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紅燈籠高高挂
夜深人靜。
器材店裏空無一人，一臺老舊的電視機放着咿咿呀呀的戲曲。
江暖踏進門，“老板在嗎？”
一身汗衫的老漢慢悠悠地從櫃臺後的藤椅上起來，扶了扶老花鏡，“小姑娘，需要什麽？”
“一塊電池。”江暖報出型號。
“好嘞。”
老漢并不着急拿電池，打量着江暖身後跟着的人。男人面容清俊，輪廓分明，一副難得的好骨相。
老漢問：“這是你男朋友？”
江暖一愣，連忙擺手否認，“不是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同時遞眼色給周曾谙，那意思是“快否認啊。”
沒想到周曾谙瞥了她一眼，冷不丁地說：“她比較害羞。”
江暖徹底傻眼了。
“這麽帥的男朋友，應該多拿出來炫耀炫耀。”
老漢不急不忙地走到架子旁找電池。
“是，您說得對。”江暖一臉笑意地應和，轉頭瞪了眼周曾谙，小聲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只是懶得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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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曾谙話音淡淡，眼眸無波無瀾。
仿佛剛才一瞬間的暧昧只是種錯覺。
江暖“哦”了一聲，沒說什麽。
話題到這裏戛然而止，老板的聲音傳來，“來結賬吧，小姑娘。”
周曾谙瞟了眼江暖看似失落的神情，打趣道：“去結賬吧，女朋友。”
買完電池，兩個人一道從器材店出來，江暖說要去超市買東西，周曾谙便獨自走向宿舍樓下。
忽然，他停下腳步站定。
許若妍笑吟吟地看着他，“你這是去哪兒了？我等了你好久。”
周曾谙輕吐出兩個字，“有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嗎？”許若妍垂下眼簾，低聲道，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微垂的眼尾，刻意放輕的聲音，表情拿捏地恰到好處，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
周曾谙移開視線，不鹹不淡地開口，“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說罷轉身。
許若妍突然出聲，“明天中午十二點，我在校門口的西餐廳等你。”
周曾谙背影一頓，兀自離去。
許若妍有些拿捏不準他的意思。
他似乎總是這樣，即便……她也從來沒有看透過他。
她在原地站了良久，轉過身。
不想江暖正拎着塑料袋走過來。
許若妍愣了愣，不禁輕笑出聲。
江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
“那你笑什麽？”
許若妍清麗的臉上帶着幾分閑适，你猜我剛才去找誰了？”
“我不想知道。”
“我勸你還是想想吧，也許結果會讓你大吃一驚呢？”
“我再說一遍，我對你的事情，沒有半點興趣。”
江暖面無表情地說完，轉身的動作卻被許若妍的話打斷──
“周曾谙是我前男友。”許若妍說。
江暖一頓，挑眉道：“那又怎麽樣？”
“看你和他關系匪淺。”許若妍語氣平靜，“所以想提醒你這個事實。”
江暖笑得像一朵嬌豔的紅玫瑰，“你費這麽大勁，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
許若妍緩緩彎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明天中午十二點，我約了周曾谙在西餐廳見面，你真的不想知道，他會不會來嗎？”
許是許若妍不斷挑釁的态度激怒了江暖。她冷笑一聲，聲音不帶任何溫度，“怎麽你還想玩兩女争一男這樣老掉牙的戲碼嗎？周曾谙來不來赴你的約，和我有什麽關系？如果我想知道，也不用通過你來告訴我。還是說──”
江暖一頓，緩緩開口：“你根本不确定他會不會去？”
許若妍一怔。
江暖看到許若妍的反應，知道自己說中了，微微一笑。
末了，她抛下一句“以後關于周曾谙的事，請去找他，不要來找我”就走了。
許若妍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次日，許若妍依約等在西餐廳。
今天陽光好，她特地選了靠窗的位子，還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擺放了餐具的位置。
