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啪——”地一聲巨響,趙自流暴怒地把手機砸到桌子上,鐵青着臉。

雖然他的謊言漏洞百出,但這小兔崽子又手裏沒什麽證據,竟還敢這麽嚣張。

他喘着粗氣,好半天,聽見手機突然響起來,眼神倏地一亮,撲過去看也沒看就接起來,“願意跟大伯好好談了?”

“談個屁!”,電話那端卻是桃幾醬尖銳的聲音,“我號被封了,直播間永久封禁!你到底怎麽回事——!”

城東警局官博平時經常發一些案件,因為官博皮下很活潑,吸引了不少粉絲,剛剛最新更新了一條微博,直言這是近期出警遇到過最精彩的反轉,配了現場視頻,畫面裏居然是那個“患癌老伯”和美妝博主。

看過視頻,但凡是個人都覺察出這位老伯人設不太對。

邬希也看到了這條微博,挑眉湊近秦璟澤,“又幫我忙,要我怎麽謝你?”

警局哪會這麽巧地發微博,一猜就是這人的手筆。

秦璟澤指尖動了動,竟沒有躲閃他的過度逼近,反而擡眸深深地看着他。良久,聲音略帶沙啞,“欠着,以後再補。”

他的眼神依然叫邬希看不懂,只覺得呼吸很灼熱,撲面而來。

邬希怔怔地挪不開眼,身體從後脖頸一路軟到腳尖。靈魂從溺水的濕冷中掙脫,似乎便要投身火海。

好半天,他回過神,不露痕跡地退開一點距離,“那就算我欠你一個要求,只要別太過分就行……”

圖書館二樓無比靜谧,樓梯口有人在背書,又輕又碎的聲音飄過來,盡數消弭于暧昧,營造出一種類似偷.情的氛圍。

秦璟澤忽然就笑了,俯身緊追離他更近,鼻尖幾乎觸碰到一起,“如果我很過分呢?”

又來了,這種被野獸盯上的錯覺。

邬希瞳孔微縮,指尖摳緊了筆記本的封皮。

他從沒見過秦璟澤笑。像是野火熱浪瘋狂席卷而來,讓他喉嚨有些幹渴,別開視線,艱難找回聲音,“……那就要看我願不願意了。”

男人的笑意緩緩收斂,曲指在他的手背上輕碰。

他被燙到一般迅速縮手,旋即意識到自己過激了,撫平筆記本上被摳出來的皺褶,“抱歉。”

“你不用道歉”,秦璟澤還是那句話,然後拉開凳子坐下,打開A大校內論壇,像是審訊一樣,“丁霖珊是誰?”

邬希有些局促地站在一邊,不明白這種忽然之間反客為主的局面是怎麽形成的。

他老老實實回答,“高中同校的學姐。”

論壇首頁飄着丁霖珊實名為邬希作證的熱帖。

她堅稱邬希的這位大伯身體一直非常健康,在網上做的那些表演都假得不能再假,勸各位A大學子保留一些基本的判斷力,不要被打臉的時候太疼。

往下翻了翻,秦璟澤又問,“白文晖是誰?”

“學生會組織部部長”,邬希眯眼湊過去看了下,腳步頓在原地。

白文晖也在實名頂帖:“我相信自己的部員人品沒有問題,更何況這是家庭私事,知情有限的情況下請大家最好不要妄加評論。”

他愣愣地看了這個帖子很久,直到秦璟澤關掉論壇切換了頁面,才垂眸站直身體,鴉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有人信任他,肯站出來護着他。在季澤不告而別之後,他幾乎從沒有再擁有過這種朋友。

如果季澤沒有消失,當年他突逢身世巨變時不至于孤單無助,季澤也一定會阻止他被人欺負溺水。可是沒有如果。

“你剛剛聯系過市人民醫院嗎”,秦璟澤的聲音很冰冷,将他的思緒抓回現實。

“對”,他點頭。剛剛去洗手間就是在給醫院那邊打電話。

院長和邬江河是朋友,他小的時候還被院長抱過。趙自流若是知道有這層關系在,搞事的時候恐怕也會多掂量着點,不會這麽蠢。

微博上,既城東警局官方號之後,市人民醫院也發了微博,帶了#患癌老伯#的話題,出具證明表示趙自流所持診斷書的真實患者名叫趙自溫,早已于五年前去世。

趙自流,趙自溫,單憑名字就不難看出是親兄弟。而[希]若是趙自流的侄子,那趙自溫很有可能就是他的生父。

一石激起千層浪,關注這件事的人都出離憤怒了。

拿着已故兄弟的診斷書僞造騙錢,還刻意污蔑抹黑兄弟的孩子,這哪是人能幹得出的事?更何況這純粹是在消費愛心,故意愚弄那些好心人。

邬希的動态也更新了一條,沒有文字只有圖片,是這兩三年間和某個人的轉賬彙款記錄截圖,金額直逼七位數,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表明收款人是趙自流,但已經足夠吃瓜群衆腦補。

被這種極品大伯壓榨多年的美妝博主早早沒了父親,而且才剛剛成年。邬希一時間變成了惹人憐愛的小朋友,新漲的粉絲裏媽粉含量超标,甚至還有叔叔粉,說要資助他上學。

他看着那條願意給他提供經濟支持讓他專心讀書的私信,一不小心笑出了聲,真心誠意地回複了一個謝謝,但是不用。

秦璟澤無聲地審視他含笑的眉眼,神情陰翳。

希希很開心,是因為這些人嗎?

他之前對希希說了謊。

狗的嫉妒心有強有弱,而他無疑是最善妒的那種,他其實根本無法忍受。

圖書館的燈光啪地一下驟然熄滅。二樓的書架布局緊湊,遮蔽光線,陷入昏暗。

邬希神色一震,打了個哆嗦,手機掉到了地上。

他蹲下摸索着去撿,忽然直覺有什麽正迅猛逼近,脊背發麻動彈不得,手腕忽而被人攥住,瞬間雙目圓睜。

那人掌心滾熱,指腹有繭,先一步撿起手機又将他拉起來站穩,沉聲問他,“這種程度也看不清?”

“是有點嚴重,我得補充維生素了,不然走路容易摔下臺階……”,意識到是秦璟澤,邬希長舒一口氣。

其實哪有什麽夜盲症。是小時候他曾被某一任家教關進過衣櫃裏,落下的陰影。

“圖書館有應急發電設備,五分鐘之內肯定會恢複電力供應”,秦璟澤捏了捏他的手腕,聲音貼近他的頸側,“沒事,我在。”

邬希耳根發熱,膽子又大了,“怎麽被你說得好像我怕黑一樣,我就是看不清,來讓我摸摸你在哪——”

樓下有學生不滿的嘟囔聲,電停得猝不及防來得也猝不及防,周遭一下子又亮起來。

“!!”,樓下傳來幾聲吸氣。

隔着樓梯欄杆和書架的半遮半掩,有幾個桌位的視角剛好能看見二樓邬希正膽大包天地揚手托着秦校草的下巴,像在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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