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晚上到了飯點，蘇橋還是來了。他提着保溫桶進來時，蘇杭正半坐着，拿手機刷微博。自己出事的新聞這幾天鬧得沸沸揚揚，他一開網頁，彈出來的全是自己的名字。蘇杭的眉頭越鎖越緊，正巧這時候，方晴的微信發來了。問他身體怎麽樣，方不方便接電話？
蘇杭直接撥了電話過去，響了兩聲，方晴就接了。
“嗯，我身體還好，謝謝方姐。”方晴應該是在電話裏問候蘇杭的身體情況，蘇杭溫柔地作答，一來一句幾句話後，蘇杭的臉色忽然白了。
“……要我退組？”這幾個字叫蘇橋都驚了一下，他的腳踏進病房，忽然不知道要不要退出來。
“我為這部電影付出了很多……方姐你是知道的……我知道我現在的狀态拍不了，可我也不想被換角……”蘇杭越說越委屈，他絞着被子的手都抖，他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壓下鼻頭的酸澀。
“杭，劇組的賠償金我們已經談妥了，他們願意按照合同上的數字再多給你一點。可是劇組等不了一個半月，甚至是三個月。”
“半個月，半個月我就回去。”蘇杭忽然眼神一動，口氣變得無比堅定。他咬了下嘴唇，感覺到後背隐約傳來的疼痛感，他咬了咬牙又重複了一遍：“我半個月就可以回去。”
“不可以！”蘇橋失聲大吼，叫蘇杭吓了一跳。蘇杭按住手機看了蘇橋一眼，他對着手機匆匆說了句晚些再說，就挂了電話。
“你必須要靜養兩個月，醫生說最好是三個月！”蘇橋情緒激動，他重重地放下保溫桶沖着蘇杭說，蘇杭有些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說：“蘇橋，沒事的。”
“不可以的！調養不會落下病根是終身的！”蘇橋急得都快哭出來，他竭力嘶吼，蘇杭卻冷淡地看他一眼說：“和你無關，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不允許。”蘇橋的聲音驀地冷下來，他的眼睛也跟着一黯，他抓住蘇杭的雙肩，聲音冷冽得像刀子。
“蘇杭，我不許你糟蹋自己的身體，我不答應。”蘇橋鉗住蘇杭的力道不小，蘇杭終于在這一刻，實實在在地感受到面前的人，不再是一個小孩。
他很快，很快就會成年。成年以後，他還會更可怕，更加肆無忌憚。
蘇杭的心裏像爬進了一條毒蛇，那黏乎乎濕冷冷的感覺叫他連腳趾都蜷縮了起來。他仰頭說：“我的身體是我的。”
蘇橋一窒，蘇杭從來不會這麽和他說話。蘇杭對他而言就像一杯白開水，大多數時候都是平平靜靜地，沒有漣漪。就算偶爾有微瀾，蘇橋用一只手就能端平。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平靜的白水下藏了一只水怪，時不時探出頭，刺他一下。
“你為什麽要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蘇橋沒有再聲嘶力竭，而是心平氣和地看着蘇杭，他把手上的力氣卸掉了一半，但是手沒有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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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杭現在心煩意亂，一方面是《刀與影》劇組要他退組，前期所有鏡頭可能都要作廢。這讓他很煩躁；第二個方面蘇橋對自己的感情，叫他後怕，這些情緒來勢洶湧，也叫他很難冷靜下來。不過蘇杭這人，從小到大都是個明事理的人，雖然話不多，但是做人做事，都知道要站在別人的角度替別人想想。
其實下午蘇橋走了之後，他也很自責。他自責自己忙于拍戲，很長時間都關注不到蘇橋，以至于蘇橋對自己産生的情感變質已經有了多久，他都不知道。
他到底還是疼蘇橋的。重話說過一次便不會再說第二次。所以他主動拉住蘇橋的手，嘆了口氣說：“橋橋，哥哥給你道歉。下午沖你發了脾氣，我不是故意的。”
蘇橋對蘇杭的愛，既自信也卑微。蘇橋知道自己給不了蘇杭什麽，有那麽多人愛着蘇杭，他不缺自己一個。蘇橋每每想到這個，心就疼得能滴血。但是有時候他也會想，旁人再愛也比不上他。他們骨肉相連，血濃于水，這世界上沒有人能和他蘇橋并列在蘇杭的心中。
蘇橋時常陷入這樣的糾結中，所以變得愈發極端和敏感。蘇杭稍稍放軟态度，蘇橋一秒就能原諒他。
蘇橋上前把蘇杭抱在懷裏，他的下巴抵在蘇杭的發頂。他摟着蘇杭的肩，一下一下拍着。
“我不生氣了。”
被蘇橋這樣圈在懷裏，叫蘇杭一瞬間渾身不适。但是他沒推開蘇橋。蘇杭盯着蘇橋衣服上的條紋盡量小心地說：“橋橋，你現在高三了，六月就要高考了。我不希望耽誤你學習，所以才那樣說，并不是讨厭你，你明白嗎？”
蘇橋被蘇杭身上淡淡的香皂味吸引，他忍不住湊近聞了聞，心下一陣滿足。他的手移到了蘇杭的後頸，他不輕不重地捏了下說：“嗯，我知道。”
“答應我，明天開始別再來了。我會好好養身體，至少每天和你打一個電話。”蘇杭猶豫着還是說出了口，他這句話一說出口，後頸本來游走着的手指頓住了。空氣詭異地凝結了，兩個人誰都沒說話。
就在蘇杭以為蘇橋會發作時，聽到他嗯了聲。蘇杭不可思議地擡頭去看，蘇橋低頭和他對視。蘇杭不敢置信地又追問了一遍，蘇橋點了點頭。
蘇杭松了口氣，那一刻的輕松，仿佛是卸下了肩頭的千斤錘。叫蘇橋敏感的心被踩了一腳。
“能不打電話，和我視頻嗎？我想看你。”蘇橋的語氣甚至有些懇求的意味，蘇杭一怔，倒也不忍拒絕，他點頭說可以。
得到允許後的蘇橋沒有多興奮，他放開了蘇杭。自己擰開保溫桶，然後擦了擦調羹遞給蘇杭。
“這是我做得咖喱飯，第一次做，要是不好吃，你別勉強。”蘇橋把保溫桶遞給蘇杭，蘇杭接過，一吸鼻子就聞到了香味。他一時心裏也難過，他摸摸蘇橋的臉有些哽咽。
“謝謝橋橋。”蘇橋感覺到蘇杭掌心的問題，他的心又跳了跳。
“哇，很好吃！”蘇杭吃了一口立刻贊不絕口，他舀了一勺也遞給蘇橋。蘇橋推拒說自己吃過了，蘇杭偏偏要他嘗一口。于是蘇橋就着蘇杭的手吃了一口。上面混着蘇杭剛才含過的氣息，這叫蘇橋呼吸紊亂。
蘇杭倒沒那麽敏感。喂了蘇橋一口後很自然地低頭繼續吃。蘇橋的眼睛一刻都不肯離開，他忽然傷感了起來。畢竟明天開始，要換顧赟風來送飯了。想到這裏，他有些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