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扭頭要跟人好好說道說道,一個拳頭直接朝他的臉砸來,鼻血狂竄,眼冒金星地往後退了幾步,“咚”一下倒地,半天沒能起來。

直到視線恢複正常,才發現自己竟被一群地痞流氓團團圍住,其中一人蹲在他面前,大笑着用手背拍他面頰,像在扇耳光,“新來的是吧,知不知道這一片兒歸我們管?想在這兒要飯乞讨可以,得給我們交保護費,懂不懂規矩?”

趙自流大怒,幾乎要怄出一口血來。

哪個流氓團夥會跑到A大這種學校收保護費?這擺明了就是故意在羞辱他,罵他是叫花子!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硬生生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我,我手裏暫時沒錢,我這就走,不敢在這兒礙您的眼……”

話還沒說完,腦袋被按着推了個跟頭,他抱頭在地上翻滾,被一群人圍着踢打,慘叫不疊。前幾天跟人演戲挨的打摻了不少水分,今天這可是實打實的毒打,還是一群身強體壯的大男人對他一起暴揍。

他不斷地呼救求饒。可是這一片人跡罕至,沒人來管這個閑事,這群人也不肯輕易放過他。

趙自流鼻青臉腫,癱在地上躺了很久,動一下渾身哪都疼。毆打他的人已經離開了,可他心中的恐懼仍然無法驅散。

是邬希……肯定是那個小兔崽子……

這事擺明了就是有人雇兇來專門教訓他,和邬希絕對脫不了幹系。

他捂着肚子艱難爬起身,踉跄到校外去叫車,一連路過好幾輛,隔着車窗看到他這副悚人的模樣都不敢停車,加速從他面前開走。

好不容易有一輛願意載他,還是黑車,坐上去就獅子大開口,要加錢。

“我給錢”,趙自流神經兮兮地點頭,喃喃自語,“我有錢,我馬上就會有錢……”

那司機眉頭緊皺,一臉嫌惡。媽的,真晦氣,不會是載了個神經病吧。

把趙自流送到目的地,他連數錢都不數,趕緊把人丢下去,揚長而去,只留下一串車尾氣。

趙自流把癟癟的錢包小心揣回褲兜,捏着手機眯眼看地圖。

香樟路2號附近,宏奇小區一號樓三單元402室,是網上有人發布人肉出的翻車女主播桃幾醬的住宅地址。

門口有人潑了雞血,都已經凝固了,一股子撲鼻血腥味,大鐵門上全是塗鴉,辱罵得上至十八輩祖宗。

雖說桃幾醬不是什麽好人,翻車也是自作自受,但這些自诩的道德衛士也是真的惡意滿滿。

不過這樣倒正好,她終歸是自己品嘗到了來自陌生人的刻意侮辱是何種滋味。

桃幾醬已經好久沒出門了,就靠着網購和速食品過活。窗簾拉緊,晝夜颠倒,爛醉如泥,少有清醒的時候,心中充滿怨恨。

憑什麽她成了過街老鼠,那個[希]反而更火,繼續活躍在粉絲面前。就因為他有錢有靠山?這世上哪有幹淨的人,尤其是這群富二代,玩得比誰都髒,她才不信邬希是什麽純潔小白蓮。

門被敲響,她背靠着沙發冷笑,沒有去看一眼的想法。這段時間騷擾她的人可太多了,多得她幾乎要神經衰弱。

外邊的人敲了一會兒,見她不肯開,似乎暫時離開了,沒過多久又折返回來,從下邊的門縫塞進來一張紙條,寫着:“我和你聯手搞邬希,我有辦法,只要你配合。”

騙誰呢?桃幾醬噗嗤一聲笑出來,覺得荒謬無比。這麽拙劣的騙局她可不會上當,別想騙她開門。

門縫又塞進來一大張紙:“我是他親大伯,他不是什麽富家少爺,就是個小畜生,賺那麽多錢不給我,還敢找人打我。他最近過生日,收了個很貴重的禮物,我借用你的流量從他那搞錢,事成後咱們對半分。”

錢!

桃幾醬眼睛一亮,猛地起身。

她管不了那麽多了,她要錢!只要有錢,她立刻就搬家,遠走高飛!

林楓從海城旅游回來,春風滿面,給邬希帶了點水果土特産,卻見到一向懶散的室友正在埋頭苦讀,非常驚訝,“你咋突然開始念英語了?”

