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秦璟澤的寝室沒有開燈。他把窗簾也拉緊,寝室裏的光線昏暗,他就貼着牆根站着,站了很久。

頭腦漸漸沉靜,他嚴格反思了今天他說過的那些不該說的話,最嚴重的是,他險些趁着希希意識不清醒偷了一個親吻,雖然只是未遂,但依然是亵渎。

至少現在,他承擔不起暴露本性的後果。

從角落裏緩慢地摸出什麽東西,他反手抵在自己背上,身軀瞬間猛烈抖動,痛苦地半跪倒地,“呃……嗬——!”

僅僅兩秒的電擊,已經讓他渾身汗濕得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低沉粗喘。劇痛與灼燒感沿着神經末梢一路傳上頭頂,肌肉都在痙攣。

狗的本性是野蠻。一旦做錯事情,就需要得到懲戒,以嚴苛的痛楚加以訓導。

緩了幾分鐘,他撐着膝蓋站穩,目光落在窗簾處一動不動,仿佛能透過這層阻隔看到對面的人。

夜色吞沒了一切。

邬希淺眠了不到兩個小時,醒來的時候懵了很久,喝斷片的腦海裏空無一物,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寝室床上。

若不是身上還有隐隐的酒味,他幾乎以為自己是做夢去了邵記。

額角鈍痛,他爬起來倒了杯水喝,正打游戲的林楓這才注意到他醒了,加快速度結束了這一局,摘下耳機,“你咋喝多了,還跟校草一起喝,他把你送回來的時候可吓我一跳。”

邬希臉色一變,挑眉,“誰?秦瓃澤?”

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不然還能有誰”,林楓感到莫名其妙,“你倆在寝室樓下幹啥了,我怎麽好像看到他,他親你……”

這一下邬希徹底驚了,張了張嘴,“你看錯了吧,沒有這種事。”

說實話,他也不确定自己喝醉了酒會是什麽德性,秦璟澤多半是碰巧遇到他,好心把他撈回寝室,而他保不準是死皮賴臉要占秦璟澤便宜,結果被林楓給看到了。

他當然不會承認。

林楓不好意思地輕咳,“我也覺得,秦校草不像這種人啊。肯定是我看差眼了。”

都是因為平時他對自己的漂亮室友太好奇了,他雖然是直男但不恐同,反而有點八卦,比較關注室友的感情生活,一不小心就容易想多,就是這次太離譜了點,簡直是有損校草高大清冷的形象。

“明天就開始放國慶小長假了,我跟淼淼要去海城約會,你自己在寝室沒啥事吧。”淼淼是林楓軍訓期間火速認識發展的女朋友,正是如膠似漆的熱戀期。

“我一個大男人能有什麽問題”,邬希失笑,“祝你們玩得開心。”

林楓收下了祝福,跟他開玩笑,“我這不是怕你沒我陪着睡會做噩夢嘛。”

“……”,邬希只是看着他笑,沒說什麽。

他去洗了個澡,把酒氣洗掉,換上秦璟澤的外套,周身被熟悉的氣息充盈,身心都有種難言的滿足感,像是感覺自己很安全。

溺水之人,被救過一次,就不會做噩夢了。

他摩挲衣擺,正想下意識看向對面陽臺,就聽見林楓在屋裏扯着脖子喊他,“小希——,你電話響——”

又是外賣電話。邬希原本的好心情立刻烏七八糟。紅寶石的事還沒問那個變态舔狗,對方就又開始刷存在感。

林楓自告奮勇下樓幫他拿,過了兩分鐘匆匆奔回來,一臉驚詫,“你今天過生日啊?”

一個九寸蛋糕提在他手上,還加了冰袋,奶油半點都沒化開,很新鮮。

拆開包裝盒,用料考究的蛋糕造型卻有點欠缺審美,上面寫滿了生日快樂,還用金箔撒出一個碩大的“祝希希生日快樂”。

邬希嫌棄地後退半步。

他以前也吃過這個牌子的蛋糕,沒想到他們會接這麽差勁的定制。醜,土,俗,一應俱全。

不過這竟然是他這好幾年來收到的第一個生日蛋糕,像是終于有人真情實感地為他慶祝生日,希望他快樂。

趙治恺恰好在這個時候給他發來視頻通話請求。他煩躁地舔了舔虎牙,報複性地接通,把攝像頭調成後置,對準了那醜兮兮的蛋糕,“有事嗎,我正過生日呢。”

趙治恺本急切想說的話被噎住,眼神慌亂,“我剛去邵記找過你,聽說你、你喝醉了,是秦璟澤把你送回寝室的?”

