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鋼琴家

一周前。

“華氏娛樂？”

許家的別墅裏。

許若妍有些吃驚地看向許叔叔，端起茶杯的手也頓了下來。

許叔叔點點頭，說：“其實創投會那天，是楊導力排衆議，拍板将最佳項目獎頒給江暖。不過華氏娛樂的華總也确實很看好她的項目，所以才會有意向投資。”

許若妍若有所思，“原來如此。”

“你先坐一會兒。”許叔叔指指外面，“我出去一下。”

許若妍：“好。”

許叔叔起身離去後，許若妍拿出手機，翻了翻通訊錄，撥出號碼。

一陣忙音後，對面接通電話。

她換上一副笑容，說：“喂，你好，我是許若妍。你還記得我嗎？我們上次在創投會的飯局上見過……”

很快。

西餐廳。

裝修簡潔明亮，環境寧靜優雅。

許若妍緩緩抿了高腳杯裏的白水，似乎在等待着什麽人。

服務員禮貌的聲音傳來，“先生，裏邊請，這邊。”

Advertisement

一個身着花色西裝的人影走過來。

許若妍擡起眼皮，彎起唇角，邊起身邊伸手道：

“你好，華總。”

華總上下打量她一眼，微微一笑，桃花似的面容自帶三分風流态度：

“許小姐，找我有何貴幹？”

許若妍唇角的弧度一僵，不着痕跡地收回手，說：“可以坐下聊嗎？”

華總微一挑眉，拉開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

“自從上次的飯局後，才幾天不見，許小姐倒是越來越動人了。”

這話說到許若妍心坎上。她的笑容有些羞澀，“哪裏。聽說華總和我叔叔關系很好，在公司業務上有不少往來。”

華總聳聳肩，“所以我今天才會答應你的邀約。”

“那是我的榮幸。”

“許小姐太擡舉我了。”

二人閑聊着，餐廳內餐具的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許若妍話鋒一轉，“對了，聽叔叔說，華總要投資《地鐵的風呼嘯而過》那個項目？”

“沒錯，這個項目拿了最佳電影項目獎，也确實很有發展潛力。”華總說。

許若妍淡雅的臉上笑意盈盈：“華總有所不知，最佳電影項目獎的得主是我的同班同學，她一直都很優秀，也很聰明。現在有您為她的電影投資，又和周曾谙感情穩定，我真為她高興……”

“等等，”華總打斷她的話，蹙起眉峰，“你說什麽？和周曾谙感情穩定？”

許若妍仿佛意識到說錯了話，微張了張唇，有些詫異地道：

“華總你不知道嗎？江暖她的男朋友就是周曾谙呀。”

……

寬闊的辦公室內。

華總不停地在落地窗前踱來踱去。

這件事實屬他的意料之外。

他揉了揉太陽穴，拿出手機撥通周曾谙的號碼。

三聲過後，電話接通：

“來我辦公室一趟，現在，馬上。”

半小時後。

周曾谙身影軒挺，從容不迫地徑直走進辦公室。他眼珠淡淡：

“什麽事這麽着急？”

華總正看着窗外繁華的風景，聞言回過頭，“來了。找你是有一件事要向你确認一下。”

“什麽？”

他看向周曾谙，一字一句的語調中暗藏機鋒，“你和江暖是什麽關系？”

周曾谙眼皮一跳。

他微挑眼尾，眸中有幾分戒備，“你問這個幹什麽？”

華總不禁提高音量，“我要知道我旗下藝人的感情狀況。”

“是。”周曾谙幹脆利落地承認，“我是和江暖在談戀愛。”

華總幾乎無語，閉眼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然而還是忍不住吼道：

“這種事情你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呢？！”

周曾谙聲音淡漠得像一塊沒有溫度的冰，“我想我沒有必要向你告知我的私生活吧？”

“沒有必要？你知不知道我們公司本來要投資江暖的電影！現在好了！就因為你和她的關系，項目全打水漂了！”

周曾谙微微皺起眉，“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華總冷冷吐出幾個字，“我要撤資。”

辦公室裏。

鴉雀無聲。

“就因為我和江暖在談戀愛，你就要撤資？”

“你還不明白嗎？”華總說，“你是華氏娛樂的藝人，華氏娛樂又投資了你女朋友的電影，以後傳出去，別人會怎麽想？好聽點，說你動用自己的資源幫助女友，不好聽的，說你是金主，你女朋友利用你上位，甚至會說你包養女大學生！”

周曾谙緊緊握住拳頭，幹淨圓潤的關節微微泛白。

他冷聲道：“夠了！”

周曾谙輕擡起下巴，流暢的下颌線有些驕傲的意味，“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江暖是靠什麽才走到今天。”

華總輕“嗤”一聲，“你清楚有什麽用？別人清楚嗎？不管怎麽樣，她的電影我是不能再投資了，以免将來會有流言蜚語對你不利。”

周曾谙微抿唇角。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系。他尚且能承受，只是江暖……

他忽然想起什麽，問：“是誰，是誰告訴你我和江暖的關系？”

