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那輪椅還能做得再結實……
眼看着就快入冬, 皇帝終于決定回京,為年末大典和過年做準備。
同來時一樣,李餘半夜就被桂蘭叫醒, 收拾齊整後又被塞進馬車,開始補眠。
但又有許多地方, 變得和來時不太一樣。
比如李餘的馬車和李文謙一塊,被安排到了距離禦駕很近的位置, 又比如李文謙沒辦法像來時那樣, 總在她的馬車上待着, 因為李文謙經常會被皇帝叫去,一走就是一個白天。
再比如——
“安慶!”
安驚羽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睡得迷迷糊糊的李餘抱着軟被掀開車窗簾子,被外頭的明媚陽光照得眯起眼睛, 聲音虛得像只無法适應白天的吸血鬼:“咋的……”
“還在睡呢。”身強體壯從來不會因為早起而感到不适的安驚羽表達了一下自己對尋常弱女子的驚訝, 然後把一袋點心扔進車窗,“阿景受不了馬車颠簸沒胃口吃早飯, 我就去附近城鎮買了些他愛吃的,順帶給你也買了一些, 拿去吃。”
李餘接住用油紙包裹的點心, 入手溫熱,應當是剛新鮮出爐的,還能隐約聞見甜甜的香氣。
李餘道過謝,目送安驚羽騎馬離開後放下車窗簾子,窩回到被子裏, 繼續睡。
沒過一會兒,外面又來一聲:“六姐!!”
李餘頓了幾息,慢慢吞吞地爬起來, 掀起車窗簾子:“又咋的?”
“又?”騎在馬上的小十一歪了歪頭:“我剛來啊,姐你是不是睡糊塗了?”
李餘深呼吸,睡眠不足讓她渾身發冷,胸口悶悶的,胃也在造反,不僅沒胃口,甚至還被馬車颠得想吐,可考慮到不能遷怒無辜的人,李餘還是冷靜下來,用盡了十二萬分的耐心,問:“找我有事?”
“哦對!”小十一說:“我待會和七哥一塊到前面的山林裏摘柿子,你要去嗎?”
李餘搖頭:“我不太會騎馬,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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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十一壓低了聲音,怕被人聽見:“怎麽會,我覺得六姐你騎術很好啊,上回撞老十那一下可厲害了!”
李餘:“……沒感覺你在誇我。”
小十一:“真不去?”
李餘:“不去,柿子樹的樹枝容易斷,你們小心點別從樹上摔下來。”
“記住啦。”小十一确定李餘不去,雙腿夾了夾馬腹,加快馬兒的速度跑遠了。
李餘放下車窗簾子,還沒躺好,她的眼皮就猛地抽了兩下。
果不其然,外頭又傳來一聲:“六殿下?”
李餘聽是陌生的聲音,就不太想動,同車的桂蘭嬷嬷探身掀開車窗簾子,對外頭騎着馬的太監道:“四喜公公怎麽來了?”
那四喜公公笑吟吟道:“安王殿下給我家娘娘打了幾只鴿子炖湯喝,我家娘娘看鴿湯鮮美,就想請六殿下過去嘗嘗。”
自從李餘和皇帝的關系越來越好,那些來找她套近乎的後宮妃嫔也越來越多。
桂蘭看向李餘,輕聲道:“四喜公公是皇貴妃身邊的人。”
安王就是皇貴妃的兒子老七——安郡王。
李餘用被子捂住臉,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拒絕”兩個字。
桂蘭見狀,替她委婉地回絕了四喜公公。
——和來時的清寂不同,才剛啓程回京,李餘這邊就總有人來找,非常熱鬧,導致李餘根本沒法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
“軒王妃最近真是越來越不成體統了。”東平侯府的馬車裏,蕭若雪的嬷嬷一邊給蕭若雪捶肩,一邊說道:“夫人您好心提醒她,總算是讓她有了些王妃該有的模樣,她倒好,不過是和安慶公主去打了次獵,就跟喝了迷魂湯似的,又開始成天穿着男裝到處跑了,真是白費了夫人您的一番心意。”
蕭若雪聽着,并未發表任何意見。
上輩子她雖為三皇子的正妃,不曾過問太多朝堂之事,但她也曾聽說過,攝政王林之宴遇到的最大阻礙就是軒王和軒王妃安驚羽。
軒王身有殘疾,但不妨礙他詭計多端,軒王妃雖為女子,但卻會帶兵打仗,還硬生生把聞帥死後的風火軍給搶了過來,給林之宴添了不少麻煩。
所以她從未想過與他們為敵,只一心想要将他們拉入林之宴麾下,可她怎麽都沒料到,半路會殺出來個安慶公主。
這段時日軒王妃很少再來找她,她有心挽回,便主動找到了軒王妃,向她表示可以想辦法讓皇帝改變主意,換十公主來代替尚鳴去和親。
知道軒王妃是什麽性子,蕭若雪怕她拒絕,還提前給在京城的尚鳴公主去了信,告訴尚鳴:十公主在山莊闖了禍,皇帝雖将事情壓了下去,但卻沒有放過意圖殺害手足的十公主,不僅斥責了十公主的母妃,還準備回京就将十公主過繼給宗室。
公主過繼可沒皇子過繼那麽好聽,可見十公主是真的招了皇帝的厭煩,若尚鳴願意,她可以找林之宴想辦法,讓十公主替她和親。
蕭若雪把去信京城的事情同軒王妃說了,這麽一來軒王妃就無法拒絕蕭若雪的好意,因為一旦她拒絕了,軒王和尚鳴必定會恨她。
蕭若雪算盤打得好,自認為必将讓軒王欠下他們人情,卻不想軒王妃态度堅定,看她的眼神也變得有些陌生。
同時尚鳴公主也給她回了信,竟是和軒王妃一樣,拒絕了她。
蕭若雪簡直不敢相信,她想去找軒王,想着軒王一定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姐姐被送去和親,但是林之宴攔住了她。
蕭若雪一想起這事兒就心裏不舒服,她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罷了,人各有命,随他們去吧。”
反正她相信,以林之宴的本事,輸的一定不會是他們。
……
“安慶!我給你帶了甜湯,你拿去趁熱喝。”
安驚羽又來了,閉眼時間就沒超過半小時的李餘趴在窗戶上,問安驚羽:“你是不是有什麽事要拜托我?”
