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雁骓在藥力作用下睡了一個時辰,剛睜開雙眼,逸飛便阻止她接下來的動作:“別起床,至少要躺着養到可以拆線才行。”
雁骓盯着逸飛看了一眼,逸飛補充道:“七天。”
苑傑從附近水源提了一桶水回來,看到雁骓醒轉,正要進屋,突然想到一事:雁晴那點軍職,尚且動不動就要拿軍棍之刑教訓他,何況雁骓?雖然沒打在身上過,算來也積了上百軍棍的舊債了,若是雁骓知道,找自己來讨,那可不是好玩的。剛才又胡鬧了,還是躲一躲的妙。前後想了一圈,便默默地将水桶放在了門口,踮着腳跑遠,去附近挖野菜了。
雁骓其實很識時務,既然逸飛醒了,原計劃被打破,那就再計劃一個別的方法達成目的便是,也沒什麽好為難的,心下一寬,對逸飛道:“現下,我不好出面。你們兩個要做一件事。”
逸飛見她毫無追責之意,心裏反而過意不去,柔聲細語道:“雁姐姐請講。”
雁骓嘴角又是一翹,微笑了一下,頓了頓道:“逼七皇子帶你進宮。”
七皇子?雲皇育有三子四女,最小那位是星辰公主,并不是皇子。逸飛順着雁骓的眼光,向自己背後一看,委頓在地的“唐雲”還沒醒來,軟軟地躺着。
果然是他,老早就覺得他有問題!只是這個身份逸飛始料未及,仍是心中一驚:“這位是祥麟的七皇子嗎?”
既然是卧床靜養,雁骓似乎連點頭也懶得點,輕輕“嗯”了一聲,便閉目養神,明擺出一副天塌下來也事不關己的樣子來。
看到這麽聽話的病人,真不知是喜是憂。逸飛想到雁骓剛才所說不便出面,便彎下腰将唐雲拖到隔壁山洞。
苑傑采了一大把山菌野菜,來找逸飛炫耀,沒想到看見逸飛正拿着不知道哪裏找來的繩子,仔細地把“唐雲”往凳子上綁着。苑傑一見到“唐雲”就氣不打一處來,看到逸飛在做的事,眼睛一亮:“你手勁小,我幫你!”一把抓過了繩子,拿手拽結實了,腳踏在“唐雲”胸口,一運力,逸飛捆好的繩圈頓時收緊三分。
“唐雲”好像被綁成了一條剛從池塘淤泥裏撈出來的蓮藕,黑黑的,一節一節的。
逸飛見他如此上火,勸道:“別太用力了,小心你的傷!”
苑傑冷笑一聲:“小爺的傷,都是這小王八蛋割的!小爺得好好疼愛疼愛他!”
逸飛一邊笑一邊勸:“好了好了,可別勒得太緊窒息死了,這可是貴客。”
苑傑絲毫不放松,繼續緊捆:“龜殼?小爺管他是金錢龜,還是綠毛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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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飛本想嚴肅一些,此刻忍不住放聲笑了一陣,才靜下來搜這少年的身。裏裏外外的暗器、火藥、密令,還真不少,逸飛全拿了個幹淨,最後脫下他的手套和鞋子,連指縫都沒放過,細細地查了一遍之後,又打開了他的發髻。果不其然,發髻中還掉出了兩枚尖銳的小鐵片。逸飛生怕再漏了什麽,就将他頭發徹底拆散,攥住發尾,上下左右抖了半天,手指貼着他頭皮又摸了一遍,确定再沒隐藏,才松了口氣。一擡頭,只見苑傑神色古怪地望着他,默默向後退了兩步。
逸飛奇道:“你幹什麽?”
苑傑裝出哆哆嗦嗦的樣子道:“沒想到你還有非禮男人的愛好。”
逸飛笑罵:“去你的,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兩人笑鬧之中,已經将“唐雲”一身尖牙利爪全都去除,讓狡猾的狐貍變成了沒斷奶的幼犬。逸飛又向苑傑說出計劃,兩人少年心性,都覺得此法可行。
苑傑找了一個破水瓢,舀着桶內冷水,劈頭潑了“唐雲”一臉。“唐雲”驚醒,見這二人,不由大驚喝道:“你們要幹什麽!”
