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玉盈公主道:“我不是怨他去。畢竟他是做夫君的,他願意怎麽樣,我其實是管不着的。”

揚宇笑道:“事情不大,怎麽姐姐的樣子像天塌了似的?姐夫也許根本沒想得像你這般細致呢。他不是很疼惜姐姐麽,姐姐與他說說,也就是了。不然,我與他說一說看?”

玉盈公主愁道:“你是娘家的親屬,又是幼輩,不好管的。”

揚宇笑道:“你看,這不是?姐姐你總是拿周禮去想,可姐夫祖上是牧族,本就不太講究這些細枝末節的禮法。有的事,你不說,別人怎麽能知道?姐夫堂堂男兒,自有一番天地,哪有時間來推想你們女人家那點彎彎腸子的?”

逸飛在一邊聽了,心中一動,試想在賀翎,若是男子言道“我哪有時間來推想你們女人家那點彎彎腸子”,是個什麽後果。別家尚且不知,若是壽王芝瑤,聽了這句,不把說這話的人關到暗牢裏活活餓死,可不會罷休。兩國細節對比,頗為有趣呢。

又說了一陣,揚宇認定了要和姐夫談一談,玉盈公主倒是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商讨之後,已是傍晚。排宴用膳種種,自不必多言。

晚間,揚宇堅持要與逸飛同房而宿,但眼神閃爍不定,也說不出所以然來。逸飛知道他仍是擔心自己暗中做手腳,危害玉盈公主安全,雖心中覺得好笑,還是答應了。

兩人來到客房,房中已收拾整齊。揚宇關上門窗,屏退左右,才向逸飛道:“你一定不願意說你究竟是誰,但你若看得起我,必須得跟我交個底,你來祥麟,會不會對祥麟造成損害?”

逸飛道:“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只不過是避難而來。至于損害,一定是不能的,但我或許還能幫上你們高家皇室一些。”

揚宇半信半疑地又将逸飛上下看了個遍,道:“你若騙我?”

逸飛指天道:“我若騙你,天打雷劈。”

揚宇雖是周人,可祥麟北方牧族人數不少,都有敬天畏神的習慣。見逸飛如此嚴肅,揚宇便放下心來,只是不放心地再囑咐一句:“你不許對我姐姐不敬。”

逸飛笑道:“我自己沒有親生胞姐,你姐姐和你這般親熱,我看了也羨慕得很。她若有事,我自當全力幫助,你可放心。”

揚宇長舒一口氣,才放下心來:“那我明日便向姐姐說,要你留在公主府當差。我也暫時先不能回宮,若回去了,解藥怎麽辦?”

逸飛笑道:“連七天一出宮都不行麽?”

揚宇道:“我一回去,必然被看得嚴嚴實實,還怎麽出來?這麽想想,倒是姐姐這最快活,還有我的解藥在這邊。”

逸飛道:“那我要改名叫易解藥?”

揚宇笑罵:“呸!去你的!都是你惹的禍,倒調侃起我來!”

第二日無事,逸飛随揚宇在公主府中游覽了一番。果然兩國同源,院落的路徑、房屋的分布方位等,盡有相似之處,逸飛只走了一圈,便已熟知了路徑。

來至一處清淨院落,只見一叢細竹伶仃,一股檀香袅娜,朱門半掩,門頭上挂的匾額上書“淨慈福地”。逸飛不由得好奇,伸頭向內望了一眼。

揚宇低聲道:“這是我姐姐供佛的香堂,咱們若要進去,可不能嘻嘻哈哈的。”

逸飛點頭道:“上次未能進佛寺,今日既然到此,便進去看看。”

兩人走進院中,繞過影壁,一座精巧的兩層八角樓出現在面前。門檻高高,幾過人胫,擡腳跨過,只見當中神案之上,擺放着鮮花香水、供果點心、香爐燭臺等等,都新鮮可愛,可看得出這裏日日供養不息。

舉目上觀,內中神臺之上有一座塑像,若真人一樣高低。只見其白衣素服,赤足而立,踏定一朵白蓮。面目慈和平靜,低垂雙目,菱口似開非開。一手中托着一只白玉淨瓶,瓶中插一支青翠柳枝,另一手臂屈肘,手指如盛放芝蘭,撚着訣,置于身前。