夜色深沉，路邊的小餐館亮起絢爛的LED燈，為夜晚點綴上一絲溫暖。

和陸婷婷她們分別後，周曾谙和江暖并肩走在路上，神色淡漠。

只是沒有人看見，藏在大衣底下，十指相扣的兩雙手。

尚是春寒料峭的天氣。

小巧的鼻尖被凍得有些發紅，江暖卻彎着唇角，眼眸亮晶晶的：

“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也不等周曾谙問出口，她就拉着他的手跑了起來。

夜幕低垂。

江暖拉着周曾谙跑到天臺上，停下腳步，指着夜空說：

“看，好漂亮的星星。”

周曾谙順着她指的方向望過去。

廣闊無垠的天空下，星星的眼睛眨啊眨，像一個頑皮的精靈，揮舞着雙臂。

周曾谙的眼眸柔和了一瞬，“确實很漂亮。”

江暖仰頭望着天空，感覺心也變得安靜下來。

她靜靜開口：“自從我說要參加創投會，到現在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時間過得真快啊。沒想到真的走到了今天，而且，”她彎了彎嘴角，“周五就要簽合同了。”

周曾谙垂着視線，眉心微動。

“等簽了合同以後，電影就能正式立項啦。”她說着說着，開心得像個孩子，掰着手指一一細數，“立項之後就要敲定各個班底，找演員，劇本還要送去審核……然後才是開拍，上映。”

周曾谙動了動嘴唇，說：“你很期待，是嗎？”

“其實我幾乎都已經忘了當初是為什麽要拍電影了。”

她輕揚起唇角，眼中映着星辰的倒影，滿是憧憬，“因為是夢想啊。”

微風拂起發絲。

他凝視着她的眼瞳，心突然變得很重很重，沉沉地墜下去，壓得他說不出話來。

他頓了頓，語氣淡得像白開水，“這麽晚了，回去吧。”

說罷轉身。

“周曾谙。”

江暖叫住他，唇畔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她說：“前程似錦，我不會回頭。”

第二天。

周曾谙一言不發地走進華氏娛樂的大廈，坐上電梯直達頂層辦公室。

“叮咚”一聲，電梯門打開。

他疾步走向辦公室。

華總正坐在辦公椅上一圈圈地轉着椅子，看見他不由得調侃道：“難得周大影帝主動來找我，有事？”

周曾谙開口：“《地鐵的風呼嘯而過》的所有資料，你都有備份吧？”

華總答：“當然。”

“給我一份。”

華總疑惑地挑眉：“你要這個做什麽？”

周曾谙沒有回答。

華總不耐地撓了撓眉毛，“行吧行吧。”他拿起座機的話筒，按了兩個鍵：

“小李嗎？《地鐵》那個項目的資料全部打印一份，拿到辦公室。”

咖啡廳。

陽光直射進玻璃。

一本厚厚的本子上，白色的封面寫着《地鐵的風呼嘯而過》八個醒目的黑體字。

一只冷白修長的手徐徐翻開封面。

裏面是關于影片的設定，大綱，人物小傳，場景選擇等等。

周曾谙食指輕抵眉骨，仿若在思考着什麽。

片刻後。

他拿出手機，找出經紀人的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

“是我。你認識辰誼的林總嗎？能幫我約他見上一面嗎？”

陽光轉瞬即逝，陰沉沉的天空壓下來，一副快要下雨的樣子。

行政樓的走廊。

周曾谙長身伫立在窗前，俊秀的臉上沒有表情。

手上是那本厚厚的資料本。

耳邊響起經紀人的話：

“我和辰誼的林總不是很熟。不過我聽說，他今天下午好像會去你們學校找校長？你可以去問問看。”

就在此時。

“嗒嗒嗒嗒。”

被擦得锃亮的皮鞋和地磚接觸的聲音随之響起。

周曾谙垂眸一頓，回過頭。

一個身着黑色西裝的男人迎面走來。

那人身板筆挺，黑色的西裝長度合身，熨燙得一絲不茍，紐扣嚴絲合縫地扣着，系到最上方，不露出一絲多餘的肌膚。英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鏡，整個人透露出一股殺伐果斷，說一不二的氣質。

如果說，周曾谙像湖水一般沉靜，那他便完全是冷酷的精英範兒。

男人在周曾谙面前堪堪停下腳步。

而後微微一笑，伸出手，“周先生？久仰大名，你好。”

周曾谙視線垂落在他停留在半空的手上，同樣伸出手，“林總。我是專程來找您的。”

“哦？”

林總仿佛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一般，“向來傳聞周大影帝待人疏離冷淡，少言寡語。今天主動來找我，林某真是深感榮幸啊。”

對方一頓恭維之詞。周曾谙面色淡淡，沒什麽反應，“林總，我這次來找你，是想請你看看這個電影項目。它是一個很好的作品，只是尚在初期階段，沒有投資，如果您願意的話……”

說着，他伸出手，将資料遞了出去。

林總瞟了一眼，笑道：“周先生，你這是想走關系嗎？”