确實有事相求的安驚羽臉上揚起一抹大大的笑,接着從馬上躍起,跳到了李餘的馬車車轅上。
安驚羽把自己那匹馬的缰繩扔給趕馬車的小太監,又把桂蘭請到了馬車外頭坐着,然後才開口問李餘:“你那輪椅還能做得再結實點嗎?”
李餘:“……就這?”
安驚羽:“就這。”
李餘一巴掌拍到自己腦門上,後悔自己沒早點看穿安驚羽的意圖,不然早睡上好覺了。
她跟安驚羽提議:“你可以換成鐵打的試試,不過那樣會比較重,遇到臺階什麽的不太好擡起來。”
安驚羽無所謂道:“沒事,我早就往府裏去信,給每個有臺階的地方都添建了坡道,至于在外,還是用木的就行。
李餘愣了一會兒才聽明白,安驚羽是要在家裏用鐵的輪椅,在外用木的。
李餘遲疑道:“不是,在家有必要用這麽結實的輪椅嗎?”
安驚羽覺得李餘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肯定不懂,便随口道:“就是在家才需要更結實的。”
李餘懷疑自己困瘋了,不然怎麽會從安驚羽的話中隐約聽出汽車引擎的聲音。
送走安驚羽,李餘身體困得要死,腦子卻不知道為什麽格外精神。
可能是困過頭了,也可能是被擾了太多次清夢,不敢再睡了。
李餘生無可戀地趴在車窗上,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憔悴。
她對着窗外東看看西看看,最後又把視線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那日她将十公主撲到在地,蹭傷了手背,如今手背上的傷已經好了,但還是留下了點痕跡。
她當時之所以這麽幹,除了生氣,還有另一個原因,她突然想知道,當她內心滿是怒火,系統是否能忽視掉她想要尋死的念頭,讓她鑽個空子。
結果只成功了一點,之所以說是一點,那是因為在她抱着十公主在地上滾的時候,她以為她失敗了,尋死的念頭褪去,立刻她就擦傷了手背。
也就是說,系統的探測僅僅是針對她內心的想法,就像先前她替李文謙擋刀,那會兒她根本沒反應過來,就是本能地保護小孩,這才讓刀子紮了進來,所以只要她能讓自己尋死的時候心裏不想着“尋死”這件事,就能給自己造成傷害,從而死亡。
可具體要怎麽做,她還沒有頭緒。
李餘垂下手,繼續呆呆地看着車窗外。
碰巧這時聞鹫騎馬路過,他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仿佛根本就沒有看到李餘一般。
但是李餘看到他了,開口喊了聲:“聞鹫——”
聞鹫原本打定主意,無論李餘說什麽他都會當做聽不見。
可偏偏李餘喊他的聲音很奇怪,帶着點鼻音,聽起來就跟準備和爹媽告狀的小孩似的,于是他在走開後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就看到李餘從車窗裏探出頭,眼巴巴地盯着他。
聞鹫沒有退回去,但他停下了馬。
車隊不斷前行,很快李餘的馬車就走到了聞鹫面前,聞鹫驅馬慢行,語氣平淡地問李餘:“殿下找我什麽事?”
“我想睡覺,可總有人來吵我。”李餘說着說着就紅了眼眶,委屈死了。
聞鹫:“……去睡吧,不會有人來吵你了。”
困到理智瀕臨崩潰的李餘莫名地信任聞鹫,聽了聞鹫的話放下車窗簾子,并得償所願睡到了中午。
期間聞鹫騎着馬跟在李餘的馬車旁,從早上跟到了中午,有人看見傳出去,就說安慶公主越發嚣張跋扈,竟以聞家姑娘做要挾,把堂堂風火軍大元帥當做侍衛來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