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們能不能挑一次不被我……
聖駕剛回京, 有關安慶公主刁難聞帥的傳言便在京城內傳開。
當事人李餘毫不知情,還在上完課後把從山莊帶回來的小瓷馬送給了聞素。
“白色這個是你的,棕色這個是你弟的, 黑色這個給你哥。”李餘越看越覺得小瓷馬可愛,隐隐有些後悔沒給自己也買一個。
“謝殿下。”聞素禮貌道謝, 分寸拿捏得當,只能從臉上的笑容看出她很喜歡這份禮物, 并沒人知道她正在心裏尖叫——
太!!好!!了!!!
鬼知道她前幾天夜裏撞見她大哥在自家花園子裏, 拿着塊巴掌大的木頭刻東西的時候有多怵得慌, 因為她哥有個破毛病——心一煩就喜歡刻東西來平靜心情。
所以每次她哥拿起刻刀,都意味着她哥心情不怎麽好。
後來她跟聞奕一塊去周尋那打聽才知道, 陛下借口過年,延遲了她哥離京的時間。
“能留下過完年再走不是件好事嗎?”聞奕不解。
周尋苦笑:“怕就怕等過完了年, 陛下又要找別的借口, 将元帥留在京城。”
若是周尋沒猜錯,這其中必然是出了什麽意外, 導致皇帝突然改變了主意。
到底是什麽意外,聞素不知道, 但她知道京城裏那些有關他哥和李餘的傳言。
作為親妹妹, 她清楚她哥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性格,哪怕有人用她做要挾,她哥也不可能就這麽乖乖受着,所以旁人口中的所謂“強迫”,多半是她哥自願的。
因此她有個大膽的想法, 她哥和安慶公主,說不定是兩情相悅。
喜歡的姑娘給自己送東西,這不比大半夜坐花園裏雕木頭強?
聞素收好小瓷馬, 一旁的桂蘭來向李餘禀報,說已經按照李餘的吩咐,收集了不少鴨絨和鵝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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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素奇怪:“殿下收集這些做什麽?”
李餘輕嘆:“這不是要入冬了嗎。”
李餘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保暖措施有哪些,到時候又要每天早起上課,索性先弄件羽絨服給自己穿,免得遭罪。
她都想好了,到時候她一件,年紀小的李文謙一件,不得不和她一塊上早課的聞素一件,剩下的羽絨她再給自己弄套羽絨被,完美。
知道李餘要給自己準備冬衣,聞素頗有些感慨。
這些年家裏沒有女性長輩,所有事情都是她在管,要吃什麽要用什麽她也不必向誰請示,從來都是自己說了算,早就忘了有人幫着置備換季衣物的滋味。
因此面對李餘的好意,聞素的心情實在是有些難以言表。
出宮後,她乘坐自家的馬車回府,路上下起一陣秋雨,她心念微動,掀開簾子朝外看了一眼——
皇帝去避暑山莊之前,京城大街小巷各處的地面還都是被夯實的黃土,一下雨就滿地泥濘,無論是行人奔走還是馬車路過,都會濺起陣陣黃水。而今的地面被名為“水泥”的東西所覆蓋,平整堅固,兩側還砌有水渠,可将水都引到附近的河裏。
聽說這水泥的方子,是安慶公主找出來的,此外還有能大大增加印刷效率的新印刷方式和酒精。
聞素打理的聞家産業裏有兩間書肆,所以她很清楚新的印刷方式究竟給廣大學子們帶來了多大的影響——印刷效率的提升讓書籍産量增多,相對應的價格也大大降低,為安慶公主在讀書人口中累積下了不少好名聲,也讓人漸漸不再提起她以前因為嫉妒東平侯夫人而幹下的那些令皇室蒙羞的醜事。
酒精更是出現在了各大醫館的藥架子上,原本只在蜀州才能喝上的蜀州酒也開始在京城販賣流行。
可不知道為什麽,安慶公主為難她哥的流言就是怎麽都停不下來。
可能是因為這些流言打擊範圍不廣,不曾牽扯到皇室顏面,也可能是因為聞鹫作為大元帥,名聲太盛,太打眼。
但還好,相關的流言也不是一味地批判,更多的是在看熱鬧,安慶畢竟是公主,只要不是平白無故地害人,身為公主脾氣差些好像也沒什麽。
馬車在聞府大門口停下,聞素打傘入內,被迎上來的管事告知,她不在的時候宮裏來了聖旨,說是讓聞奕明日起去宮裏給李文謙做伴讀。
“隔壁魏家是一門三探花,咱們是一門三伴讀,倒也別致。”聞素來到聞奕的院子,開口第一句話不是擔憂,也不是高興,而是這麽一句感嘆,聽得聞奕屋裏的丫鬟都忍不住笑了。
還在琢磨明天入宮要帶什麽的聞奕,震驚:“三伴讀?大哥也給人當伴讀去了?”
聞素在桌邊坐下,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指尖輕點桌面:“你不知道?也是,那會兒還沒你呢。”
“真的假的?”聞奕連收拾東西都顧不上了,趕忙把屋裏的丫鬟攆出去,坐下問聞素:“哪位皇子這麽可憐?”