做完這一切，她才施施然坐下。
窗外的陽光透過香樟樹的縫隙揮灑進來，她看着一張合照，神情專注。
服務生拿着菜單和水壺走過來，問：“現在需要點餐嗎，女士？”
許若妍放下照片，十指交錯扣在胸前，“還有一個人沒來，我想等他來了再點餐。”
“好的。”服務生熟練地往高腳杯中倒水，看到桌上的合照，笑着問道：“這是你和你男友嗎？看上去很般配。”
“謝謝。”許若妍欣然接受了誇贊，“其實我和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所以我今天選在這裏，希望給他留下一個好的回憶。”
“一定可以的。”
話音未落，玻璃門“吱呀”一聲響。
服務生回過頭，笑容滿面地迎接：
“歡迎光臨──”
江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正在學校附近的奶茶店買奶茶，店員叫到她的號，她伸手去接，一切都和往常一樣，沒什麽不同。
卻在觸碰到紙杯的那一剎那突然頓住。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那個作業周三以前就要交。”一旁的陸婷婷發完語音，看向微怔的江暖，“你怎麽不拿？”
江暖回過神，搖搖頭，“沒什麽。”
陸婷婷不疑有他，“走吧，該回去了。”
江暖遲疑了一下，問：“我們還是原路返回嗎？”
陸婷婷：“不然呢？”
“換條路吧，往東走。”她說。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家西餐廳在東邊。
陽光灑滿的餐廳。
許若妍臉上浮現出甜蜜的微笑，“你來了。”
早有服務生拉開椅子，周曾谙眉目低斂，低聲道了謝，坐下。
許若妍遞給他菜單，含笑道：“看看吃點什麽？”
周曾谙沒有接，“你決定吧。”
許若妍動作一頓，收回手，叫來服務生點單。
周曾谙注視着她一系列的舉動，清俊的臉上看不出多餘的表情。
“……就這些，謝謝。”
許若妍把菜單交給服務生，瞄了眼周曾谙，拿起桌上的照片，微笑道：“你看看收拾宿舍的時候找到了什麽？不得不說，我很懷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周曾谙不接話，淡淡道：“你不是有事要說嗎，說吧，是什麽事。”
許若妍擡眸，對面的男人依舊是那副深邃的眉眼，只是微抿的唇角透着一絲冷淡，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她有一瞬的恍惚。
“就是這件事。”
許若妍開口。
“什麽？”
“我看到了照片想起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就是這件事。”
周曾谙微微蹙眉，“你約我就是為了敘舊？”
“值得一敘，不是嗎？畢竟……”許若妍垂下眼簾，似是呢喃，“我還沒有完全放下你。”
她端過玻璃杯抿了口水，不動聲色地擡眼打量周曾谙。
周曾谙神色淡漠，看上去不為所動，“我想我之前對你說得很清楚，我不會回頭，希望你也不會。”
他的态度太明确，許若妍不禁捏了捏裙角，“你是認真的？真的對我沒感覺了？”
“嗯。”
周曾谙從喉間發出一個單音節。
“為什麽？”許若妍捏緊裙角，又漸漸松開，“該不會……是因為你喜歡上江暖了吧？”
江暖停下腳步。
她的視線落在玻璃窗的那對男女身上。
陸婷婷有些驚奇地叫道：“哎，那不是周曾谙和許若妍嗎，他們怎麽會在一起吃飯？”
“吃個飯有什麽好奇怪的。”
江暖賭氣似地說完，調轉腳步，“走了。”
餐廳內，周曾谙掀起眼皮，漠然勾了勾唇，“許小姐是站在什麽立場過問我的感情生活？”
“朋友，不可以嗎？”
“不要把我當朋友，我也不會把你當作朋友。”
“這麽絕情？”許若妍微微一笑，“可你今天還是來赴約了。”
“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些才來的。”
說完，周曾谙起身，“看來你要說的話都說完了，我先走了。”
不給人留一絲餘地。
許若妍靠上椅背。
半晌，她舉起一旁的玻璃杯，最終也只是重重地放回桌上。
憑什麽。
……
江暖回去的時候，不想正好碰上周曾谙。
陽光燦爛的校園裏，她盯着周曾谙從容不迫的背影，抿着唇沒有說話。
倒是一旁的陸婷婷道：“那不是周影帝嗎？江暖你不跟他上去打個招呼嗎？”
江暖：“……算了。”
陸婷婷推着她說：“走啦走啦，你不是和他很熟嗎。”
江暖被陸婷婷半推半拉地走到周曾谙面前。
周曾谙一早就看見她們，一臉淡然地等着江暖的下文。
江暖擠出一個笑容，“周學長，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舍友陸婷婷。”
