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閃~一~閃~亮~晶~……
李餘一時間竟有些無語。
她反問蕭若雪:“上輩子?”
蕭若雪以為她在裝傻, 便說:“別想騙我,你一定是,不然不可能會讓一切都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蕭若雪一邊覺得李餘必定和自己一樣, 是重生之人,一邊又怕猜錯, 白白暴露了自身的秘密,掙紮拉扯之下, 說出的話語支離破碎, 想要表達自己的質疑, 卻又不敢明說,全無半點底氣。
李餘聽得發笑:“一定是什麽?又把如今變成了什麽模樣, 你倒是說詳細些啊,遮遮掩掩的誰聽得明白?”
蕭若雪抿唇, 越發覺得自己猜的沒錯。
她轉身看了眼柴房門口, 又轉回頭,伸出雙手掐住李餘的脖子。
她動作幹脆, 像是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決定,确定李餘的身份後便要把李餘掐死, 下手極其果決。
李餘被捆着手, 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眼看着就要被掐死,柴房門口傳來了一道格外溫潤好聽的聲音:“若雪。”
蕭若雪吓得連忙把手松開,李餘得救,脫力倒在稻草堆上, 努力呼吸時牽動咽喉,像是在吞刀子一般地疼,偏偏她又極度需要氧氣, 再疼也得大口喘氣,疼得她想要暈過去都不行。
李餘這邊難受得要死,那邊林之宴踏進柴房,褪去了一身朝服的他此刻穿着一身風度翩翩的文士衣裳,看起來很是儒雅方端。
配上他那張臉,簡直叫這間小小的破漏柴房蓬荜生輝。
“之宴。”蕭若雪站起身,心虛地将手藏在身後。
林之宴走到蕭若雪面前,不容拒絕地拉過蕭若雪的手,将她那雙纖纖玉手捧在手心,溫柔道:“你要殺她同我說就是了,何必自己動手,弄得指甲都出血了。”
蕭若雪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太過用力,把右手食指的指甲給劈了。
看林之宴還是一如既往地愛惜自己,蕭若雪雖然高興,卻又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心裏沒着沒落的,不像原先在京城,林之宴的每一次關心都能叫她極為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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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我……我只是想到她害我們淪落至此,一時氣急……”蕭若雪想要為自己方才的行為作出解釋。
林之宴耐心地聽着,然後對她說:“我知道,可她暫時還有用,等她沒用了,我再叫人替你殺了她,可好?”
蕭若雪看向地上的李餘,雖然不甘心,卻也還是答應了林之宴:“好。”
林之宴也看向李餘,獨屬于蕭若雪的滿眼柔情漸漸淡去,仿佛除了蕭若雪,再也沒人值得他施舍半分仁慈。
“安慶公主,別來無恙。”他說。
李餘這會兒已經緩過氣來,她張口,明明不曾嘶喊過,嗓子卻啞得不行:“跟你很熟嗎?還別來無恙,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無恙了?”
林之宴笑了笑,意有所指道:“‘殿下’大病初愈,正準備回京複命,自然是無恙的。”
李餘一時間沒聽懂這話是什麽意思,斜了林之宴一眼:“病愈回京?你耗費周折抓我過來,肯就這麽放我回去?”
林之宴說得更明白了些:“‘殿下’如今正好好地同衡陽郡主一塊,何須我放?”
李餘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找人頂替了我的身份?”
林之宴笑着,眼底卻是一片冷漠:“殿下聰慧。”
李餘一點不謙虛:“居然被你誇聰明,那我一定是真的聰明了。”
林之宴也不與她多說,準備帶着蕭若雪離開柴房,去給蕭若雪指尖那小小的傷口上藥。
他倆才轉過身,李餘又問了林之宴一句:“你真覺得樣子長得像,就能以假亂真嗎?”
林之宴腳步一頓,回頭看見李餘正費力地從地上坐起來。
他慢悠悠道:“殿下如今的風采,莫說京城,便是整個大祁都難找出第二個如殿下這般的人物,旁人想學都未必能學得來。不過殿下放心,那假冒殿下的女子雖模仿不來殿下如今的脾性,卻好好學過殿下曾經的模樣,待回了京城,只說殿下恢複了往昔的記憶,旁人自然不會覺得奇怪。”
說完,林之宴帶着蕭若雪離開,柴房的門被重新關上。
李餘坐起後背靠着牆,笑了一聲。
恢複記憶——這個說法能騙得了任何人,就是騙不了聞鹫。
聞鹫清楚她的“瘋病”和“失憶”都是托詞,也猜到她的來歷不同尋常。
就是不知道,聞鹫何時能得到這個消息,發現她被人掉了包。
……
那日假李餘換好衣服,便差人去把聞鹫叫了上來。
聞鹫知道,要想确認李餘的下落,還得從那假貨入手,便耐着性子上樓,同她說了幾句話,随後便有預先吩咐過的風火軍将領趕來請聞鹫回去,聞鹫留下叮囑便離開了。
假李餘怕露餡,樂得如此,也不敢做戲挽留。
之後又過了一日,他們啓程,繼續往京城的方向出發。
假李餘按照自己的理解同李矜相處,夜宿客棧時怕李矜着涼,還特地叫人給李矜多備了一床被子。
李矜:“不用了,我今晚還是同你一塊睡。”
假李餘:“同我一塊?”
李矜梗着脖子,任性道:“怎麽,不行嗎?”
