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個殺手不太冷
“砰”的一聲。
室內陷入一片黑暗。
什麽情況?
江暖看着緊閉着的大門,走過去,使出吃奶的力氣拉門,門卻依舊紋絲不動。
她拿出手機想打電話。
周曾谙卻在此時開口道:“別打了,地下室沒有信號。看來只能等人來發現我們了。”
江暖看向他,“為什麽你這麽淡定?”
“不然怎麽辦?”周曾谙走到一旁的雜物箱上坐下,“會有值班老師來檢查的,只是時間早晚問題。”
“多早多晚?十分鐘?半小時?還是一晚上?”
周曾谙掀起眼皮,“你很着急?”
江暖稍頓,彎唇一笑,“不,我一點也不着急。”
而後走到他旁邊坐下。
一陣陰恻恻的風吹過。
即使在九月的天氣,地下室的溫度也一如既往的低,讓人汗毛都豎起來。
江暖不禁摸了摸胳膊。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一聲不吭地遞過來一件襯衫。
Advertisement
她微微一怔。
周曾谙神情無波無瀾,“不用感謝我。”
白色的襯衫幹幹淨淨,和人一樣沒有一絲灰塵,還帶着似有若無的薄荷氣息。
江暖松松攏攏地蓋在身上,似乎想到了什麽,不禁笑了一下。
周曾谙睨她一眼,話音冷淡,“笑什麽?”
“又欠你一個人情。”她眼神柔和,像蒙了一層霧氣,“你可能不記得了,兩年前,你問我要不要考星天學院。”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要考什麽大學,也不知道這是一個怎樣的學校。可是來到這裏以後,我一直暗自慶幸,慶幸兩年前能遇見你,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否則我現在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裏迷茫,所以我一直想對你說聲謝謝。”她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可惜你都沒有印象了,我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呢。”
男人的話音倏而響起:“我早就想起來了。”
江暖帶着一絲詫異地看向他,“什麽?”
“在講座上你反駁何教授的時候,我就想起來了。”他眼眸沉沉,似乎很遙遠似的,“和那時候一模一樣。”
江暖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那時的他,尚且不是什麽影帝,而她也只不過是個懵懵懂懂的高中生。
轉眼間,兩年過去。
昏暗的地下室,塵埃飄浮在微弱的光線裏。
一時間,二人相對無言。
就在這時。
門外傳來一聲鑰匙轉動的聲音──
光線随着被推開的大門透了進來。
“這門怎麽又自己給鎖上了。”老師看見他們兩個,問,“你們倆在那兒幹嘛呢?”
江暖:“我們來拿道具,被關在這兒了。”
“拿完了嗎,拿完了趕緊走人。”
江暖站起來,和周曾谙拿了各自需要的道具就走出道具室。
走廊上,江暖叫住他,“周學長。”
她彎起唇,遞過襯衫,“謝謝。”
周曾谙的目光在襯衫上一掠,接過,淡聲道:“不客氣。”
盛夏的天氣,陽光直直地照射下來,添上一絲燥熱。
姚遠一早等在女生宿舍樓下。
許若妍打着傘從樓裏走出來,看見他,說:“你不怕被人當作變态嗎?”
“見過長得這麽帥的變态嗎?”他說,“一起走吧。”
“我們得快點了,張老師一向不喜歡人遲到。”
“是嗎。”
說話間,許若妍瞥向一旁,頓時停下腳步。
姚遠疑惑:“怎麽?”
“出現了不想一起走的人呢。”
她勾起一抹稍冷的笑意。
另一邊。
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走進教室,江暖挑了個中間的位子坐下。
導演系的人一向不多,是以,這間不大的教室從來都只坐了一半。
今天上的是視聽語言。張老師簡單地講了幾句,就打開投影儀帶着大家拉《黃土地》。
放了幾幀鏡頭,張老師按下暫停鍵,畫面定格。
“好。有沒有人來講講這個鏡頭?”張老師巡視了眼教室,點名道,“江暖。”
江暖不假思索:“影片的整體基調是黃色,但畫面中卻出現了多處深紅的色彩,給人較強的視覺沖擊,形成對比,也加重了壓抑的感覺。”
話音未落,一道柔美的聲音緩緩響起:“紅色是喜慶的顏色,怎麽會給人壓抑的感覺?”
江暖側目看去,許若妍嘴角彎起柔和的笑,目光卻充滿挑釁。
她解釋:“同樣的顏色在不同的環境下有不同的作用。在這部影片裏,鮮亮刺眼的顏色會讓人感覺周遭的環境更加壓抑。”
她自認已經說得足夠清楚,許若妍卻不依不饒,“情緒是單獨提供,而不是靠對比。你的說法是否有待商榷呢?”
