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歐澤洋雙手緊攥着傘繩朝下看，地面的景象越來越清晰，一群張牙舞爪的喪屍赫然出現在眼前！
老天！這個角度……不是要掉進喪屍群裏去了嗎？！
媽呀！要死了要死了！誰來救我！！！
歐澤洋雙圌腿開始不争氣地發圌抖，想起自己送到喪屍群中被撕扯着吞掉的場景，渾身上下如同淋過一盆冰水般。
喪屍離自己越來越近，隐隐傳來哀嚎聲，不知是幻覺還是什麽。歐澤洋絕望地閉上眼，一片混亂中，腦海中浮現賴傑那張硬氣的臉，髒兮兮，眼睛卻黑亮亮的，就那樣望着自己……
不要啊……我還不想死……
耳邊忽然響起呼嘯聲，緊接着一雙有力的手臂将他抱住，溫暖而強壯。他茫然睜開眼睛，目光所及卻白茫茫一片看不真切。
是誰？！
歐澤洋心髒陣陣緊縮，回過頭急切地想看清楚那人的樣貌，眼前卻陣陣發花，速度緩了下來。
不一會，雙腳總算踏上了堅圌實的地面，一瞬間，懸在半空的心回歸了原地。
“放輕圌松，小朋友。”熟悉的聲音傳來，“跳傘綜合征……”
傘布被掀開，明亮的光線讓他一陣眩暈。
“歐澤洋？！怎麽是你？！”
歐澤洋茫然看着賴傑，比起上次見面，賴傑仿佛又瘦了不少，臉頰瘦削，勻稱的肌肉，肌膚被陽光曬得黝圌黑。
“你說清楚！”賴傑道，“你來這裏做什麽？以為是好玩的麽？！”
“是我主動要求加入的。”歐澤洋站起身，“小傑哥，我想幫你……”
“你能幫什麽忙？”賴傑怒道，“我費那麽大勁把你送進公海，為的就是你又跑這裏來送死？！”
“我沒有！”歐澤洋委屈道，“我哥犧牲了，我在公海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我想不到要去找誰……”
賴傑靜了下來，沉默半晌，把歐澤洋身上的傘包解了。
“這事待會兒再說。”賴傑走到邊緣朝下看了一眼，“先想辦法離開這鬼地方……靠，這麽多喪屍！”
“頭兒！你那怎麽樣了？”通訊器傳來另一人的聲音。
賴傑一邊整理裝備一邊道：“一切順利，那小子被我成功拽下來了……”
歐澤洋：“……”
賴傑看了一眼表：“炸圌彈還有十五分五十秒引爆，李岩，你先按原計劃撤離，登車後聯圌系我！”
“明白！”
賴傑遞給歐澤洋一顆手HX雷和一把手圌槍，“現在開始，一切都聽我的，不許擅自行動，聽見了？”
歐澤洋連連點頭。
賴傑：“手HX雷和手圌槍會用嗎，試試看。”
歐澤洋點頭，演示了一遍。
賴傑來到樓梯口朝下觀望片刻，回頭對歐澤洋道：“天臺下喪屍太多，我帶着你不好突圍。我先下去引開喪屍，你朝着相反方向跑，沿安全通道下樓。”
說着掏出一個通訊器給歐澤洋別上，“随時保持聯圌系！”
歐澤洋：“我在哪兒等你？”
“這裏一共十樓。”賴傑舔圌了舔幹澀的唇，“下兩層，在八層樓梯口等我，不要到處亂跑。”
歐澤洋點頭。
賴傑半邊身圌子探出，低聲道：“我叫你跑你再跑，有情況随時聯絡。”
歐澤洋：“好的……”
歐澤洋膽戰心驚地看着賴傑沖下樓道，喪屍們聽見聲響紛紛朝着賴傑撲來！
“轟——”□□爆圌炸連着槍響，賴傑在通訊器裏大吼道：“快跑！”
“收到！”歐澤洋應道，朝樓下飛奔。
樓下的喪屍經過剛才那幾聲動靜，全追着賴傑去了，歐澤洋這邊的樓道空蕩蕩的，有種詭異的寂靜。
