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另一種意義上的作死#……
驅蟲的香從熏爐中袅袅升起, 偶然一陣清風入屋,撞動珠簾發出清脆的聲音。
李餘坐在長桌前,捏着毛筆描紅字。
生活畢竟不是小說, 小說可以略去枯燥乏味的日複一日,只把有趣又精彩的部分提煉出來寫給讀者們看, 生活卻不可以,李餘也做不到除了回家和對付林之宴以外什麽都不幹。
飯得吃, 覺得睡, 課得上, 功課得寫,遇不到可以作死的機會也接觸不到和男女主角有關的劇情, 那她只能在無聊的時候自己給自己找點事情來做,充實生活, 打發時間。
繁體字她基本都會寫了, 前提是用竹筆寫,毛筆不行, 所以還在練。
李餘樂觀地想,等把毛筆字練好, 她也不算白穿越一場, 至少是多掌握了一項技能。
李餘練字的時候,李文謙就坐在對面做功課,他最近的功課越來越重,每日從書齋離開後還得去楠木殿報道。有關皇長孫得皇帝青眼的消息早就傳開了,越來越關注外界信息的李餘明白, 靠李文謙回家是不行了,還得另辟蹊徑。
李餘練了幾大張紅字,因為剛吃過午飯不久, 天氣又太過宜人,所以她很快就困了。
她打了個呵欠,對李文謙道:“我困了,先睡會兒。”
李文謙還在奮筆疾書,也不知道聽沒聽清,就“嗯”了一聲。
李餘放下筆,坐到窗戶邊的躺椅上,蓋好薄被睡了個午覺。
李餘的午覺睡得并不安穩,只因她那日從聞鹫口中得知刺客還沒招供後,幹了件不大不小的蠢事。
李餘畢竟是受過網絡小說熏陶的現代人,即便她再怎麽努力告誡自己擺正心态,偶爾還是會用她習以為常的小說套路,來看待這個世界的事物——她想起小說裏,主角都是如何用駭人聽聞的審訊手段,在拿到供詞的同時,也把陪着一塊審訊的人給活活惡心吐了。
李餘記性不錯,書裏那些吓人的手段她都還記得,但看小說是一回事,真将那些手段拿出來往活生生的人身上用,是另一回事,所以她最開始的打算,是當着刺客的面說說那些手段,若能把刺客吓怕了最好,若不能,再讓審訊的人動手。
為了做出這個決定,李餘糾結了很久,她告訴自己若能早早将林之宴弄死,書裏很多人都能活下來,所以她的做法沒問題,不用有心理負擔。
下定決心後,李餘又想盡辦法,終于獲得了去牢裏看一看刺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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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她進去的還是個熟人,就是那天同神武軍統領一塊,說話語調特別輕浮的那個人,他叫白秋笛,是秋水營的副指揮使。
關押刺客的牢房在避暑山莊地下,李餘踏着通往地牢的臺階一步步往下走,周身環境逐漸變得陰森恐怖起來,空氣也變得愈發渾濁腥臭。
李餘當時就有種預感,自己可能誤會了什麽。
刺客不招供恐怕不是因為審訊手段不夠厲害,而是刺客本身特別能扛。
事實也确實如此,沒有經歷過道德教育的秋水營的審訊手段,半點不比現代人寫小說構思出來的審訊手段要仁慈。
李餘沒能把他們弄吐,倒是自己,差點就吐了。
李餘很慶幸自己想方設法要來會刺客的時候,沒告訴任何人自己的打算,不然就贻笑大方了。
李餘地牢游了一圈,出來後告誡自己不要再有任何小看古人的情緒滋生,除去現代人的記憶,她就是個普通人,沒什麽好得意的,更沒資格以為自己能俯視衆生。
李餘木着臉痛定思痛,并不知道那些等着看她被吓暈的秋水營暗衛探子們有多意外,他們連賭局都開了,就賭李餘進去後多久才暈,或者多久被吓到腿軟需要人扶,再不濟,怎麽也得尖叫一聲吧。
結果都沒有,真是邪了門了,怎麽會有比糙老爺們還能抗的公主?
而且因為李餘什麽都沒幹,就是進去逛了一圈,導致秋水營私底下紛紛在傳,這位公主怕不是專門去看刺客有多凄慘的,看完後還不喜不悲,這心性,簡直叫人背脊發涼。
李餘不知道自己給秋水營留下了怎麽樣的逆天印象,自那之後多少會做些噩夢,夢到自己在地牢裏看到的陰森畫面。
李餘從噩夢中醒來,腦袋有些隐隐作痛。
原本還在做功課的李文謙也睡着了,現正趴在桌上,身上也蓋了薄被,大約是一直不聲不響的海溪給他披上的。
李餘貓兒似的伸了個懶腰舒緩發麻發涼的手腳,呆坐片刻後才起身,朝要出聲的海溪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放輕腳步往門口走去。
“什麽時候了?”李餘回身合上門,問外頭候着的宮女,宮女報了個時辰,李餘換算一下,大概是下午三點半左右。
李餘點點頭,正想回屋,就見桂蘭從大門口走了過來,手裏還捧着一個小木盒子。
桂蘭走到李餘面前,告訴李餘:“皇貴妃那邊來了人,給殿下您送來一支荷花樣式的絨花簪,還帶了話,說過幾日要舉辦賞荷宴,請您去參加。”
李餘點點頭:“那就去吧。”
桂蘭打開小盒,露出裏面那支精美的絨花簪:“那這簪子……”
李餘看了眼:“挺好看,到時候就戴這個去好了,省得還要挑半天。”
桂蘭應下,随着李餘一塊回了屋內。
到赴宴那天,李文謙又被叫去楠木殿,獨自一人赴宴的李餘被桂蘭好一通收拾,抵達舉辦賞荷宴的碧波池時,碧波池周邊早已聚集了不少人。
李餘有些恍惚:“哪來這麽多人?”
