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更】“反正我沒哭

感受到李餘在自己手心寫了什麽, 李文謙身子一顫,猛地擡起了頭,并攏起五指抓住了李餘在自己掌心寫字的手指, 另一只手也緊跟着搭上來,抓住了李餘的手。

“姑姑我錯了。”

裝傻和認錯, 李文謙果斷選擇後者。

本來他就不打算一直瞞着李餘,讓李餘永遠都認為他是個天真無知的孩子, 他想讓李餘知道, 自己已經長大, 變得很厲害,可以保護她了。

先前在公主府針對三皇子, 既是為李餘出頭,也為了讓李餘慢慢轉變對他的固有印象。

可他是想讓李餘“慢慢”适應新的他, 而不是在他算計誰的時候, 突然看穿他的意圖,覺得他小小年紀就心機深沉。

李餘用沒被抓住的那只手拍了拍李文謙的手背, 雖然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但也沒有要質問他的意思——若叫秋水營聽出什麽, 這事兒就真的沒完了。

李餘看了眼海溪, 李文謙會意,讓海溪帶着殿裏伺候的宮人都退了出去,待門被合上,李餘才低聲問:“是為了我?”

李文謙搖頭,同樣很小聲道:“一開始不是。”

一開始, 他僅僅只是為了自己,他知道皇後會将他視作十三叔的絆腳石,一定會想辦法将他這顆石頭搬開, 将十三叔捧上皇位,所以他想先下手為強。

為了不讓皇爺爺懷疑自己,他不惜拿自己的身體做賭。

一個小孩或許會魯莽,用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但有軒王這麽一個前車之鑒成天在面前晃悠,同樣的傷害很容易就會讓人望而卻步,偏偏李文謙就是要利用這點擺脫自己的嫌疑,讓皇帝徹底厭棄皇後。

後來知道皇後罰他跪是為了拿捏李餘,他更加慶幸自己選擇了這樣的做法,還能順帶替李餘出口氣。

可他沒想到李餘會這麽莽。

往日事情都發生在宮裏,輕易就能遮掩過去,罰輕罰重,皇帝自有他的考量,這次李餘把事情鬧到宮外,無論是為了皇室的顏面,還是為了鞏固皇位,皇帝都不可能再輕拿輕放。

李餘沒有李文謙想這麽深,但她還是多少猜到了李文謙的“一開始不是”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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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以前沒少被小十三欺負,自然也感受到了皇後的惡意,知道皇後一定不會眼睜睜看着他繼位大統,所以他在皇後之前先動手,不惜傷害自己,也要讓皇後先落馬。

——他才九歲啊。

李餘沒覺得李文謙心機深沉可怕,她只閉了閉眼,心中那一腔無處安放的怒火終于找到了目标,對準了自己。

她總說自己不擅長這個不擅長那個,沒有一點穿越者該有的品質,可她今天不就做得很好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上齊國公府去鬧,把皇後最大的依靠給拉下了水。

只要想做,她還是能做到的,可她早幹嘛去了。

放着潛在的威脅不管,想着等對方出手了再說,逼得才九歲的李文謙用這樣的法子,為自己搏前程。

李餘深呼吸,極力忍耐,終于還是把火氣給壓了下去,只從唇齒間擠出一句:“以後不許再這樣了。”

不許再用傷害自己的辦法,去對付別人。

李文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一副“姑姑說啥我聽啥”的乖順模樣。

李餘看他這般,心裏越發不舒服,擡手掐他臉,掐完還是覺得難受,又用雙手來回揉搓,搓得他臉頰通紅才作罷。

李文謙任由李餘施為,還在李餘□□他小臉的時候,口齒不清地和李餘說皇帝待會要見她,還告訴她皇帝已經很生氣了,叮囑她莫要再惹皇帝不高興。

李餘也知道家醜不可外揚,自己非要把事情鬧出去的舉動确實給皇帝添堵了,所以态度很好,也沒一到紫宸殿就問皇帝打算怎麽處置皇後,由着皇帝發脾氣。然而皇帝沖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看她低眉順眼還越罵越起勁,李餘就是泥捏的火氣也上來了,更何況這一整天都沒怎麽消停過,李餘本就煩得很,許久不曾漲過的叛逆值又開始瘋漲。

待叛逆值突破臨界點,李餘終于忍不住,擡眸問他:“父皇就不準備誇誇我嗎?”

“誇你?”皇帝不敢置信:“你還要朕誇你什麽?”