走道另一頭傳來槍響，歐澤洋在空蕩蕩的走道飛奔着，餘光撇着側邊沿路後退的黑圌洞圌洞的門，心髒咚咚狂跳。
總算來到安全過道，下了一層，轉過拐角，歐澤洋頓時傻了眼！
“小傑哥！”歐澤洋焦急道，“這裏樓半有扇鐵栅欄門！鎖住了我過不去！”
那邊又是一連串槍HX聲，通訊器沙沙響：“用手HX雷，把門炸了，快！”
歐澤洋應了，後退幾步準備扔手HX雷，忽然感覺後頸一陣寒風，歐澤洋回頭一望，一張腐爛得面目全非的臉出現在眼前！
“啊——！！”歐澤洋大叫一聲匆忙後退，腳下拌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喪屍張着腐爛的嘴超他撲過來！
歐澤洋抓起手圌槍，“砰！”喪屍嘴巴被打爛，倒在地上抽圌搐。歐澤洋顫圌抖着爬起來，又對着頭補了一槍才作罷。
“回答我！歐澤洋！”通訊器傳來賴傑焦急的聲音。
這才意識到剛才太過緊張，賴傑吼了幾聲都沒有回應。
“我在……在……”歐澤洋微微喘息。
“剛才怎麽了？受傷了嗎？！”
歐澤洋：“沒有……角落裏藏着一只喪屍，被我打死了……”
那邊松了口氣，催促道：“快下樓，我馬上就到了！”
歐澤洋連忙撿起掉落在地面的□□，将門炸了，順着樓梯下到了八層。
樓道另一側爆出火花，賴傑一個翻滾，躲開手HX雷的沖擊波，朝歐澤洋狂奔而來，身後追着十幾只喪屍。
歐澤洋：“……”
賴傑：“快跑！愣着幹什麽！”
賴傑瞬間就跑到了歐澤洋身邊，拽着他的胳膊繼續朝樓下沖！樓梯拐角處回手扔下一顆手HX雷，将擁擠在樓道的十幾只喪屍炸得四分五裂。
賴傑開路，歐澤洋跟着，心中頓時安定不少，仿佛只要賴傑在，就不會有危險。
樓下幾層的喪屍少了很多，賴傑架着槍将路上的喪屍都清理幹淨，順利下到二層。
通訊器響：“頭兒！我已經上車了，要來接應你們嗎？”
賴傑：“把車開過來，停在後門！一樓數量太多，正門沒法走！”
李岩：“好的！”
賴傑示意歐澤洋在樓梯上不要動，輕手輕腳下了樓，幾槍将樓梯口的喪屍解決掉，朝通往後門的走道處安下一個定時炸圌彈。
賴傑朝歐澤洋一揮手，護着他繞到牆後。
樓外傳來槍聲和爆圌炸聲，想是李岩開車到了樓前，許多喪屍聽見動靜，都循聲追到大廳外。
“快快！”廳中還有不少零散喪屍，賴傑幾槍點射，沖到後門的安全出口，一槍打爆門鎖，踹開了鐵門。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李岩開車停在不遠處，将幾只喪屍碾進車底。
“快！上車！”李岩打開車窗，掃射撲過來的喪屍。
賴傑揪着歐澤洋的衣領朝外沖。
樓內嘀嘀聲響，炸圌彈引爆，将追出的喪屍炸得粉碎。歐澤洋被賴傑撲倒，在地面一個翻滾，又被揪着推到車前。
賴傑：“上車！”
歐澤洋手忙腳亂地打開車門，被賴傑一摁，撲進車廂裏。
轟隆一聲手HX雷爆圌炸，賴傑躍進車門，将一只撲過來的喪屍關在車門外，李岩收槍，開着裝甲車一路撞飛無數喪屍，在坑窪的路面飛馳遠離。
李岩開着車一直走，離開了中心市區，賴傑看了看表，瞥了一眼窗外，刺眼的亮光閃了閃，緊接着，悶雷般的巨響傳來。歐澤洋透過叢叢樹林望向遠處，目瞪口呆。
方才逃出的那棟樓轟然傾塌，緊接着是旁邊兩棟，崩塌的大樓帶起漫天粉塵。仿佛一顆石子激起漣漪，聲波一般地擴散開來，鋼筋水泥的房屋接連傾塌，地面凹陷，将所有的東西填埋入深坑……