江暖滿臉問號地看着她。
她今天是專門來擡杠的嗎?
“你是覺得這個鏡頭給人感覺很喜慶嗎?”
“我有這麽說嗎?”
“那你是什麽意思?”
眼看戰争一觸即發,張老師不得不出來控制場面,清清嗓子說:
“同學們有自己的想法提出來是好事,大家可以在課下多多交流讨論。我們繼續看下一個鏡頭。”
很快,下課後,學生們陸續離開教室。
江暖收拾好包,剛出教室門,一只細白的手攔住她。
江暖微擡長睫,“看樣子你在特地等我。”
許若妍:“你覺得我為什麽等你?”
“不會是因為輸給我所以不服氣吧。”江暖微笑。
“一次的輸贏算不了什麽。難道你能一輩子都做贏家嗎?”許若妍的笑如三月春風,卻說着寒風凜冽的話,“再跟我比一次。”
江暖紅潤的唇輕吐出三個字,“我拒絕。”
“為什麽?”
“你已經輸過了不是嗎?”江暖說,“我跟你已經沒有什麽可比的了。”
“哦?真的是這樣嗎?還是說……”許若妍刻意加重了咬字,“你沒有信心?”
“別用激将法,我不會上當。”
江暖說完,轉身離去。
許若妍站在原地,漸漸收斂了笑容,秀麗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人來人往的食堂。
江暖端着餐盤,目光四處搜尋着。
餐桌後,陸婷婷和曉萱招手,“江暖,這裏。”
她走過去,“你們怎麽這麽早?”
陸婷婷:“楊立輝不是下周三要來A市參加交流論壇嗎,主題是電影的光影藝術,還要在app上搶票,我和曉萱想早點吃完飯,練練手速,不然怕秒沒。”
江暖一愣,“楊立輝要參加論壇?!”
“你不是最喜歡楊立輝了嗎,怎麽都不知道?”
“我剛在上課沒看手機。”江暖說,“什麽時候開始搶?”
曉萱“啊”了一聲,看着手機,“還有五分鐘。”
“快快快。”陸婷婷連聲催促,一左一右拿出兩個手機,“先登陸頁面。”
曉萱:“在哪兒我找不到。”
“我來教你。”
一頓猛烈的操作後。
三個人癱在椅子上,仰天長嘆。
“搶不到啊。”
陸婷婷坐起來,“算了,本來我也沒有很想去。”
曉萱:“我也是。”
唯有江暖凝神不語。
如果說,每個電影愛好者都有自己喜歡的導演,那麽她最喜歡的就是楊立輝。
楊立輝是誰?
作為從業數十年的導演,楊立輝的履歷可以說是極其漂亮。處女作品就以獨特的鏡頭,巧妙的敘事驚豔了電影界,至今他一共拍攝了十部作品,部部入圍歐洲三大電影節,一部《風吹過》獲得戛納電影節的至高榮譽──金棕榈獎。光憑這一獎項,就足以讓他成為電影大拿,地位至今無人撼動。
因為從小在法國長大,他的電影雖是現實主義的基調,卻摻雜了一絲法式的浪漫,如同廢墟中的夕陽,頹廢又美好。是一個很有個人風格的導演。
可惜的是,楊立輝甚少露面,所以這一次的機會猶為難能可貴。
一旁陸婷婷和曉萱的聲音傳來,“你有《雙面鏡》資源嗎?我想拉這個片子。”
“有。我發給你。”
雙面鏡……對啊。她怎麽忘了?
周曾谙演過楊立輝的電影,如果拜托他……
想到這裏,江暖連忙端起餐盤起身,“我還有事,先走了。”
“哎你去哪兒?”
江暖的步伐邁得飛快。
出了食堂,一路穿過林蔭小道,繞過操場。
剛踏入教學樓的大門,沒想到正好看見周曾谙迎面走來。
她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的好運氣,就彎起眼睛道:“周學長,你這是要哪兒?”
周曾谙沒有停下腳步,也不正眼瞧她,“食堂。”
江暖跟上他,笑得甜美可人,“食堂啊,我剛從食堂回來。周學長你要去吃飯嗎?我請。”
“為什麽請我吃飯?”
“因為你長得帥呀。”
江暖彎起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落滿了星星,絲毫不具有欺騙性。
周曾谙淡淡瞥了她一眼,“說吧,找我什麽事。”
還沒開口就被揭穿了。
江暖不由得吐了吐舌頭,“這都被你猜中了,周學長你好聰明哦。”她開始花式吹彩虹屁,“像周學長這麽厲害的人,合作的都是大導演,那拿到大導演論壇的門票,對你來說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對不對?”
