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蘇杭跑得那樣地急，他甚至來不及喘氣，順勢就蹲下攙起了蘇橋。蘇橋撐住蘇杭的手借力站了起來，他低着頭又咳了兩聲，蘇杭的眼神在一瞬間像被陰影籠罩，陰沉地可怕。
“我背你，上來！”蘇杭在蘇橋面前蹲下，蘇橋擺擺手，蘇杭生氣地低吼了一聲：“上來！”蘇橋被吼得一吓，他猶豫着伸手環住了蘇杭的脖子，剛一摸上，蘇杭就拉過他的手，一使勁把他背了起來。
這是蘇杭第二次背蘇橋。蘇橋趴在他的背上，右臉貼在蘇杭的脖子上，他的心慢慢地變暖，好像那些疼痛都不那麽疼了。蘇杭托住他的腿，蘇橋能夠汲取到蘇杭身上的溫度，于是他摟得更緊了些。
蘇杭背着蘇橋出了校門，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蘇杭仔細地盯着腳下的路，小心地走着。蘇橋蹭了蹭他的脖子，擡頭看天上的月亮。
月亮躲在厚厚的雲層裏，只露出半張臉。蘇橋的眼睛一路追着它，蘇杭只要往前走一點路，月亮也跟着他們往前挪一點步。
原來，月亮在跟着他們回家。
蘇橋這樣想着，竟然笑了出來。嘴角的傷因此被牽扯，他也渾然不覺。很快便到了家，蘇橋早已餓得饑腸辘辘。蘇杭把他放下來，讓他在沙發上坐好。自己轉身跑到床底下拿出一個生鏽的月餅鐵盒打開，找出了幾張邦迪和一瓶紅藥水。
“把衣服撩起來。”蘇杭從餐桌上抽出兩根棉棒，然後擰開藥水瓶蘸了蘸。蘇橋把校服脫了，然後撩起了毛衣和T恤。蘇杭蹲在他面前，那些傷口縱橫交錯，有些紅通通地，皮肉都翻開了；還有些地方磕青了，變成一個個小烏塊。
蘇杭的眉頭皺得極緊，他擔憂地看了眼蘇橋，然後非常小心地開始上藥。冷風順着窗沿拐進來，激起一陣雞皮疙瘩。蘇橋下意識地抖了下，蘇杭手上的動作加快卻還是很輕柔，他匆匆地說：“馬上就好。”
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蘇杭的表情，他長長的睫毛隐約顫動，他明明憋着一肚子的火卻沒發出來，他明明以前沒對自己那麽好。
蘇橋想着想着就出神了，然後撩着衣服的手就慢慢地滑了下來，蘇杭一把捏住，他的大拇指貼在蘇橋的肋骨，冰冰涼涼的，叫蘇橋打了個激靈。
“好了。”蘇杭小心地替他放下了衣服，然後看着蘇橋的眼睛，眼神微妙。
“是誰欺負你？”蘇杭的語氣并不重，但是那股強烈的憤怒使他的聲音聽上去又寒又凍。
蘇橋抿了下嘴說：“我不認識，是高年級的。”蘇杭的手一下子握緊了，在這個學校會拗分同學的，無外乎初三的那幾個小流氓。蘇杭硬生生克制住了光火的沖動，他臉色很不好，撐着沙發邊兒才站起來。
“蘇杭，我想吃雞蛋餅。”蘇橋伸手去拉蘇杭的手，拉住他的半個手掌試探性地晃晃。蘇杭低頭看他，蘇橋無聲地笑笑，一雙眼睛像月亮彎成了一道橋。
蘇杭把手抽了出來，轉身走向廚房，他說了聲知道了，叫蘇橋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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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橋乖巧地嗯了聲，眼神卻在蘇杭轉身的瞬間發生了巨變。那眼神陰暗地不像是個孩子會有的眼神，如果蘇杭此刻回頭，肯定會吓到。
第二天放學的時候，蘇杭一個人跑到了初三的樓面上，他站在走廊的拐角處靜靜地等着。沒一會，幾個男生推搡着走了出來，他們笑聲放肆，整個走廊都能聽得清楚。他們越走越近，就在快要走到拐角處時，蘇杭一下子走了出來。
那幾個人急剎車般一下子往後退，其中一個因為驚吓踩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腳背上。
“神經病啊！”“誰啊你！找死啊！”昨天那個帶頭的男生一下子就揪住了蘇杭的衣領，強迫他擡起頭看自己。蘇杭挺高的，和那幾個初三的沒差多少。可是他瘦，太瘦了，體格稍微壯一點的一只手就能把他提溜起來。
可蘇杭的眼神一點都沒有怯懦，他反手抓住男生的手一字一句地說：“別欺負我弟弟！”他說話的口氣一點都不兇，清清冷冷的聲音聽上去一點說服力也沒有。男生聽了一愣，繼而突然想起昨天放學被他們拗分的小男孩。他的表情忽然變得不屑起來。
“那個小赤佬是你弟弟？他媽的一分錢都沒有被揍一頓怎麽了？”那人的聲音變得兇狠起來，表情也有些猙獰，他瞪大着眼珠，一使勁把蘇杭往牆上一推，蘇杭沒站穩，後腦勺重重地撞在了上面。蘇杭疼得抽了口氣兒，接着一拳就揍在了他的腰腹上。蘇杭不會打架，沒有打架的技巧，但是他反應很快，立馬也毫不客氣地朝那人的臉上掄上一拳。那人沒料到蘇杭竟然會還手，立馬招呼後面的人一起上！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叫所有人回了頭。蘇橋踢翻了一盆花盆，花盆倒了下來，蘇橋撿起碎片不顧一切地就往前沖！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蘇橋對着正在打蘇杭的那個男生，朝着他的面門就把碎片扔了過去！那人慘叫一聲，順勢放開了蘇杭。
“敢打我哥哥，我打死你們！”蘇橋像頭被惹怒的獅子，逮誰咬誰，他舉着碎片劃向剩餘的人，其他人皆被吓了一大跳，其中一個帶頭喊：“這小子瘋了，快走！快走！”
眨眼間仿佛鳥作獸散，只剩下蘇橋和蘇杭。蘇橋的手還在微微地抖，蘇杭擡眼去看他，他抖得更厲害了。
“蘇橋……橋橋……”蘇杭一步步走近蘇橋，蘇橋還沒回過神來，直到蘇杭輕輕地搭住了蘇橋的肩膀，蘇橋才回神。他害怕地把頭埋在蘇杭的懷裏，然後哭了起來。
蘇橋哭得好傷心，蘇杭以為他是看到那些人害怕了，他不停地拍着蘇橋的背小聲地安慰他，
“沒事了……沒事了……”
蘇橋越哭越大聲，他不停地搖頭，就差把蘇杭的衣服都哭濕了。他怕得是他們把蘇杭打死了，要是他們把蘇杭打死了，這個世界上他唯一愛得人就沒了。
沒了，什麽也沒了。當然，這話他不會說出口。他不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