狂風席卷而來，帶着厚重的車身微微傾側。
李岩尋了一個地方将車停下，衆人都舒了一口氣。
一路上賴傑異常沉默，歐澤洋好幾次小心翼翼瞥賴傑，欲言又止。
“你好，我叫李岩。”李岩離開駕駛座，拍了拍歐澤洋的肩，“小兄弟，叫什麽名字？”
“你好，我叫歐澤洋。”歐澤洋又望了望賴傑。
賴傑摸出一根煙叼着，掏出打火機點燃。
李岩：“這是我們隊長，賴傑。”
歐澤洋點了點頭：“小傑哥我認識。”
李岩：“是嗎？”
賴傑深深吸了一口煙，吐出長長一口氣，道：“等這次任務完成，我就申請把你送回公海。”
“為什麽？！”歐澤洋如遭雷擊。
賴傑：“為什麽？你在這只會拖我後腿，你說說你會什麽？”
“我……”歐澤洋漲紅了臉，“我跟我哥學過武的，不會拖你們後腿，我學電工，會……會幫你們炸喪屍，做後勤……”
歐澤洋聲音越來越小，的确，賴傑說的沒錯，他就是什麽都不會。電工學了幾年，上課大多時候是在和周公幽會。去公海的半個月，雖然他拼命學，熟悉了一些設備的功能，可是理論與實際相差甚遠，真讓他操作起來，完全是抓瞎……多半只會添亂。
“我不會可以學的……”歐澤洋小聲嘀咕道。
“學？你拿什麽學？”賴傑叼着煙笑了笑，“搜救隊天天都是拿命和喪屍拼，你以為是玩游戲嗎，可以原地滿血複活？”
李岩：“頭兒，別這麽說，他也是……”
“他只有十六歲……”賴傑意味深長道，起身出了車門。
李岩嘆了口氣，拍了拍歐澤洋的肩：“別放在心上，頭兒只是怕你有危險。”
歐澤洋點了點頭，坐着發呆，李岩便起身下了車。
太陽漸漸西下，夕陽泛着紅光，将大地染得一片金黃。
歐澤洋下了車，在不遠處找到了蹲着抽煙的賴傑。
歐澤洋：“你不能随便把我送回去，我是自願來的。”
賴傑沒理他，望着天邊火紅的雲朵出神。
歐澤洋：“總圌部也不會批準的，人員調動又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賴傑撚着煙頭吞雲吐霧，一點火星在風中跳動。
歐澤洋咬咬牙，抛出了殺手锏：“你……你如果一定要把我送走，我就把你徇私送我去公海的事捅出來！”
賴傑猛地起身，扔了煙頭拿腳一碾，危險地看着他。
歐澤洋吓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小聲道：“當然，你不送我走的話我就不會說的。”
賴傑拿手點了點歐澤洋：“你說一個試試，看我揍死你！”
語畢，沒再搭理歐澤洋，轉身走了。
入夜，李岩準備好幾個罐頭盒和餅幹，幾人就着水吃了。
歐澤洋：“你們一直吃這些麽？”
李岩：“是啊，沒人會做飯麽，你會？”
歐澤洋搖了搖頭，又問：“你怎麽加入飓風隊的？你看起來好像不像當兵的？”
李岩：“我是政圌法圌學院的，喪屍潮剛爆發那會兒，有位警圌察大哥救了我，後來他和我朋友都死了，我一個人在倉庫裏躲了兩個月，被頭兒搜救的時候發現的。”
歐澤洋：“你是大學圌生嗎？真厲害！我只讀了個職高，讀書可爛了……”
李岩：“別這麽說，只要對社圌會有用，就算沒讀過書也一樣很厲害，關鍵是看自己的心。”
歐澤洋點了點頭，把餅幹咽下，喝了口水。
“對了，飓風隊只剩你們兩人了嗎？我記得上次還有一個人。”