皇帝來避暑山莊可以拖家帶口,不代表大臣們也可以,所以她是真的很困惑,這些參加賞荷宴的姑娘夫人都是從哪冒出來的?
桂蘭:“皇貴妃為了這次賞荷宴,特地傳信回京城,讓京城一些人家帶了自家的女兒過來,這些日子就住在外頭的小鎮上,等過了賞荷宴就送回去。”
“真不容易啊。”早就聽說皇貴妃要辦賞荷宴,等了大半個月才等來邀請的李餘說:“夏天都快過了才辦上宴,還得專門從京城把赴宴的人提前拉過來。”
桂蘭笑道:“誰說不是呢。”
李餘自覺名聲不好,應該沒有姑娘會想和她接觸,就去了離碧波池很遠的觀荷亭。
觀荷亭離碧波池是真的遠,之所以離得遠還能看到碧波池裏的荷花,皆因觀荷亭不是建在平地上,而是在一處高坡上。
那高坡一側為傾斜的石梯,另一側像是被攔腰斬斷一般,只剩下一面爬滿了藤蔓植物的小峭壁。
觀荷亭就在小峭壁正上方,倚着圍欄往外望出去,就是被日頭照得波光粼粼的碧波池。
李餘望着美景發呆,突然有幾個姑娘不知從哪找來,對着亭子裏的李餘行禮問安。
李餘愣了愣,才問:“你們也來看風景?”
那幾個姑娘應了是,李餘也不好趕人,就讓她們留下了。
小姑娘們一開始還挺拘束,發現李餘性情大變,不像以前那樣不好惹後,亭子裏的氣氛才漸漸熱鬧起來。
李餘也是這會兒才意識到——她是公主,就算名聲再壞,也總有頭鐵的人原意過來和她湊堆。
倒是現實。
李餘側坐在欄杆邊,支着下巴聽這群小姑娘們進退得當地說笑玩鬧,心裏感嘆環境造就人。
她們這個年紀,放現代也就是群中學生,過年回老家面對親戚,能乖乖打聲招呼就不錯了,都不指望她們能和親戚聊得有來有回,又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膽識和社交手段。
李餘想着想着開始走神,忽然注意到峭壁下頭停了兩個人。
觀荷亭的峭壁只有五六米高,下面是一條小道,有人路過不算稀奇,問題是兩個人裏面,有一個雖然背對着李餘,但李餘依舊能認出那人是聞鹫。
另一個人坐在步攆上,模樣正好被聞鹫的身形給擋住了。
李餘猜那人是五皇子——軒王,書中的軒王不良于行,走到哪都需要坐步攆,如今步攆停放在地上,也沒看見擡步攆的下人,大約是因為兩人要單獨說話,被暫時打發走了。
李餘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盯着他們看了一會兒,突然發現聞鹫頭上掉了片不起眼的粉色花瓣。
李餘擡頭,就見小道另一側種着幾課大樹,樹枝上沒幾片綠葉,但卻開了許多粉色小花。
那些樹樹冠很大,有不少樹枝越過小道上空,探到了距離觀荷亭不遠的位置,李餘伸手就能夠到。
李餘伸手去碰那樹枝,碰到後抓住,上下晃了晃。
粉色的花瓣随着搖晃開始往下掉,因為數量不多,落下了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更不會惹人擡頭。
又有一片花瓣,悄無聲息地落到了聞鹫頭上。
哦豁。
李餘開始小心地晃動樹枝,看着花瓣不停落下。
每當有花瓣降落到聞鹫頭上,她的愉悅值就會往上漲一分——她要悄悄地把聞鹫頭上弄滿粉色花瓣,讓他去驚豔所有人。
其中有幾片不慎落到聞鹫肩頭,聞鹫擡手拂去,并未怎麽在意。
李餘搖禿一根樹枝,就去搖另一根,觀荷亭裏其他姑娘注意到了李餘的行為,有膽子大的湊到亭子邊看了眼,捂着嘴縮回來,對其他姑娘小聲道:“是聞大元帥。”
聞鹫作為風火軍元帥,回京入城自然是風風光光,沿途的酒樓茶館客棧裏都聚着不少來看熱鬧的貴女,因此很容易就被認了出來。
姑娘們看向面無表情辣手摧花的李餘,心想傳聞果然是真的,安慶公主當真是讨厭極了聞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