李餘深吸一口氣,擡頭挺胸一臉理直氣壯:“父皇一味縱容皇後,把齊國公府捧得這麽高,不就是盼着他們早點摔死嗎,怎麽父皇光顧着罵我,也不誇我一句?不過父皇應該也沒想到吧,你這麽做差點害文謙雙腿被廢,成為第二個軒王。”

皇帝正氣頭上,如何能容忍李餘這般陰陽怪氣地說自己不是。

哪怕皇帝确實有要診治齊國公府的意思,此刻也容不得李餘說李文謙今日所受的罪皆因皇帝平日對皇後的縱容而起。

一旁的海公公連忙給皇帝遞上茶水,本意是想讓皇帝喝口茶消消氣,結果皇帝手掌攏上茶杯口,拿起茶杯就要往李餘身上砸,可不知道是不是氣糊塗了,那茶盞并沒有落到李餘身上,而是被皇帝用力掼到了桌上。

“陛下!”海公公驚呼,趕忙擡起皇帝的手。

帶着熱度的茶水潑到了皇帝的手上,茶盞也給磕碎開了,鋒利的碎片劃破了皇帝的掌心。

李餘吓得忘了和皇帝吵,上前幾步後想起什麽,扭頭跑到外頭,沖外頭候着的侍衛喊:“傳太醫!!”

皇帝見李餘之前,把殿裏伺候的宮女太監俱都遣走了,如今那些人又回到了殿裏,一個個站在自己的位置,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出。

太醫給皇帝處理手上的傷口,完事兒還得塗燙傷的膏藥,李餘就在一旁看着,直到太醫處理好皇帝的手,她才說了一句:“你往我身上砸就是了,折騰自己幹嘛?”

最好是砸頭,能把她砸死最好,這樣她就能回家了。

皇帝本來還因這出平靜不少,聞言氣又上來,正想把李餘這個不孝女也過繼掉算了,結果才擡頭,罵人的話就卡在了喉嚨裏。

皇帝蹙起眉頭,努力讓自己語氣再兇一點:“哭什麽!”

李餘別開臉,飛快地擦了擦眼睛和臉,否認道:“沒哭,是你眼花了。”

皇帝差點沒給氣笑:“誰給你的膽子當面欺君?”

李餘吸了吸鼻子,嘴硬:“反正我沒哭。”

李餘真不想哭,如果是其他人和她吵架氣到自殘,她只會覺得這人腦子有病病,問題是皇帝和她爸真的長得太像了,她爸要是在和她吵架的時候氣到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她能當場哭出來,根本憋不到現在。

李餘現在這幅模樣,反倒比方才任由皇帝責罵還要讓皇帝受用,皇帝也不罵她了,直接罰她回去抄書,沒抄完不許踏出公主府半步。

李餘聽皇帝給的罰抄篇數,想說你怎麽不直接禁足我一個月算了,但看見皇帝手上那白花花的紗布,李餘又把話給咽回去,領着罰滾出了皇宮。

李餘出宮的時候還遇見了軒王府的馬車,軒王一聽到消息立馬趕了過來,撞見李餘後第一時間詢問李文謙的情況。

李餘頂着剛在紫宸殿哭過,至今通紅的眼眶,說道:“腿沒事,就是以後下雨天冷什麽的,膝蓋會痛。”

李餘本以為這結果該比軒王預想的要好,畢竟他自己就是個雙腿殘疾的,對比起來李文謙那真是好太多了,結果軒王比李餘想象中的還要生氣,甚至摸了摸李餘的頭,向李餘保證自己絕對不會浪費她去齊國公府鬧的那一場,定會讓齊國公府付出代價。

李餘:“……加油。”

他們倆一個要入宮,一個要出宮,正準備各自分頭,李餘忽然想起什麽,轉頭對軒王道:“那什麽,我被父皇罰了,近來恐怕出不了門,五哥若是有空,記得多帶你媳婦來看看我。”

軒王不疑有他:“那是自然。”

然而軒王去了一次之後就不去了,說什麽都不去了。

雖然自己不去,但他卻很喜歡撺掇別人去,像他親姐尚鳴,還有二皇子等都因他的慫恿,去公主府探望過李餘。

而且他們也都和軒王一樣,去一次就不敢再去了,轉頭還要慫恿其他兄弟姐妹過去。

八皇子向來透明,兄弟姐妹幾個你推我我推你,都去過一遍之後終于想起他,就叫他也去一回。

老八和李餘關系一般,奈何衆人慫恿地太起勁,他又人微言輕不好回絕,只能登門拜訪。

那日天朗氣清,老八一進公主府,便有侍衛關上大門,開始站崗。

這時的老八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他被公主府的下人一路引到花園,到了才發現在他之前,已經來了兩位客人,分別是聞家的姑娘,以及衡陽郡主李矜。

按說三個姑娘湊一塊待花園,怎麽也該是撲蝶賞花,投壺下棋玩,結果一個兩個手上都拿着筆,伏在案上奮筆疾書。

李餘也在其中,她一手抱着團黑漆漆賴在她身上不走的小貓,一手執筆,寫出的字已經初步具備了屬于她自己的風格

李餘擡頭看到老八,臉上頓時揚起和藹可親的笑顏,用酒桌上勸酒的語氣,對老八說道:“來啦?坐坐坐,別客氣,怎麽也得抄兩篇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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