“在準備分班考”,邬希接過東西開心地說了聲謝謝,見他居然一點也不着急,“你英語好嗎?慢班據說作業特別多,比高三還多。”

林楓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作業多就多,我都随緣。”

“你這麽臨時抱佛腳,不如抱校草的金大腿,他水平比咱們不知道高到哪兒去了”,他嘿嘿笑着,擡起下巴指了指對面陽臺。

邬希也笑,“算了吧。”不能總耽誤秦校草寶貴的時間。

熬夜把用不着的教輔書篩出來,第二天送回到圖書館二樓,他餘光瞥見秦璟澤正倚着書架站在角落,手上捧着厚厚一本小語種原著,他看不懂的那種。

視線又順着挪向旁邊的矮桌,上面擺着三本裝訂整齊的……英語筆記。

剛回國的秦璟澤居然也會有英語筆記這種東西。他饒有興趣地蹭過去,“能看嗎?”

秦璟澤寫得一手很飄逸的花體英文,筆記非常簡練。不知怎麽叫他忽然想起昨天舔狗的短信。也不知道那人的筆記會是什麽樣。那麽變态又事無巨細的一個人,筆記多半會記出十本以上吧……

他盯着本子一時出神。

無邊的靜谧中,身旁的人正暗自打量他的反應,墨色瞳仁中壓抑着不明的情緒。

從旁邊的走廊拐過來一道身影,沉寂頓時打破。陳佑鶴冷冷地盯着邬希,語氣嘲弄,“你這是學英語還是跟男人套近乎呢,臨時學這麽幾天可進不了快班。”

陰陽怪氣,掐死算了。

“放心,就算是為了不和你分到一個班,我也會努力進快班的”,邬希反唇相譏,白他一眼,仰頭看向秦璟澤。

男人似乎連姿勢都沒變過,依然低着頭專注看那本晦澀的書,猜到了他想說什麽,“我先給你畫個重點,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你自己不用了?”不看的話随身帶着幹嘛。

秦璟澤撂下書,從他手裏抽出筆記本,“本來就是要給你的。”

邬希眨了眨眼,有些怔愣。

被晾在一旁的陳佑鶴臉色漲紅。糙,不就是學習好點,裝什麽裝。

圖書館一樓的人比昨天還多,二樓倒是更清淨,畢竟借閱手續只有一個管理員負責辦理,排隊的人很多,都心急火燎想上二樓,卻也無奈于工作效率有限。

氣跑了陳佑鶴,邬希滿意地坐在秦璟澤身邊,突然一連收到好幾條林楓的微信轟炸,讓他看看松鼠網,說是有瓜吃。

他打開松鼠網翻開熱門,果然看到一個詞條熱度正在往上爬:#桃幾醬複出#

熱門第一條就是桃幾醬的直播間,直播已經結束了。他點進去看回放,眉心登時一跳。

幹瘦的中年男人佝偻在鏡頭前,鼻青臉腫,一臉苦相,顫顫巍巍舉着病例,癌症診斷書,一開口聲音沙啞,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像是太久沒說過話導致聲帶退化。

一身簡樸素衣的桃幾醬坐在他旁邊,目光中流露出不忍與憤懑,“這位老伯叫趙自流,昨天晚上我在路邊看到他撿別人的剩飯吃,一問才知道他不僅沒錢看病,還欠了好多錢,現在連吃飯的錢都沒有。”

“他前些天還被催債的人暴打,實在撐不住了。又無兒無女,昨天他就想找侄子讨要點接濟,結果他侄子二話不說就叫保安把他趕走,之後還找人打他,說他是要飯的叫花子……”

桃幾醬雙手合十,淚眼盈盈,“我不是想複出,以後也再不會開直播,只是想厚着臉皮號召大家幫幫這位孤苦無依的老人!”

雖然還是罵她做戲的人居多,但作為曾經的知名主播,她的煽動力很強,還是有人真的信了。

有人故意帶節奏開始刷禮物,就有更多的人跟上,也有人出于對桃幾醬的厭惡,要求老伯獨立開辟賬戶,不要被這種黑料滿身的女網紅利用。

“我給你開個空白的賬號?你會操作嗎?”,關了直播的桃幾醬冷笑地看着那些辱罵她吃人血饅頭的人,神色輕蔑。

“不急”,趙自流眼珠轉動,飛快盤算着,“這事你不用管了,剛才直播那群人給你刷的禮物我也看見了,不少錢,你都拿着吧……”

“你什麽意思?”,桃幾醬嗆聲打斷他,目光森寒,緊咬銀牙,“說好的事成之後對半分錢,你想獨吞大頭?”

