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短命探花郎5

荊州是個好地方,南跨長江,北臨漢水,是連東西、跨南北的交通要道和物資集散地,川湘鄂經濟紐帶,也是一座重要港口城市,在這裏,人民安定,氣候适宜,繁榮富饒,許至也只需要按部就班,處理點政務,做好自己分內事就行。

可是有一點,卻是他需要重點注意的,那就是荊州兩面多年來一直斬不斷的匪患。

荊州的匪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朝廷也針對此事出過幾次兵,可惜往往沒多久便舊态複燃,荊州的百姓甚至已經習以為常,西面的匪賊只是劫財,很少鬧出人命,而南面另一窩的匪賊則沒什麽顧忌,占山為王,百姓沒少遭殃,而他們之所以敢這麽為所欲為,很大原因便是會做人,懂得每年給城裏的老油條們孝敬點東西,每當剿匪官兵來了,就能提早得到消息,做好充足準備,才能春風吹又生。

而現在城裏來了個新知府,他們也按照慣例,托人來孝敬東西,不過,許至可不吃這一套,他雖然做不了什麽清官,可也不代表會心安理得接受這種交易,表明了态度後,匪賊們消停了幾天,見這個新知府除了不收錢,并沒有什麽動作,便又故态複燃,該幹什麽幹什麽。

許至初來乍到,雖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沒站穩跟腳,下面的人不聽話,這把火是燒不起來的,他來這不是為了圖謀利益,也不是要封死人家的財路,再加上人人都認為他身後關系大,和那些盤踞在此的官僚團體倒也互相相處融洽,過了個把月,許至這個上司也當得還算順利,起碼布置下一項任務,不會有人給他陰奉陽違。

許至精心算計,一步步積累自己的威望,手裏也聚攏了不少人才,又整頓了治安條例,擴大商貿,給手下們帶來了更多的商業利益,加上那張辨識度極高的俊臉,不僅在荊州,在周邊也都有了些聲望,人們都道,荊州有個美衛郎,心系百姓氣高華。

這一年來,許至暗地裏派人查探兩個匪窩的情況,大致摸清之後,又敲打了一番手下官員,便借着一件事,正式上書,請求朝廷派兵剿匪。

朝廷派來的正是“威武大将軍”楊天沐,許至也沒想到會碰上他,兩人表面上都客客氣氣的,像是第一次認識一般。

其實自從楊天沐鏟除北元勢力歸京,因為沒有爆發大的戰事和其他一些原因,一直在京城裏無所事事,每天就是繞着劉昱團團轉,這次得了聖旨來剿匪,他憋了許久的一股氣便爆發了出來,又因為有許至詳細可靠的情報,沒過幾天就把南面的匪賊給一窩端了,正要一鼓作氣把西邊的也端了,卻被許至攔了下來,然後看着對方身邊一直寸步不離的黑衣啞巴上了山,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麽,這些匪賊紛紛投降,表示願意服從招安。

楊天沐不由問道:“那啞巴是什麽來頭?”

許至笑道:“這座寨子裏的少主人。”

楊天沐恍然,又疑惑道:“那他為何會跟在你身邊?”

許至想了想,挑眉道:“大概是看我衛某人風采不凡,自願跟随罷。”

楊天沐:“……”

其實這話說出來許至自己也不信,不是對自己沒自信,而是因為這一年來黑衣男表現的太好了,安分守己,甚至還不惜以命相搏替他擋住過一次暗殺,況且他們并沒有主仆關系,許至所付出的不過是多添一副碗筷,種種加起來,都讓他懷疑對方是不是把他錯認成了救命恩人之類。

不過,時間一長,許至和這人也處出了幾分感情,當然要說完全信任是不可能的,只是偶爾會說幾句話,又因為對方一直不說名字,還替他取了個“衛羽”的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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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窩賊匪被招安,許至便上表了朝廷,将他們通通編入了地方軍籍,包括衛羽,這樣一來,衛羽也算他名正言順的貼身護衛了。

荊州多年的匪患終于解除,最高興的莫過于荊州的百姓,知府衛兆澤的聲望也随之上了一個臺階,那幾日,走到哪都能聽見說書人在繪聲繪色的說着“衛知府大戰匪賊”的奇幻故事,還流傳出多個版本,什麽衛大人向天一吼,化身天虎撲了上去,什麽衛知府用美男計勾得匪窩裏的母夜叉春心蕩漾,自願投降,什麽衛知府淡淡一笑,雙手一揮,天降大雨……

這些故事唯一一個共同點,便是不約而同的忽視了楊将軍的存在,大名鼎鼎的“護國威武大将軍”徹底成了一個打醬油的存在。

如果楊将軍來自現代,他就會明白“顏值征服世界”的道理,可惜他不是,于是只能一個人窩在房裏,滿含心酸的感慨:人心易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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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後,由于荊州知府衛兆澤政績突出,被皇帝親自指派到北部邊疆,任東三省巡撫,并奉命重修邊境防線。