李岩：“我入隊沒多久，不太清楚。”說着望向賴傑。
賴傑：“找到李岩前的那場搜救行動中死了，被喪屍圍圌攻……”
賴傑拿餅幹挖了挖罐頭，若有所思：“喪屍太多，總圌部人手很緊，其他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都是提着人頭拼命，誰也不知道看不看得到明天的太陽。多吃點，好歹死了也不是個餓死鬼。”
歐澤洋：“……”
歐澤洋想起白天看見一只豬頭肥腦的喪屍，肚破腸流，油汪汪的脂肪和一些沒來得及消化的食物從裏面淌出來，散發着惡臭，不由一陣反胃。
“還是別吃太飽……”歐澤洋沒頭沒腦來了一句。
賴傑将吃剩的罐頭随手一扔，提着槍走了。
歐澤洋：“小傑哥，不能亂扔垃圌圾！”
李岩：“……”
晚九點，歐澤洋和李岩上車休息，賴傑值夜。
飓風隊人太少，以致其中一輛車沒人開。每次執行任務前，賴傑都将運輸車和休息用車停靠在安全的地方，再和李岩駕駛那輛裝滿先進儀器的車前去清剿喪屍。任務結束後，再開回停放車的地方用餐休息。接到新任務後，便一人開一輛，并将多餘的一輛車拖着轉移。
晚上賴傑和李岩在淩晨三圌點換班值夜。
歐澤洋爬上一個上鋪，從包裏翻出帶來的哆啦A夢的被子。
入秋後天氣逐漸冷了下來，歐澤洋脫了鞋襪，外套甩到床尾，蜷縮在被子裏。
直到現在，眼前的一切仿佛還恍恍惚惚是一場夢。教室裏成群的喪屍學圌生，擁擠的碼頭，公海中心，還有白天聚圌集在大樓裏的喪屍大軍，一切都那麽的不真圌實。
歐澤洋多希望一覺過後，睜開眼發覺一切都是一場荒誕離奇的夢。他哥圌哥還會為他試卷上不堪入目的分數而暴跳如雷，狠狠揍他一頓，然後兩人瘋圌狗一樣地扭成一團……
可惜，那個抛下他的混賬哥圌哥，再也不能揍他了……
歐澤洋眼睛微微發紅，伸手揉了揉，疲倦地閉上眼。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他早就困得不行，不一會就沉沉睡去。
黑圌暗中，低沉的喘息聲再次響起。他在黑圌暗中倉惶奔跑，卻仿佛有一雙眼睛，隐匿在角落窺視着他，散發出刺骨的寒意。
哥……
哥！你在哪兒？！
一只腐爛的喪屍撲過來，扼住了他的喉圌嚨，窒圌息的痛苦瞬間淹沒了他。他艱難地喘息，猛地睜開眼！
還是在飓風隊的車廂裏……
寂靜中，只有他驚恐不定的喘息聲。
歐澤洋摸了摸額頭，全是濕圌漉圌漉的汗水。他翻了個身，面朝裏睡着，眼眶一陣發酸。
真沒用……
歐澤洋自嘲地想着，吸了吸鼻子，閉上眼。
一聲輕微的嘆息聲在他後方響起，歐澤洋大驚，閉着眼不敢動。不一會兒，一雙溫暖的手伸過來，摸了摸圌他的頭。
歐澤洋心中一暖，睜開眼轉過身。
黑圌暗中，月光透過車窗灑進來，映着賴傑半邊臉，顯得他的輪廓柔和了許多。他黑曜石般黑亮的眼睛盯着歐澤洋看，眼中蘊藏着複雜的意味。
歐澤洋：“小傑哥，你別趕我走……我在公海天天做噩夢，我、我害怕……”
賴傑嘆了口氣，給歐澤洋掖了掖被子，低聲道：“先睡覺，明天還有很多事，聽話。”
賴傑低沉的語調有種特殊的魅力，如安眠的催眠曲，歐澤洋眼皮沉重，緩緩阖上。
一夜無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