這點打賞能有幾個錢,這老家夥肯定能撈得更多,她才沒那麽好糊弄!

氣氛一時間有些劍拔弩張。

趙自流低聲咒罵一句什麽,不耐煩地翻了個大白眼,“我也沒說後面拿了錢不分給你,小丫頭片子不知好歹!”

他起身,要趕快抓緊時間,“微博的事我還是自己弄,我得回趟家錄個視頻,你有事打電話聯系我。”

早些年趙自流還能啃老,住老人家的房子,後來老人去世,他混吃等死把房子也作沒了,賣的錢揮霍一空。

從趙治恺和邬希那摳來的錢也不少,但錢這東西不經花,他只能到處搬家,租最便宜的舊房。

翻箱倒櫃找出一張破破爛爛的相片,上面是他和邬希還有兩位老人,他把它夾在相框裏,調整角度擺在身後的架子上,得意地發出笑聲。

他可真是有先見之明,這破照片第一次搬家的時候就想扔了,但想着保不準什麽時候用得上,就一直壓箱底,沒想到還真有這麽一天!

熱門榜很快多出一條:#患癌老伯真實賬號#

不是新號,而是一個兩年前申請的舊賬號,被有心人扒了出來,相冊裏有以前的照片,可以證實身份。

翻着這個賬號空間,大家驚訝地發現這位老伯竟然還是[希]的粉絲,經常給[希]點贊轉發,除此之外就沒發過其他的什麽東西。

邬希一看就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立刻起身,去洗手間撥通了一個電話。

再回來的時候,目光冷不防和秦璟澤對上,男人眸色深沉,“他總是這樣給你找麻煩嗎?”

邬希一愣,勾唇輕笑,“我以前傻啊,給他打過不少錢,他當然纏上我了,最近一直不給他打錢,他這是狗急跳牆。”

雖說與小人結仇會平添許多煩惱,但他還不至于就這麽怕了趙自流。

“嗯,沒事”,秦璟澤颔首,露出了然神色。

沒過一會兒,趙自流就發了新動态。是一段自拍視頻。

他看起來對擺弄手機很生疏的樣子,臉上露出一個憨厚的笑,“謝謝各位網友好心幫助我,但我不想治病了,活一天算一天,能吃飽飯就行,請大家不要再給我捐款。”

說得很釋然,聽者卻只感到心酸。若是他侄子不那麽絕情,至少不會讓他喪失求生的欲望。

越是這樣不要捐款的人,越是顯得真實,讓人更加同情。

沒有銀行卡號這種直接捐款渠道,大家開始給他的賬號打賞。

然而沒幾分鐘,評論區就忽然有人截圖畫圈,指出他身後的背景裏有一張合影:“你們看這個人像不像某個美妝博主?”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會覺得像,真的太像了。

這條評論迅速被頂到了熱評第一,再結合患癌老伯那麽多的點贊轉發記錄,好多人開始@邬希,讓他出來給個解釋。

“什麽毛病啊”,林楓在寝室裏看到要氣死了,怒而拍桌,給邬希發消息:“這一看不就是那個女網紅故意找人做戲嗎,肯定是她想往你身上潑黑水,他們是不是沒長腦子,這都信。”

網上帶節奏着實容易,真真假假,滿地雞毛。

邬希沒等回完他的微信,手機來了個電話,不出意外,是趙自流。

他接起來,那邊開口便是冷嘲熱諷,“這回接電話倒是挺快。這樣吧,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是我親侄子,我也不想把你怎麽樣,咱們見面說,就在那個什麽邵,邵記……”

“有什麽話你就現在說”,邬希跟他沒什麽好談的,不用猜都知道是要錢。但他未免高興得太早了些。

趙自流被噎了一下,沒好氣地威脅,“你非要這樣,那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了,大不了咱們就一起完蛋。”

電話裏說事,這小兔崽子肯定會錄音,他可不傻。

他自信滿滿地等着邬希向他妥協,心裏打着好算盤。

他沒必要把這棵搖錢樹砍倒,只要邬希給他足夠的錢,他就有辦法澄清眼下的局面……

沒想到電話裏傳來一陣嘟嘟的忙音,邬希居然把電話挂了。

電話沒那麽防竊聽,他們離得又進,秦璟澤在旁邊肯定聽得一清二楚,邬希不想拿這些烏七八糟的來污他的耳朵。

他下意識偏頭看了眼,卻聽見秦璟澤問,“上次拘留的時間是不是太短?”

邬希嗤嗤地笑,“是吧,我也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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