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幸好蘇橋來得及時，蘇杭并沒有受傷。他回家用水沖淋了遍傷口就算完了。蘇杭想讓蘇橋多休息休息，所以沒讓他早上跟着去擺攤兒。這天，他一個人去擺的攤，一個人推車特別地累，蘇杭咬咬牙費了老大勁才過了凹坑。今天的生意不太好，所以一個人也能忙得過來。

過了兩個小時他又自個兒推了回去。他匆忙地取了書包就往學校跑。結果，就一道晴天霹靂打在了他頭上。

“蘇杭，下課了來我辦公室一趟。”王老師皺眉對蘇杭說，蘇杭點點頭。下了課，他去了王老師的辦公室，一推開門，就看見昨天被蘇橋打得花了臉的男生也在。蘇杭的心莫名地咯噔一下，他輕輕地關上門喊了聲老師。

王老師點了下頭示意他過來，蘇杭站到那男生旁邊低頭沒說話。

“怎麽回事啊？錢程一早頂着個大花臉來學校，我一問他說昨天被你打了？”王老師嚴肅地用手敲了敲桌面，那聲音在辦公室裏顯得格外嚴厲。

蘇杭擡眸看向王老師，王老師的臉色很差，蘇杭又去看那個叫錢程的男生，那人鄙夷地瞥了眼蘇杭，眼神中還透露着憤怒。

“我是打了他。”蘇杭淡淡地說，他不想把蘇橋說出來，怕牽連他。

“王老師我說得吧？！”錢程的眼睛一下子興奮了起來，他扭曲着臉，唾沫星子都噴了出來。蘇杭冷冷地看着他，感覺心口的惡心感越來越重。

王老師沉默了一會，她放軟了口吻又說：“為什麽你要打他？”

“沒為什麽。”

“王老師，我根本不認識他！連他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他上來就直接給了我一拳！”錢程抓住蘇杭的話趕緊添油加醋了一番，蘇杭低着頭一句解釋都沒有，王老師看着他這樣子，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麽。她無奈地搖搖頭，然後摘下眼睛痛心地說：“蘇杭，你知道這是要吃處分的嗎？”

“沒關系，處分吧。”蘇杭無所謂地說，他這态度激怒了王老師，王老師覺得本來挺好一孩子，怎麽這樣了？她一陣怒火攻心，猛地一拍桌子吼道：“蘇杭！”

蘇杭不說話，他昨天被揍得那地方隐隐作痛，他不想開口，一說話一吸氣，就可勁兒地疼。

“要沒事了我就先走了。”說罷，也不等王老師反應，徑直拉開門走了出去。錢程盯着他的背影大驚小怪道：“老師，這人也太沒禮貌了……”

蘇杭回了教室坐下，他有些焦慮地看了眼牆壁上的挂鐘。快四點半了，前幾天因為蘇橋受傷，不能幫忙一起去擺攤兒，雞蛋餅就沒賣。生意就不是太好了。所以蘇杭決定放學了也去擺會攤，說不定能有一兩個客人。

所以，他着急地等待着放學。就在下課的鈴聲終于響起的那一刻，蘇杭火速地背上包就往教室外沖，他剛走幾步，就被王老師搭住了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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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杭，你留一下。”

“王老師，錯誤我承認，人就是我打得，我現在有事，要先走了。”蘇杭難得語速如此之快，王老師卻覺得他态度敷衍，眼睛一豎，她直接把一張紙拍到蘇杭的胸前。

蘇杭接過一看，身體頓時一僵。

白紙黑字清楚地寫着他蘇杭的名字，而“處分結果”四個字被黑體加粗放得老大。蘇杭在處分事件一欄裏看見——“打架滋事”、“破壞公共物品”；他把紙往下送，又看見處分意見上寫着——開除。

蘇杭張了張嘴卻愣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王老師推了推眼睛說：“錢程帶我去看了你們昨天打架的地方，那兒有一個花盆被敲碎了，而且碎得一塌糊塗，植物也枯地差不多了，錢程說是你砸得……”