“你是說楊導?”周曾谙問。
江暖連忙乖巧地點點頭,“他是我最喜歡的導演。”
“哦。”
……哦?
江暖的嘴角差點垮下來。
她沒有被打敗,在腦海中飛快地組織着語言,用甜蜜軟糯的聲音說:“周學長你拍過楊導的戲,應該和他很熟吧?你幫我這個忙,以後我也會還你人情,好不好?”
“不可以。”
周曾谙不帶一絲感情色彩地說完,轉身走了。
江暖的嘴角徹底垮了下來。
宿舍中,姚遠和董飛捧着手機在吃雞,戰況非常激烈。
“我這兒有M416你要嗎。”
“哎快快房子裏有人,出來了出來了。”
陳藝昊開門進來,“周曾谙,樓下有人找你。”
周曾谙摘下耳機,“誰?”
“這個嘛……你自己下去看吧。不過我可以透露一下,是個女生。”
周曾谙感受到背後兩道強烈的目光,“刷”地一下回過頭。
姚遠和董飛卻跟兩個沒事人一樣打着游戲,“找車找車,摩托車!”
“你會不會開車啊。”
“我馬上就回來。”
說着,周曾谙走出宿舍。
姚遠和董飛擡起頭。
三個人的視線一交流,露出會意的微笑。
烈日當頭。
江暖抱着麥當勞,等周曾谙走到面前,直接将紙袋遞給他。
周曾谙沒有接,“我不會幫你。”
“知道,這是送你的。”江暖揚了揚下巴。
“然後呢?”
然後?當然是吃人嘴軟拿人手軟了。江暖将話咽了下去,唇角勾出一個甜甜的笑,“我只是想單純地,不帶任何想法地對周學長表達我的仰慕之情。”
周曾谙彎了彎唇,聲音和煦,“謝謝。”
江暖心中一喜。
然而下一秒,他冰冷的聲音砸過來,“我不需要。”
說完,他轉身上樓。
江暖:……???
至于這麽冷漠嗎??
“砰”的一聲。
一只白皙的手一把将麥當勞放在桌子上。
江暖轉頭對曉萱和陸婷婷說:“今天我請你們吃麥當勞。”
“哇。”陸婷婷一臉驚喜,“是特意給給我們買的嗎?”
“不是,是給某個人買的,不過現在要加上讨厭的前綴。”
陸婷婷拿出一盒麥樂雞,“因為他不領你的情?”
“是因為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江暖比了個手勢,“印象分直線下劃。”
曉萱:“所以說某人是誰?”
“麥當勞新出的蜜桃派應該很好吃吧。”江暖遞給曉萱,“你試試。”
曉萱接過,“謝謝。但是某……”
“蜜桃派要趁熱吃。”江暖連忙就着她的手塞到她嘴裏。
陸婷婷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某人就是你之前說的……”
“啊吃了這麽多還堵不住你們的嘴!”
“好,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這周的作業是雙人小品。主題是筆記本,其餘自由發揮。大家自行分組,下節課交。”
話音未落,同學們紛紛四散開來。
陽光透過窗戶投射下歪歪斜斜的幾道。嬉鬧聲中,每個人都找到了排作業的搭檔。
只剩下周曾谙和溫戈。
溫戈倚在一旁的牆上,瞥了眼周曾谙,眼神中隐隐帶着幾分不屑一顧。
陳藝昊走過來,搭上周曾谙的肩膀,“就剩你和溫戈了,你們兩個演對手戲一定很好看。”
周曾谙好似聽到了什麽笑話,“嗤”了一聲,“我和他?”
“怎麽,你不想和他演?”陳藝昊奇了,“那你想找誰?”
周曾谙視線微垂,沒有說話。
另一邊,江暖在食堂窗口取了餐,端着盤子找了個人少的位子坐下。
隔壁桌的三個女生的聲音傳來。
“最近D家新出了款粉底液超好用。”
“真的嗎?下次我買來試試。”
沒有任何征兆的,她們興致勃勃的聲音全部頓住──
周曾谙不疾不徐地朝這邊走來。
他身形颀長,鼻梁英挺,下颌線幹淨利落,整個人像塊璞玉一般,散發着旁人沒有的幹淨氣質。
她捅了捅一旁女生的胳膊肘,悄聲說:“你看你右邊,那不是周曾谙嗎?好像在往我們這邊過來。”
“不會吧,肯定是你想多了。”
江暖默不作聲地端上盤子起身──
卻撞見周曾谙站在面前。
江暖擡眼,“麻煩讓一讓。”
他徐徐開口,“我是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