白皙如玉的手不尴不尬地停留在了半空中。

周曾谙唇角稍抿，沒有說話。

林總瞥他一眼，擺手道：“我不知道這個項目的創作人是誰，但能讓你來主動找我，想必關系匪淺。我知道，你現在當紅，人氣如日中天，可我們公司對電影的投資向來是經過層層讨論，你這樣直接地找上門來，對別人不公平，恕我不能接受。”

一番拒絕的話說得滴水不漏，卻又毫不留情。

他的手指将雪白的紙張捏出些微的褶皺。

“林總，”周曾谙艱難開口，“就不能……考慮一下嗎？”

不複往日的高高在上。

卻也不甚卑微。

“抱歉。”

說罷，林總轉身。

周曾谙站在原地，深深垂下頭，沒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空蕩蕩的長廊上。

只有他一個人的背影。

忽然，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他接起，嗓音如往日一般清冷，“喂。”

是陸婷婷，“呃，是周影帝嗎？你知道江暖在哪裏嗎？外面下雨了，她也沒帶傘，我打她電話也沒接……”

還沒等陸婷婷說完，周曾谙“啪”地一聲挂了電話。

匆匆邁開步伐。

黑漆漆的天空。

傾盆大雨劈頭蓋臉地落下。

江暖擡起頭，臉上混着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的痕跡，像一朵濕答答的玫瑰花，無力地垂落着。

眼前的男人眉目沉靜，手上的雨傘為她遮擋着，另一只手将她濕黏的發絲輕輕撩到耳後。

“回去吧。”他輕聲說。

江暖點點頭。

随後跟着他起身──

卻因為久蹲後的雙腿酸麻，一個趔趄，撞入他的懷中。

鼻間是熟悉的清冽氣息，男人的溫度隔着衣衫傳到她的身上，在這冰冷的雨夜中，顯得尤為溫暖。

江暖到底還是沒憋住，“嗤”地一聲，眼淚滾滾落下。

“為什麽？”女孩的聲音帶着哽咽的哭腔，“到底是為什麽啊？”

大雨淅淅瀝瀝地下着。

她的質問像是有千斤重，一字一句敲打在他的心上。

懷中的女孩哭得發顫，他卻什麽也做不了。

周曾谙無力地閉上雙眼。

寂靜的夜裏。

只剩下雨滴“啪嗒啪嗒”的響聲。

翌日。

“叮鈴鈴鈴……”

一連串的鬧鐘急促地響起來。

一只纖白的手從被窩裏伸出來，按掉手機。

江暖睜開眼，盯着空白一片的天花板。

嗯，不是夢。

混沌的腦子漸漸變得清醒，她坐起身，一頭烏黑的秀發随着動作散落下來。

可能是昨天淋雨的關系，鼻子有點塞住了。

她下了床，打開衣櫃，随便揀了兩件衣服換上。

陸婷婷正翻着書，聞聲回頭，問：“你要出去嗎？”

江暖換衣服的動作一頓。她似乎愣了會兒，說：“我去看電影。”

陸婷婷“哦”了一聲，低下頭繼續看着書。

一陣窸窣的聲響之後。

江暖打扮妥當，出了宿舍門。

陸婷婷放下書，拿起手機，撥通電話：

“喂，江暖剛才出去了，去電影院。”

天色有些陰沉。

江暖一路走出校門，到了公交車站，很快，公交車來了。

坐上車，刷卡，江暖一個人坐在後排的雙人座上，一旁一對年輕的情侶在說笑。

不知過了多久，她下車，穿過馬路，走進電影院。

付錢，買票，取票，檢票。

她面無表情地坐着這些動作，走向檢票口的背影像幽靈一樣，無聲無息。

走進影廳，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影片早已經開始，銀幕的光映照在她白得近乎沒有血色的臉上。

江暖專注地看着大屏幕，沒有發現──

後排，男人的身影漸漸走過來，坐下。

周曾谙視線微垂。

她柔順的黑發垂落，卻看不見她的表情。

江暖就這樣一場接着一場地看着電影。

出了影廳，又走進影廳。

直到最後散了場，她走出電影院，身後始終有個人影跟着。

影院外。

商場的燈光明亮，熙熙攘攘的人流一個接着一個走過。

江暖腳步頓了頓，接着邁步向前。

隔着紛擾的人群。

周曾谙注視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黑瞳沉沉，像深邃寧靜的夜空，辨不出情緒。

他沒有追。

……

從電影院回來後，天已經完完全全地黑了下來。

校園的路燈一盞接着一盞地亮起，映得夜色有些泛黃。

江暖剛踏進教學樓的大門，許若妍就迎面走過來。

許若妍瞟了眼江暖，她臉上的低沉顯而易見。許若妍微微一笑：

“看來你都知道了。”

江暖不想搭理她，垂着眼眸“嗯”了一聲。

許若妍微微一怔。

若是在以前，江暖一定會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譏。可是現在……

不過這樣也好。

她轉了念頭，揚起唇角：

“不過，還有一件事你應該還不知道，需要我告訴你嗎？”

江暖盯着自己的腳尖，“什麽？”

“投資你電影華氏娛樂，是周曾谙的經紀公司。”她徐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