聞素:“軒王。”
聞奕扳着手指頭在那算:“大哥十三歲跟爹一塊上的戰場,他十三歲以前……确實還沒我。”
聞奕好奇:“你說大哥給軒王當伴讀的時候,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說話那麽……”
聞奕在自己的詞庫裏翻了半天,終于找出個不算得罪人的詞:“一言難盡。”
聞素想了想:“我那會兒年紀也不大,怎麽記得住,不過應該不會吧,他要從小就這麽說話,還不得被咱爹一天按三頓打。等等,”聞素想起來:“大哥小時候好像就是被爹爹一天按三頓打的,後來才打得少了。”
聞奕感到新奇:他大哥居然也有被人教訓的時候。
同時也驚嘆:不愧是他大哥,小時候被打得還多點,那不是證明他大哥小時候比現在還欠揍?
聞奕得出個結論:“要是沒咱爹調.教,我們要面對的大哥豈不是比現在還要可怕?”
聞素愣住,跟弟弟逗樂說大哥壞話的心思慢慢淡去,她想沉下聲說:哪啊,把大哥教成這樣的才不是爹爹,是看不得我們聞家好的老天爺。
可還沒等聞素調整出難過的心情,門口突然傳來一句:“你們能不能挑一次不被我撞上?”
聞素愣愣地朝門口看去,發現聞鹫就站在門邊。
他們剛剛說了什麽來着?聞素回憶了一下,發現他們剛剛又說了大哥的壞話,還又一次被抓了個正着。
回過神的姐弟倆被吓得魂飛魄散。
聞鹫就在門口堵着,聞奕蹭地站起身往窗戶邊跑:“我我我我東西還沒收拾好,對,我筆壞了,我去買支新的來,姐你和哥聊,我先走了。”
說着就要跳窗跑走,一只腳已經踩到了窗框上。
聞素追上去死命拉住他,絕不允許他一個人跑掉:“買什麽買,家裏又不是沒有,就在庫房我帶你去找。哥你剛回來餓了吧,你先坐,我馬上叫後廚給你弄些吃的來。”
聞鹫不緊不慢地邁過門檻,走到桌邊坐下:“讓你們走了嗎,都給我回來。”
聞素和聞奕立馬又從窗戶邊連滾帶爬地回到了桌邊,都不敢坐,就在桌邊站着。
聞素反應快,剛站穩還沒等聞鹫開口,立馬掏出自己從李餘那拿到的小瓷馬,啪地一聲放到桌上,跟她哥說:“哥你看,這是安慶公主送你的。”
黑色的小瓷馬,半個巴掌大小,身圓腿短,憨态可掬,确實像是李餘能送出手的東西。
聞鹫看着這樽小瓷馬,想到那日他替李餘守着馬車,不讓人來擾她睡覺,李餘痛痛快快睡到中午,醒來後掀開車窗簾子,向他道謝。
那時正逢日頭高照,明媚的陽光不似夏季那般毒辣,在涼涼的秋風中顯得格外和煦。
沐浴在陽光下的李餘雙手扒着窗沿,大約是因為剛睡醒,披散的長發有些亂,那張向來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揚起了一抹滿足而又坦率的笑容,就如當時的陽光一般,暖得他無所适從。
聞鹫回憶起當時的感受,莫名的滋味湧上心頭,将他那一身吓人的冷氣斬殺殆盡。
他現下的心情顯然已經不适合用來訓斥弟弟妹妹,索性放走了聞素,獨獨留下聞奕。
聞素得了赦令,毫不留情地丢下弟弟,邁着優雅矜持的步子走得非常幹脆。
聞奕以為自己又要挨頓訓,誰知聞鹫開口,竟是叮囑他在宮裏謹言慎行,莫要貪玩闖禍。雖然言辭間還是會帶上些聞鹫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嘲諷,但總比他認認真真損人殺傷力要低。
本還蔫頭蔫腦的聞奕頓時就精神了:“姐姐也在呢,她都能做好公主伴讀,皇長孫還比我小幾歲,不會有問題的。”
聞鹫:“不一樣。”
聞奕不懂:“姐姐是公主伴讀,我是皇長孫伴讀,那不一樣了?”
聞鹫反問他:“陛下明知我從不參與黨争,也一向支持我的做法,為何會選你去給皇長孫做伴讀?”
後知後覺的聞奕傻住了。
聞鹫看着自家傻弟弟,輕嘆:“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們,你們也該學會自己去看去聽去想。”
聞鹫說的是“你們”,不是“你”。
窗外偷聽的聞素顫了顫,默默壓低了自己的身子。
聞鹫又叮囑了聞奕幾句,方才起身離開。
等聞鹫走了,聞素從窗戶那探出頭,和聞奕一塊看向桌上那樽小瓷馬,正尋思要不要把這瓷馬供起來,聞鹫突然去而複返,吓得聞奕筆直站好,也吓得聞素立馬又蹲回到了窗下。
“愣着幹嘛?還不去吃飯?”聞鹫邊說,邊伸手拿走了桌上的小瓷馬。
第二天,宮裏傳來消息,皇帝下旨,立嫡皇長孫李文謙為皇太孫,并于年末大典上進行冊封,待來年東宮重建完畢,便入主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