逸飛冷冷地道:“七皇子,別來無恙。”
少年大吃一驚:“你怎麽知道我是……”
苑傑叱道:“少廢話,吃了這個。”一手攥住他下巴,一手将一枚藥扔進了他口中。
逸飛拿着從七皇子靴子中搜出的匕首,在手中輕擦,湊近了他,神神秘秘道:“這是我獨門的毒藥‘摧心裂肺丸’,若沒有我的解藥,你便會橫死在地。勸你還是乖乖聽話,少耍花招,不然一旬之後,‘碰’地一聲,你的心肺就會一起爆裂,然後,你就七竅流血,喘不上氣,感覺着自己慢慢地在痛苦中死去。”
七皇子聽到逸飛神乎其神的解釋,面上也變了顏色:“你你……你們……”
苑傑嚴肅道:“現在,感覺一下,你的心髒是不是跳的特別快?沒關系,剛吃了這種摧心裂肺丸,都有一會的不适應。之後啊,還有會經常出現心慌心悸,耽誤不了大事的,就是發作不定時有點兒麻煩。”
逸飛接口道:“而且最妙的是,別人只能感覺你血脈活躍,卻絲毫不知道你是中了毒,還道你是精神又健康呢,只要七天——‘碰’。”
七皇子的眼皮不可控制地跳了一下,逸飛盡收眼底,暗暗好笑。
這哪裏是什麽摧心裂肺的毒藥,不過是救治重傷時用的振心丸罷了,賀翎軍醫那裏人手一瓶,随身攜帶,做了不少貢獻。吃下這個丸藥,病人心髒跳動,血脈活躍,利于治療和複原。這藥的藥力發作迅速,剛吃下的時候,心髒确實跳動得反常,至于心慌心悸之類,其實是人之常情,體內有毒,誰能毫不害怕?再在剛服藥時加深他對中毒的記憶,提醒他會心慌心悸,只要他有意無意想起此事,便會不可抑制地心悸起來,也算是一種活學活用的攻心計了。
七皇子咬着嘴唇,怒視着苑傑,又瞪着逸飛。過了一會,自己冷笑一聲:“你們既然知道我是皇子,以我身份之尊,你們根本不敢把我怎麽樣。”
說到皇子這事,逸飛想到他鬧的亂子,今天放火明天劫營,害自己多少次連覺都睡不踏實,心裏窩火,上前在揚宇腿上踢了一腳:“皇子稀罕麽!”
苑傑上去補了一腳:“稀罕麽!”
揚宇被踢翻在地,雙手緊縛在條凳上,虛張聲勢地大聲叫道:“你們,你們膽敢傷了本皇子一丁點,看我太子哥哥把你倆剁成肉泥!”
逸飛才不吃他這一套,一樣是皇子,年紀還相近,看這沒家教的嚣張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又趕上去踢了兩腳,大吼道:“有什麽神氣的!皇子怎麽了!太子怎麽了!揍你怎麽了!就踢你怎麽了!”
苑傑不踢白不踢,也跟着上了腳:“本宮還堂堂三品大郎官呢,怕你不成!”
七皇子畢竟還是青蔥少年,涉世未深,平日裏威風八面,也全靠自己的身份和太子高翔宇的庇護。今天這兩人絲毫不怕他的身份,他只知道苑傑是女帝的禦夫君,卻不知這旁邊的青年也是皇族,大家身份本來就相同,根本吓不住他們。一時之間,他也沒了主意,只得服軟,嗫嚅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莫以為……我這樣是怕了你們!你們,想知道什麽,你們問吧。”
苑傑一把将凳子提起放正,少年身上半邊塵土印記,半邊帶着兩人踢出的腳印,狼狽極了,頭也無力地垂了下去,穴道被封的身體仍然動彈不得,全然沒了剛才的氣勢。
苑傑道:“七皇子怎麽稱呼?多大了?”
七皇子低了頭,道:“揚宇。二十一了。”
逸飛輕輕“嗯?”了聲,七皇子小聲道:“十九。”逸飛再瞪了一眼,七皇子更小聲了:“十六。”
逸飛和苑傑對望一眼,心中已經大笑出聲,面上卻要繼續神秘莫測:“那麽,皇子深夜劫營,是何人指使,什麽目的?”
沒想到這七皇子高揚宇,倒是意外地嘴嚴:“沒有人指使,是我自己想為國分憂,就調了兵要鏟掉你們的營地。”
苑傑道:“騙得了誰?你們的墨麒麟雖然厲害,卻來得太少,這點人數怎能撼動我們的駐軍?你們墨麒麟出動,需要有當朝祥麟皇和總統領的兵符,七皇子雖然貴為皇子,可是權力卻有限,尤其是兵權,我若是尊父,可是不會讓你這種黃毛小子帶兵的。你偷了祥麟皇的兵符,假造聖旨來調動墨麒麟,但是墨麒麟統領覺察出了不對,只肯給你一個隊伍,并且去找祥麟皇求證。而你——用你自己的親衛截下了送信的人,真是好大膽子。”
揚宇臉色蒼白,結結巴巴道:“你……你胡說,你沒有證據。”
苑傑笑道:“你現在的态度就是證據。”
揚宇本就不習慣和人辯駁,被苑傑說中,更是啞口無言。
逸飛輕輕哼了聲:“就算身為皇子,欺君是什麽罪名,想必你也明白。”
祥麟皇高昶本來就是尚武之君,平時少有笑臉,對自己的兒女們要求甚嚴,疼愛鼓勵極少,懲罰責備極多,皇子和公主們都頗有些怕父親,揚宇平時也懼怕父親慣了,聽到這麽說,面上恐懼之色變得明顯起來。
戳到軟肋了。逸飛和苑傑互相看一眼,逸飛道:“七皇子若是還得返回錦龍都,那就要快些了。等到明天,後天,墨麒麟統領發現自己發給皇上的密信,是被你七皇子截獲了,到時候會怎麽跟祥麟皇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