陸婷婷連忙跟着叫道：“周學長好！”
周曾谙瞥她一眼，漆黑的眼眸中透着一絲疏離。
陸婷婷腹诽：都說周影帝對人冷淡少言，沒想到連句話都懶得講，看來還真是朵高嶺之花。
江暖笑眯眯地說：“好了，打完招呼了，我們走吧。”
卻在轉身之時，被人叫住──
“你去哪兒？”
陸婷婷：我收回說過的話。
江暖回過頭，笑得粲然，“我去哪兒就不勞你關心了，反正你要關心的人多得很。”
周曾谙感到莫名，“什麽意思？”
“有什麽好問的，你不覺得你這個問題很無聊嗎，與其有時間在這裏跟我廢話，還不如多陪陪別人。”
江暖一口氣說完，氣沖沖地轉身走了。
被莫名發了一通脾氣的周曾谙：……
他轉頭問陸婷婷，“她心情不好？”
陸婷婷微囧，“不會吧，我剛才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她心情還挺好的。”她想起什麽似的，“對了，我們剛才還看見你和許若妍在一起了呢。”
周曾谙微微皺眉，“你們怎麽看見的？”
“就碰巧看見了。說起來真是奇怪，江暖非要換條路走，這才看見你和許若妍在一起。”
周曾谙垂下視線，像是在思考着什麽。
另一邊。
江暖抱着課本，步伐匆匆地走向教室，剛要進去，不想迎面撞上同樣趕來的許若妍。
許若妍一愣，挑起唇邊的弧度，“這麽巧，我剛和周曾谙約完會回來。”
冤家路窄。
江暖明顯不想理她，“哦”了一聲，就想進教室。
“你最好還是離他遠一點。”
空無一人的走廊。
許若妍的聲音再次響起。
她收斂起笑意，聲音冷然，“只要他曾經是我的，我就不會讓任何人搶走。”
江暖一頓，長睫掃向她，一雙潋滟的美目直叫人不可逼視。
她的唇角綻開一抹不屑的笑，“恐怕也只有你會用搶這個字來形容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許若妍臉色登時一變，“你什麽意思？”
“我應該不需要給你做個閱讀理解吧？”
“你……”許若妍的話還未出口，就被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
“許若妍。”周曾谙身形修長，眉眼淡漠地站在那裏，“我有話對你說。”
走廊的窗外，烏雲悄悄遮住了太陽。
許若妍彎起唇角，面帶着勝利者的高姿态跟着周曾谙走到一旁。
“怎麽，剛才不是還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态度，現在又這麽主動來找我了？”
周曾谙不冷不熱地開口，“我和你見面的事，是不是你故意告訴江暖的？”
許若妍一頓，唇角的弧度淡了下去，“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是。”許若妍揚起臉，姣好的臉上不複往日的溫柔，“我就是故意的。”
“所以什麽敘舊都是假的，這才是你的目的。”周曾谙擡起眼，瞳色瞬間冷了下來。他伸出手，“照片給我。”
許若妍不明白他的意思，“你要做什麽？”
周曾谙重複，“給我。”
許若妍只好從包裏拿出照片給了他。
他接過，什麽話也沒有說，修長的手指三兩下把照片撕成了碎片。
許若妍近乎吃驚地看着他，“你幹什麽？！”
周曾谙微眯起眼，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你應該很清楚自己幹了些什麽。告訴你，我永遠也不是你可以欺騙，耍心機的對象。”
許若妍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現在是為了江暖把我們的合照撕了嗎？”
他嘲諷一笑，“看來你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到底有多荒謬。”
話音未落，他随手一揚，将照片扔進垃圾桶，越過許若妍離去。
許若妍緊緊抿着唇，滿是被人羞辱的氣憤。
她站在原地良久，最終憤恨轉身，不想卻與人相撞。
“砰”地一聲──
潔白的紙片像雪花般飛揚開來，紛紛揚揚地散落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
沈知恩慌忙道着歉，一邊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紙張。
許若妍居高臨下地開口，“現在說對不起有用嗎？”
沈知恩動作一頓，頭埋得更低，嗫嚅着說：“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許若妍輕“哼”一聲，沒再說什麽，徑直離開。
沈知恩鼻子一酸，從上衣口袋中拿出手機，撥通了江暖的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