塑像旁邊,高豎起兩根紅柱,柱上頂着華蓋,華蓋下帷幔垂地,質地尚新,兩邊都以金線繡了同樣工整的隸體大字“南無救苦救難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逸飛從頭看了一遍,輕聲念了,揚宇也輕聲念了一遍,逸飛才曉得正确的念法,面上一紅。揚宇道:“這兩邊金字,是姐夫親手所提,姐姐親自繡成,絲毫不假他人之手,以示虔誠。”

逸飛雖未接觸過佛教,卻在賀翎見過城隍娘娘,土地娘娘之類神廟,為表示敬意,也取了三炷香點燃了,插在香爐中,行了個禮。揚宇點頭道:“你倒乖覺,正該如此。”也跟着燒了香,依照着玉盈公主平時所教,拜了一拜。

兩人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出得佛堂很久,兩人才将語聲恢複為平時的大小。

逸飛心中有些感觸。從佛堂的金字來看,驸馬很擅長隸體書文,字跡圓潤厚重,像是個溫吞和善之人。看他并無與公主一樣的信仰,卻專為了公主書寫字樣,可見得恩愛敬重,沒有什麽節外生枝的征兆。

這樣一對賢德和善的兩口子,又是相敬如賓的樣子,公主又是康健之身,怎生沒有生育呢?

難道這事要着落在驸馬之身麽?

逸飛不知道能不能将此事向公主言講,又不大敢問揚宇,是以頗為憂心。揚宇見他面色不豫,問了幾句,他總是不說。揚宇孩子心氣,轉眼就忘,也就不大在意了。

兩人各懷心事,在回廊上走着,迎面來了幾位穿着奇特的人物。

逸飛在公主府這兩日,第一次見到這等打扮,好奇地望了一眼。只見那一行人,前面那位身穿秋香色長袍,圍着嵌玉的腰帶,雙鬓已顯花白,面上卻仍是光滑幹淨無須。後面幾人服色簡單許多,年紀看來也不過二十有餘,面上也是像從沒長出過胡須一般,連毛孔都看不見。

揚宇卻很熟悉一般,在道路正中站定,那行人便也停住了腳步,當先那位中年人面上浮現笑容,開口道:“七皇子殿下可算平安歸來了,正是萬千之喜,貴妃在宮中開心得緊呢。”這人講話尖細,聲調有些高,像是捏着嗓子說的一樣,音色也不男不女的,聽得逸飛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揚宇也微笑道:“多承林公公挂念,此番來公主府,莫不是幫母妃傳話來的?”

被稱林公公的中年人笑道:“正是呢,貴妃娘娘讓老奴來看望皇子,也捎了口信囑咐皇子,讓您在公主府內安心居住,不必着急回宮,聽公主的話,莫落下功課,娘娘和皇上在宮中也放心了。”

揚宇笑道:“請公公回去轉告母妃,揚宇聆聽教誨,必定遵行。”

那林公公點頭道:“七皇子出門一趟,長大懂事不少,娘娘得知,必然欣慰,老奴也跟着高興。娘娘的囑咐,将小德子和小金子撥出宮來伺候七皇子,老奴帶了來了,這會子在公主府內監所報到着呢。”

揚宇喜上眉梢:“多謝母妃!林公公出宮辛苦,這點零錢,算我給公公買壺茶喝,再給徒弟們買些果子。”雖說是零錢,揚宇但在懷中一掏,拿出的卻是三張五十兩、兩張一百兩的銀票。

林公公左手邊身後的年輕人急忙出列,低下頭去,雙手過頂接了,回列站好,林公公才笑道:“多承七皇子常常打賞,老奴卻之不恭,便謝恩收下了。”

又敘了會話,那林公公便口稱“告退”離開,而揚宇這邊被公主叫去用膳,逸飛不便同往,帶着一腔疑問回房去了。

晚間,逸飛才見到揚宇,直讓揚宇說說那林公公的事。

揚宇奇道:“你們賀翎宮中,難道沒有內監?不是那個內奸,是監理的監。”

逸飛道:“當然沒有,不然也不會這麽好奇了,你之前卻沒跟我講過。”

不料逸飛随口一答,卻中了揚宇圈套,只見揚宇挑眉笑道:“可叫我今日套出話來了。你老實講,你和賀翎的皇室有什麽關系?”

逸飛随口道:“你怎知我就與賀翎皇室有關了?”

揚宇笑道:“我适才問你賀翎宮中之事,若你真個是白衣之人,才不會一口篤定答說沒有內監。若是百姓,提到宮中事情,自然是說不知道,而不是你說的‘當然沒有’。我知道你為人不壞,你的來歷跟我講,我再跟你講林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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