蘇杭看着王老師的嘴一張一合，卻沒聽清她說得每一個字。蘇杭的耳朵好像一下子失聰了，他什麽都聽不見。蘇杭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解釋，他抓住那張紙，死死地捏住。然後他抓緊書包拔了腿就往前跑。

他經過王老師身邊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她，王老師被撞得胸口疼，她瞪着蘇杭的背影，嘴裏忍不住罵了他兩句。

蘇杭一路狂奔着下了樓，他的手搭在扶手上，雙腿快速地在樓梯上跑。好不容易跑出了學校，他又馬不停蹄地往家跑。竄進了小花園，兩手一撐翻進了涼亭裏。他抄小路很快就進了弄堂，他迅速地推出小車，把書包脫下來塞進下層的格子裏。冷風和漸暗的天色催促着他快走。

蘇橋放了學沒等着蘇杭，忽然才想起來蘇杭昨天和自己說了要去擺攤。于是蘇橋也小跑着下了樓，結果走得太急，撞上了一個人。

“啊呀！”那人叫了一聲，蘇橋聞聲看去一愣，那人也愣住了。就是上次來家裏給蘇杭送作業的那個女孩——張婷婷。

張婷婷一見是蘇橋，臉馬上就變了。她拉住蘇橋的手焦急地說：“弟弟，你哥哥被學校開除了！”

蘇橋覺得腦袋一嗡，他沒消化這句話，結結巴巴地說：“你……你說什麽？”

蘇橋背着包在馬路上狂奔，冷風吹得他耳朵通紅，手背都有些皴。他驚險地穿過兩條馬路，終于在熟悉的犄角發現了蘇杭。蘇杭正一手拿着打包碗一手舀着馄饨，他仔細地給塑料袋打上結，然後遞給客人。

蘇橋仿佛都能聽到心碎的聲音。他磨磨蹭蹭地走向蘇杭，蘇杭忙着幹活，沒發現他。直到蘇杭攤手接過十塊錢的時候，才猛然發現了蘇橋。他看到蘇橋有些一怔，沒想到他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我幫你。”蘇橋的聲音有些發抖，蘇杭嗯了聲，倆人打配合很快就收好了攤位。倆人又一前一後地推着小車回家了。到了家，誰都沒說話。蘇杭默不作聲地在廚房忙活，他盯着鍋裏的沸水發了會楞，然後拆了一包卷子面，抽出些面放進鍋裏煮。接着他想了想，還是從盒子裏拿了個雞蛋敲了進去。

不一會面熟了，蘇杭拿了兩個碗。他把面勻了勻，然後撈起那個雞蛋放進了其中一個碗裏。家裏沒有托盤，他只能多折返幾次把碗端過來。

他拿了筷子遞給蘇橋，然後朝他努努下巴示意他吃。蘇橋盯着碗裏的面，裏面的蛋黃澄澄的，飄着的蔥飄在上面聞着很香。他擡頭去看蘇杭，蘇杭的碗裏是光面，除了蔥就沒別的了。蘇橋鼻頭一酸，他用調羹把蛋撈起來然後放進了蘇杭的碗裏。

蘇杭愣了愣，他用筷子夾起來說：“你吃呀。”他這句話一說出來，蘇橋的眼淚就大顆大顆地掉下來了。他扒拉着碗吃着面，他的肩膀因此顫動，他邊哭邊吞，卻一點哭聲都沒有。蘇橋心一沉，手指動了動，他有些失落地說：“你知道了？”

調羹掉進瓷碗裏發出清脆的聲響，蘇橋死咬着嘴唇點了點頭，他不敢看蘇杭的眼睛，他只能盯着碗無聲地落淚。

蘇杭伸出手越過碗揉了揉蘇橋的頭，他輕輕地說：“男孩子不要哭。”

“讀書本來就耽誤擺攤，我成績也不好，早就不想念了。”這句話仿佛是句自我安慰，蘇杭垂了垂眸，他低頭咬了一口蛋，覺得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