第10章
邬希提前十分鐘到了邵記食肆,坐在包間裏等了半小時,打了趙治恺的電話,無人接聽。
他面無表情地叫來服務生,點菜。
來都來了,反正以前也是自己一個人吃,獨自過生日的次數多了,不差這一次。
“這個是我們贈送給您的,讓它來陪您用餐”,上菜的時候服務生還帶了個玩偶熊給他放在對面,偌大的包廂裏只有一個人,畫面是太凄涼了些。
邬希盯了它一會兒,把它扯過來揉亂軟乎乎的毛,又整個摟到懷裏,嘲笑它,“怎麽這麽醜。”
他點了一瓶起泡酒。以前只喝過一次酒,也記不得喝了多少醉成什麽樣了,只記得啤酒難喝,對自己的酒量沒什麽概念。
兩杯下肚,他就開始暈了。
秦璟澤坐在辦公室裏,桌上摞滿了文件,手機開着免提放在旁邊,一個男聲氣急敗壞,“你幹什麽把我拖下水,送個禮物偷偷摸摸,知不知道我剛才為了不暴露你,差點被邬治恺揍一頓,他那拳頭沙包一樣大……”
“東西是你出手拍的,你不說他就永遠查不到我頭上,如果他知道是我了,那你也會知道我的拳頭長什麽樣”,秦璟澤輕描淡寫。
電話那端的人氣得爆炸,“你還威脅我!!我……我知道,肯定不說!”
頓了一下,他語氣一轉,又用一種八卦的口吻道,“對了,邬治恺剛剛還救了一個跳江的小姑娘,我當時都驚了,還沒反應過來他就一下子沖上去,看不出他還是這種見義勇為的好人。”
秦瓃澤冷笑了一聲。
好人,以前做過的那些惡事哪有那麽容易一筆勾銷。
“他跟着警察去做筆錄了,手機落在了我這,我剛看到一個備注叫希希的給他打電話,我沒接,跟你說一聲。”
希希主動給趙治恺打電話?
秦璟澤手上動作頓住,忽然想到什麽,撂下沒處理完的工作離開公司,立刻驅車前往邵記食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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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他偷聽到趙治恺約希希過生日這天一起吃飯,但希希沒同意,如今趕在這個時間點主動給趙治恺打電話,或許是後來又改變了主意……
包間裏開了空調,溫度很低。
邬希哪怕是在盛夏也時常畏寒,很快就感覺到了冷,只是喝了酒意識不清醒,竟然想不起要怎麽關掉它。
他手腳發軟,目光沒有焦距地直視前方,一瓶酒已經見了底,只剩最後半杯,湊到嘴邊時沒拿穩,透明的酒液順着脖頸一路下去,衣襟沾濕大片貼在皮膚上。他打了個寒顫,愣了半天,忽然從椅子上爬起來。
秦瓃澤是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找到的邬希。
身材瘦削的美人一動不動站在那,整個人很茫然,臉色發白,只有眼下泛起潮紅,顯得十分脆弱。
他們的眼神在鏡子中對上。秦璟澤來不及動,就眼睜睜看着邬希朝他跌撞過來,柔韌的手臂直接纏上他的腰,悶聲在他懷裏嗤嗤地笑,肩膀一聳一聳。
他不敢動,嗅聞到了懷中人身上淡淡的酒味,不是烈酒,卻讓人醉得厲害。他聽見小聲的喟嘆,“好暖和……”,然後被摟得更緊。
“你身上比喝酒還暖和”,邬希仰着臉直勾勾地看他,眼睛很亮,整個人像是攀附巨樹的菟絲子,直往他身上挂,扯也扯不開。
秦璟澤也無法推開邬希。就像狗不會拒絕主人。
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住,“我帶你回學校”,語氣帶着試探,像是在哄騙。
“……行啊”,懷裏的人滿不在乎,甚至還有點不耐煩,一巴掌不輕不重地把他的頭推遠,不讓他靠太近,那樣會看不清他的臉。
貓一樣不太老實地掙來扭去好一會兒,邬希打了個噴嚏,咕哝了一句好難受,忽然又瞪大眼睛,抓起男人的手往胸口探,又急又嬌,“你摸摸,我心髒跳不跳,我是不是要死了。”
秦璟澤正在結賬,收銀臺的櫃員都臉紅得不敢看他們。他脊椎一陣陣過電,狼狽地抽回手,被邬希不滿地瞪了一眼,就立刻低頭,“對不起。”
好不容易把人抱到車裏,磨人精還抓着他的腰不松手,朝他吹口哨。
“腰不錯”,邬希被酒精刺激得比平時還嚣張,上下其手,口出狂言,“我找男人就要找這樣的。”結實堅韌,蘊藏着強悍爆發力,典型的公狗腰,辦事的時候會很猛。
秦璟澤深深地呼吸,抓住他兩只作亂的手,掌心一握就緊扣在一起,無法掙脫,“你喜歡我?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本不該對希希動手,可若再不加以鎮壓,寶貝只會更放肆,而他是個瘋子,是個不穩定的病患,面對邬希的挑釁不會有理智可言。
他會犯上作亂,會行惡施暴。會淪為一條惡犬。