假李餘笑道:“當然可以。”
假李餘以為這是李矜親近她信任她的表達,卻不想她應下後,李矜趁她不注意,對着她的後腦勺做了個嘔吐的表情。
聞帥說的沒錯,這厮果然是假的,原先安慶要和她一間房,是怕她跑出去鬧事惹麻煩,如今入了城,一條街外就是州府衙門,如此安全的地界,她要敢纏着安慶擠一張床,安慶定然不講半點情面,直接叫人把她拎出屋子,就像當初毫不客氣地把想要同去北境的她扔出公主府一般,才不會如眼下這麽縱容她。
說來奇怪,眼前這假貨對她如此縱容,比真的安慶對她好多了,可她就是覺得惡心,感覺像是面對曾經的蕭若雪,渾身都不舒坦,反而像安慶和尚鳴,還有……還有李雲岑那般對她不假辭色,動不動就罵她,她反而感到安心。
晚上,假李餘讓李矜睡裏面,李矜不肯,說自己就是要睡外面。
假李餘勸她:“你睡外面若不小心摔下來了怎麽辦?”
李矜不耐煩:“你怎麽這麽啰嗦,我就要睡外面不行嗎?”
假李餘怕李矜和自己鬧掰,最後是還選擇了縱容。
待到夜深,窗外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假李餘睜開眼,看了看身旁睡熟的李矜,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坐起身,從李矜身上跨過去,下了床。
夜晚的風很涼,假李餘披上一件外衣,悄悄出門下樓,摸到了客棧後廚,在客棧後廚找到一位看火的老大爺,低聲同他說了幾句話,随後又回到房間,給自己倒了杯水來喝。
“你去哪了?”床上本該睡着的李矜突然掀開床帳,問她。
假李餘被吓了一跳,幸好反應快,舉了舉杯子道:“屋裏沒水,我下樓找水去了。”
李矜撇了撇嘴:“大半夜還不睡覺,吵死了。”
假李餘放下茶杯:“好了,這就睡行了吧,一定不會再吵到你了。”
李矜在被窩裏扭了扭,想要跑別的房間去睡,可一想到聞鹫特地叮囑自己看好這個假貨,她只能忍着不适,繼續與其同床共枕。
樓下,那看火的老大爺在後廚坐了一晚,臨到天亮,客棧的廚子進來做早飯,他才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佝偻着身子離開客棧。
他一路走回自己的住所,過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一個小年輕從老大爺的家裏翻.牆出來,腳步飛快地去了一間胭脂鋪子,進去就說要給自家娘子買一盒胭脂,提的要求還不少,被胭脂鋪的掌櫃迎上了二樓。
當天胭脂鋪的掌櫃又跑城外去上香,如此這般轉了好幾圈,消息才終于傳到林之宴手中。
林之宴的藏身之所是一處僻靜的莊園。
随着春風入院,寥落了一個冬天的院子漸漸染上綠意,李餘坐在廊下,身旁是倆看守她的丫鬟。
那日蕭若雪表面上答應林之宴,先留李餘一條性命,可随後幾天或間接或直接,多次令李餘命懸一線,若非林之宴阻止,李餘怕是早就回家去了。
林之宴對她曾經拿出的水泥火.藥等物非常感興趣,好奇她還能不能拿出更多不可思議的東西,留她性命也是為此。
只是蕭若雪非要她死,對此林之宴也不生氣,甚至為了讓蕭若雪心裏舒坦,每次都是等李餘奄奄一息才出現,導致李餘脖子上的淤青才好,身上又添了幾處別的傷。
後來蕭若雪把柴房給弄塌了,李餘被及時救出沒給砸死,那之後林之宴便讓兩個會武功的丫鬟看着李餘,還随便李餘到處躲,把李餘當成了老鼠供蕭若雪戲耍。
李餘無法,只能和蕭若雪玩起了躲貓貓,且越躲越熟練,總算是過了幾天安生日子,沒讓被砸傷的腿繼續惡化下去。
腿傷雖然沒好,但卻不妨礙李餘杵着拐杖在山莊裏到處走動,摸清這莊園的布置。
李餘倚着柱子,把這些天記下的山莊地形和侍衛巡邏路線回想了一遍,正複習着,李餘忽然聽見蕭若雪的聲音——
“為什麽不能?你既然叫了人假冒她,那就更該殺了她不是嗎!!”
李餘猜出蕭若雪口中的“她”多半是指自己,便豎起耳朵來偷聽。
她聽見林之宴勸道:“她還有用。”
“每次你都這麽說,可你也不想想,她再有用也不會為我們所用,何不早早将她殺了,以除後顧之憂!”蕭若雪越說越激動,最後甚至哭了起來。
林之宴哄她,好不容易才将她哄好,她又帶着哭腔說了句:“之宴,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別惡毒?”
林之宴笑道:“你這要算惡毒,那我便是罄竹難書了。”
“你別這麽說自己。”蕭若雪道:“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會一直陪着你的。”
“哪怕要下無間地獄,你也陪着我?”林之宴問。
蕭若雪:“都說了不要這麽說自己。”
過了一會兒,蕭若雪應道:“陪你,你去哪我都陪你。”
此處該配上點纏綿悱恻蕩氣回腸的BGM,李餘心想。
可惜只有呼呼的風聲和隐約的鳥叫,連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都沒有,畢竟枝頭還禿着,也就冒了點綠芽而已。
李餘支着下巴,聽着風聲與鳥鳴,突然在心裏哼了起來——
一~閃~一~閃~亮~晶~晶~
咦?
李餘愣住,仔細聆聽風中傳來的細弱鳥鳴。
片刻後,林之宴牽着蕭若雪出現在李餘的視野裏,蕭若雪見到李餘也是意外,看着李餘的眼底滿是殺意。
李餘這會兒心情不錯,也不躲着蕭若雪,甚至挑釁了一句:“看我做什麽,難不成想殺了我給你們夫妻倆助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