“嗯,是吧”,邬希含混地應付道,“跟你沒什麽關系。有什麽事找我趕緊說,沒事挂了。”

“……我去了趟警察局,今天救一個小姑娘,手機落在別人那了,我不是故意——”

解釋的話說到一半,觸碰到邬希帶着厭煩的雙眸,趙治恺忽然洩了氣,只餘下低聲,“抱歉。”

好不容易希希願意松口,這本該是緩和關系的大好時機,但是他失約了,無論出于什麽原因,結果都一樣。

“我去了趟拍賣行,找到了拍下Blossom的買主,他說他不認識你,也說寶石不在他那,具體轉手給了誰,他不肯松口。”

趙治恺面露憂色,語氣懇切,“我知道你不肯信我,什麽都不跟我說,所以才自己去查。這人這樣鬼鬼祟祟,對你說不定抱有什麽意圖,希希,你喜歡鴿血紅我也給你買,你把它還回去,不要被人……”

“不用了”,邬希打斷他,冷聲嗤笑,“不想跟你說話,以後少給我打電話。”

他當然知道那是個意圖不軌的變态,不過趙治恺又算是什麽好人。不過是半斤八兩而已。

通話終止。趙治恺攥緊了手機,蹲在家門口,整個人異常頹喪。

角落裏,一個精瘦幹癟的中年男人探頭探腦往這邊看,幾經猶豫,縮回了腳。

趙治恺脾氣太炸,從來不慣着他,一點也不懂得敬重長輩,還是那個在邬家養大的小侄子耳根子軟,出手也闊綽。

趙自流掏出手機,擺弄幾下打開網頁,搜索:鴿血紅,價格。

跳出的搜索結果排行第一的就是Blossom,拍賣價格九千四百萬。

趙自流眼睛都直了,流露出貪婪。

他本想來找趙治恺讨錢,結果陰差陽錯竟聽到這麽大的好事。

這玩意在邬希那,他就算不弄過來,也要狠狠撈一筆。

小孩子家家哪裏能保得住這麽貴重的東西。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也是為了邬希好,賣了換成錢也容易打理。

天價紅寶石就算有保險箱裝着,放在寝室裏也的确不夠安全。

邬希相當喜歡它,不願意讓它丢了,國慶一大早就帶着Blossom去城東的酒吧東域找小表舅穆叢鴿,讓穆叢鴿暫時代為保管。

穆叢鴿很詫異,“誰送你的?”

“不認識”,邬希想了想,“但他遲早要主動出現在我面前的,不可能一直這麽躲着,到時候我把錢全還給他。”

紅寶石他很喜歡,能用錢折算最好,不過也要到時候看情況再說。

眼看着穆叢鴿也要擔憂說教,他趕緊轉移話題,“你跟金主最近還好嗎?”

說是金主,其實是開玩笑,邬希覺得穆叢鴿和那個男人已經談了幾年戀愛,雖然穆叢鴿一直不承認,只說是炮.友。

“嗯……就那樣”,穆叢鴿笑了笑,“你這種身嬌體弱校醫院常客,說不定已經見過他了吧。”

金主是東域背後的老板,正式職業是醫生,而且在A大校醫院也有挂名。

邬希聳聳肩,“反正見到了我也認不出來。”

穆叢鴿不肯告訴他金主的名字,他也不知道金主長什麽樣,只知道對方長得肯定不差,畢竟他這小表舅是個顏控。

在東域喝了一杯不含酒精的果汁,邬希叫車準備回去,正趕上來旅游的游客集中的時間段,網約車也要排隊。

他等得無聊,幹脆就近散步,路過一個又深又窄的小巷子,隐約聽見裏面傳來聲音,探頭看過去,看到幾個彪形大漢圍着一個人暴打。

場面一片混亂,他忍不住擰起眉頭,先報了警,然後朝那邊走了幾步。離得近了,正對上挨打那人的眼睛,不由得啧了一聲。

怎麽這麽巧。

挨打的中年男人像是看到了救星,狂亂掙紮,朝着他的方向一陣撲騰,“這是我侄子,親侄子!你們找他要錢,他有錢!”

趙自流一邊亂嚷亂叫,一邊要抓住邬希的腳,爬到半路被人一把拎起來,扭着胳膊怼到邊上。

動手的人叼着煙呸了一口,“去你媽的,你當老子傻?”,他伸手指向邬希,“老子還看過他直播呢,人家千萬名表随便往手上戴的小少爺,跟你這種欠錢不還的垃圾是親戚?撒謊也他媽有點譜!”

他又直勾勾盯着邬希,“今天這事讓你撞見了,算你倒黴。但只要你不往外說,我們就不找你的茬。”

“看你不想個傻子,應該明白我說的什麽意思”,話音一頓,語氣又轉為威脅,“聽懂就趕緊滾,我們不要他命也肯定要廢他兩條胳膊腿,你要是想看也可以,後果自己擔着。”

說着,銀亮的刀刃就彈出來。

邬希偏頭躲了一下尖銳的反光,不舒服地眨了下眼睛,暼向滿臉灰土的趙自流,眉頭緊鎖。

“他欠了你們多少錢?”,他在趙自流的慘叫中開口,阻止了刀鋒下落。

巷口的某個轉角,無人注意到的陰影裏。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那,目光沉着,靜靜看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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