邬希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的臉,眼珠裏倒映出他的影子,沒有任何危機感,反而認真搖頭,“你長得太像一個人了,真的特別像。”
“你喜歡他?”,秦璟澤冷靜了一些,眉頭微皺。
邬希仿佛覺得荒謬,笑出了聲,“呸。我最讨厭他了,死騙子。”
然後又安慰似的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沒事,你又不是他,你是個好人,我不至于連你一起讨厭。”
他們兩個都喘得有些厲害。
秦璟澤慢慢松開了對他的鉗制,給他系好安全帶,沉默地坐到駕駛座。
車駛入a大校內。
一路上邬希就沒個安靜的時候,要麽哼哼唧唧,要麽騷擾秦璟澤,直到下車的時候還在耍賴,“你祝我生日快樂,快點,跟我說,生日快樂……”
停車的位置到寝室樓門口還有一段樓梯,路燈很暗,醉鬼肯定會摔得慘。
秦璟澤要抱他走,他偏不要,只肯用背的,還不願意自己摟緊,迫使男人反手握着他的腿根将他托住。
寝室樓門口,紅色的一點火光明明滅滅,地上扔了一堆煙頭。
“咳,咳咳——”,邬希猝不及防被濃烈的煙味嗆到,把鼻子埋在面前寬闊的肩膀上,只露出一雙眼睛,看向罪魁禍首。
路燈下影子拉長,像只怪物。
陳佑鶴碾滅煙蒂,盯着他們,怒極反笑,“是我運氣太好?來找你這麽一次,就能撞上這麽精彩的場面。”
“找我幹什麽”,醉酒的邬希遲鈍到感覺不出他的怒意,“祝我生日快樂?”
“……你今天過生日?”,陳佑鶴一愣,原本的暴怒都被沖淡,張了張嘴,忽然恍然大悟。
原來是因為他把邬希生日給忘了,小少爺賭氣找這個替身來陪着過生日。
只不過這個替身不那麽老實,心懷不軌地灌醉了小少爺,趁機揩油。
“行,祝你生日快樂,改天給你補禮物”,他伸手去抓邬希的胳膊,要把人從秦璟澤身上扯下來。卻被邬希躲開,還往他手背上“啪”地扇了一下,罵他,“你煩不煩,別碰我!”
“不讓我碰?”,他挑眉,只當被貓抓了,沒多生氣,瞥了秦璟澤一眼,故意慢悠悠道,“前天還送領帶給我,不是要把我套牢嗎。”
“過來,我送你回寝室,別跟我亂發脾氣。”
邬希捂住耳朵蜷縮在秦璟澤背上,拒絕跟他交流。
再看秦璟澤,也和他想象中的嫉妒反應完全不同,看不出惱火。
氣氛僵持了好一會,陳佑鶴越來越不爽,耐心徹底告罄。“你以為我喜歡管你?”,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很好,真有你的。老子還不管了。”
喝醉的小少爺難纏得很,等着醒酒之後有他後悔的。
周圍重新安靜。邬希等了半天不見背着自己的人動彈,就算再混沌也覺察出不對,疑惑地伸手摸摸秦璟澤的臉,只摸到了粗重的喘息。
秦瓃澤低垂着頭,一雙眼睛充血。
“什麽領帶……?”
他不該問的。就像剛剛一時得意忘形竟然敢問希希是不是喜歡他,得到的答案像是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再受到刺激他一定會發瘋。
“什麽領帶”,邬希的表情呆呆的,很努力地想了想,打了個小小的酒嗝,“好像是買過一條,要送給秦,秦璟澤來着,之後給了學姐……然後,想不起來……”,他嘀嘀咕咕自言自語,雙腳落地被放了下來,眼前忽然陷入黑暗。
他的眼睛被遮住了。
前一秒還如同喪家之犬的男人此時異常興奮,一手捂着他兩只眼睛,貪婪地近距離凝視每一寸肌膚。
他太高興了,所以按捺不住。就嘗一口吧,反正希希醒酒後什麽都不會記得,自然會原諒他的失禮與龌龊。
他早在幾年前就已經見過一次希希喝酒,酒量差得驚人,喝一點啤酒都會斷片,何況是一整瓶香槟。
他低頭湊過去,不斷掙紮猶豫,可鼻尖都已經漸漸觸碰到懷中人柔軟的面頰。
盡管被剝奪了視線,邬希絲毫也不慌,還覺得有些有趣,臉上被碰得發癢,就縮着肩膀發出笑聲。
“……”
秦璟澤渾身一震,像是被這輕笑聲一下子抓回理智,錯開視線,退開一些距離。
他有些頹喪,埋頭在邬希奶白的頸間,深嗅了一口,滿滿都是甜型起泡酒的馥郁,再擡起頭,聲音沙啞,“我送你回寝室,你該睡覺了。”
寝室裏亮着燈。
面對着邬希大膽要他伸手從自己褲子口袋裏掏鑰匙的邀請,秦璟澤選擇了敲門。很快門就打開,他與邬希的東北室友打了個照面。
林楓接管了醉鬼,熟練地把人安頓好,摸了摸後腦勺,有些遲疑。
他剛剛去倒了趟垃圾,好像看到校草在樓下摟着他的室友親。
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等邬希醒了再問問什麽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