這一下幾乎是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官升兩品,這速度如同坐火箭般讓人矚目,許至硬着頭皮接過任命,一邊踏上赴任之路,一邊在心裏琢磨皇帝的意圖。

作為公主驸馬,官至二品本不和規矩,這些年朝廷上也不知有多少人彈劾過他,偏偏皇帝不知怎的就是特別欣賞他,不僅不收斂,反而還将他推上了三省巡撫的位子上,這背後的緣由,若不是真的相信他的能力,就是和劉昱有關系,背後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抓他的把柄。

想拿他給劉昱鋪路?許至有些想笑,這些人想的倒是簡單。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交給他修築防線這麽重大的任務,他就一定會盡所能的做到最好,畢竟無論如何,這道防線,守護的是這個國家和它的子民。

當然,這件事并不是許至一個人負責,加上至今為止,他都沒展示過有什麽突出的軍事才能,在邊疆将領們的眼裏,不過是朝廷派來的一個屁都不懂的文官小白臉,充其量只能提提意見,能不能采用還得另說,這就相當于,許至只是頂着個監督的名頭,實際上管不了那麽多。

不過,好歹許至曾經也讀過一點明史,這幾年在荊州也好好研究過如今的局勢,當然也有自己的想法,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最終還是說服了其他人,制定了一系列新的策略。

如今,王朝的主要威脅是盤踞在北邊的後金,後金騎兵往往來勢洶洶,殘暴嗜血,就是楊天沐帶兵跟他們對上,也不過是以兩倍的兵力堪堪戰個平局,當然,這也跟王朝以步兵為主,騎兵勢弱有關,而被後金虎視耿耿的東三省,修築一道更好更堅固的防線,則是勢在必行的了。

許至認為,守住位于遼西走廊中部的遠菱,也就等于扼住了這條走廊的咽喉,能确保二百裏外的山海關的安全,因此,他決定以遠菱為戰略中心,修築一道橫跨三省的“關遠州”防線,成為後金騎兵不可逾越的障礙。接着,他取得了皇帝的同意,大肆征召當地人入伍,并配備最好的資源和科學的訓練方法,将他們打造成一支骁勇善戰的鐵騎軍團,用來和後金做正面戰鬥。

又過了幾年,在衆人艱辛的努力下,關元洲防線已經初具規模,這時候,養精蓄銳多年的後金終于一舉進攻,時隔數十年的戰争再次爆發。

硝煙彌漫,鼓聲雷動,許至站在城樓上,看着城牆下浴血奮戰的士兵,目光幽深冷靜,拿過旁邊死屍手裏的長弓,“咻”的一聲,利箭劃過彌漫着血腥的空氣,準确無誤的刺穿了一個後金士兵的腦袋。

“衛大人,快走吧!王大人他們都走了!我們掩護您出去!”幾個士兵在他身後一臉焦急地道。

許至将視線移到那些僅僅拿着木棍或者菜刀就上陣殺敵的百姓身上,沉默着搖了搖頭。

“大人!您不能死在這裏啊!您是幹大事的人,這些金鬼可以日後再殺,可是您只有一個啊!”

許至仍然不為所動,拉弓,射箭,動作一氣呵成,道:“我不會走。”

說話的士兵見他這樣,眼睛漸漸濕潤了,忽然把刀一抽,轉身大聲道:“兄弟們,咱們衛大人不是孬種!咱們也不能退!殺他個夠本,今日能陪着衛大人一塊死,也是無憾了!沖!幹死這群小兔崽子!!”

“沖!”

“幹死他們!”

許至眼睛有些酸澀,他第一次直面古代真正的戰争,和從前在書本,電視裏出現的到底是不一樣,鮮血,嚎叫,殘肢,甚至戰鬥還未開始,城裏的官員已經走了一半。

他之所以還站在這裏,不是對這座城有多在乎,也不是對勝利過于執着,更不是想當一個為了大義犧牲的英雄人物,他只是,想陪着這些士兵、百姓,讓他們看到他的身影,讓他們知道,朝廷并沒有放棄這裏,讓他們有堅持下去的力量。

他一個恍惚,一支箭就射了過來,沒有躲過,左臂被射中,流出汩汩鮮血。

後金士兵們注意到了他這個首領的存在,密集的箭雨朝着這個方向射了過來,許至一咬牙,抽刀用力揮出,斬斷數根箭矢,忽然被人往左一拉,一個黑色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

“衛羽!”

男人身中數箭,拉着他快速躲過箭雨,下了城牆,找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喘着氣坐下。

他用力拔出身上幾根紮進肉裏的箭,看着許至,嘴唇動了動,似乎要說什麽,最終還是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許至本來是讓他護送幾個大人出城的,沒想到這男人居然送了人又回來了,還救了他一命,他嘆了口氣,撕下布條給他的傷口包紮了一下,就把人背在背上,準備去找軍醫。

這時候,忽然由遠及近傳來陣陣歡呼聲。

“援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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