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魔10】楚大夫

扯開嗓子嚎哭的張大黑被楚淩霄這一眼看得渾身一冷, 愣了愣,忽然腦袋反應過來,連忙追問:“你是說, 你是說我三弟,他還有救?”

楚淩霄收回搭脈的手,兩人都沒看見的角度,一條凝為細線的黑氣從張三黑手腕上游曳而出,消失在楚淩霄指尖。

“有救,只是蛇毒, 解了就沒事了。”

張大黑狂喜,抖着手眼神慌亂又無措:“那要用什麽解毒?”

楚淩霄讓阿念留在這裏:“剛才過來的路上我看見有解蛇毒的草藥, 你們在這裏看着他, 我去去就回。”

張大黑他們遇到的蛇應該是被魔氣污染了的魔物, 不過只是剛被污染,還未成氣候。

楚淩霄把蛇留在張三黑體內的魔氣清除了, 剩下的蛇毒并不多厲害,只需要用常見的蛇清草就能慢慢解毒。

很快,楚淩霄就采了草藥回來,按照正常程序将張三黑胳膊上的傷劃開十字口擠出毒血。

張大黑知道三弟有救, 又親眼看見他呼吸慢慢恢複平靜, 也從慌亂中鎮定下來。

“行了, 你來把草藥嚼碎, 一半喂給他吃, 一半敷傷口。待會兒再多采些這種草藥,回去将養幾天就可以了。”

周圍都是泥土草木, 沒個砸藥草的石頭,楚淩霄自然不會自己上陣嚼這帶着腥臭的草藥。

既然張大黑還能動, 這活兒當然就該他來做。

張大黑一點也不嫌棄,趕緊接了草藥就往嘴裏塞,就怕自己動作慢了三弟又有危險。

張大黑原還擔心三弟昏迷,喂了藥也吃不下去,沒想到一塞進去,之前還氣息奄奄的三弟就把藥咽了下去,一邊還虛弱地睜開了眼看了張大黑一下。

看得出來,張三黑是想說什麽,可到底還虛弱着,嘴巴動了動沒能說出聲。

三弟沒危險了,張大黑總算松了老大一口氣,高興起來,擡手用胳膊胡亂擦了臉上的眼淚鼻涕,差點喜極而泣,帶着哽咽當即就跪在地上給楚淩霄磕頭:“謝謝先生,謝謝先生救我三弟!以後先生但凡有什麽用得着我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我張大黑也眼都不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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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黑腦子清醒了不少,之前就覺得楚淩霄像個讀書人,現在對方又救了自己兄弟的命,心裏全是感激敬重。

他也沒啥文化,知道的最體面的稱呼,就是“先生”。

楚淩霄擺手:“舉手之勞不足挂齒,再則我本就是個大夫,哪裏是什麽先生,你只叫我一聲楚大夫便是。”

圍觀全程地阿念扭頭看了便宜爹一眼,發現便宜爹雖然臉上沒什麽笑,整個人卻莫名透出一股正義凝然的正氣。

用通俗一點的大白話來說,就是這人一看就是個好人。

阿念的小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個難以言喻的表情。

雖然這是他爹,雖然他爹回來後對他娘挺好,對他嘛,嗯….雖然也欺負他,可其實待他也挺不錯的。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阿念就是從來沒把“好人”這個詞往便宜爹身上靠過。

張大黑卻是明顯信了楚淩霄,整個人更加感動了,碰碰往地上磕頭:“楚大夫真是個大善人,今天的救命之恩,我們張家絕對不會忘!”

一直躺着的張三黑也掙紮着重新睜開眼轉着眼珠子去看楚淩霄,嘴巴嚅動,沒說出話,眼睛表情,都在表示他對楚淩霄的感恩。

又客氣了兩句,楚淩霄就讓張大黑好好把張三黑背起來:“現在還是趕緊下山,讓你兄弟好好休息養身才是重中之重。”

張大黑再三感激道謝,而後把楚淩霄用剩下的藥草往懷裏一揣,這就背上三弟下了山。

至于楚淩霄,只說自己帶着阿念還有事。

等張大黑走了,阿念才好奇地歪頭看他:“你怎麽還會治病呀?”

楚淩霄拍了拍衣衫上不存在的泥土,雙手一背,邁步:“身為大夫,如何能不會治病?”

在達官顯貴面前,醫者是中九流,地位卑賤。

可在窮鄉僻壤之地,卻是老百姓們十分尊重的人。

他們才不管什麽社會地位分類,只知道如何自己周圍能有個醫術過得去的大夫郎中,自家生了病就不用只靠硬扛,聽天由命了。

張大黑背着張三黑回家以後,傍晚,出海打漁的當家男人跟老二回來了。

得知此事,也不耽擱,張家二老就帶着能動彈的兩個兒子,并張三黑的媳婦及三個兒子兩個閨女,一起來山坳裏,找楚淩霄道謝。

張老爺子五十多歲,身子骨還算健朗,聽大兒子描述過咬幺子的那條黑蛇頭上長了肉留。

在此生活了一輩子的他如何不知道那黑蛇是個怎樣的毒物,自然也就知道那蛇毒并不像楚大夫說的那樣容易解去。

一番道謝推辭後,張家人留下了送來的謝利,幾條今日才打回來的海魚,并一些個糧食雞蛋。

比起張三黑的性命,這點謝利自是太過寒酸了,可張家本就不富裕,這些已經是掏空了他們的家底。

就是這樣,楚大夫竟還一點不介意,甚至又給張家人包了藥,讓他們拿回去給老三煮了服下,能讓老三不至于留下後患。

如此周全的良善人,張家人都感激壞了,回村裏以後見人就誇阿念爹是個好人。

“雖然臉冷了點,可楚大夫實在是個大好人!”

有了張家人在雲崖村中奮力宣傳,村裏人都知道了阿念爹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瞧着沒個笑,卻是個好心的。

到了這時候,誰還會非議當年的事啊,因為他們都在為村裏竟然有了這樣一個醫術好心也好的大夫而振奮。

更甚者,村民中還有人“推測”出了當年的事情真相。

雲□□醫的楚大夫路經此處,跟沒爹沒娘的可憐女子宋婉相遇,兩人在山裏結識。

最後,楚大夫放不下雲游四海鑽研醫術的宏願,只能含淚留下宋婉。

“當初楚大夫肯定給宋娘子說過他會回來的,要不然宋娘子怎麽一等就是十年也沒放棄?”

有感性的小媳婦忍不住抹了眼淚,“那外面許多賊匪兵患,還有妖魔鬼怪的,多危險啊,指不定宋娘子等待的十年裏以為楚大夫出了意外呢。”

“哎,這麽說來,也不怪宋娘子堅持要撫養阿念長大了,畢竟阿念可能就是楚大夫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脈了。”

如此這般,經過大家有志一同的“故事接龍”,到最後,宋婉未婚生子的不潔,反而成了為夫君堅守的忠貞表現。

便是趙老村長,聽後也不由紅了眼眶,念了句阿婉丫頭不容易。

至于這些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又到底從誰口中開的頭?誰知道呢。

有人也從另一個角度生出疑惑:“張老太說山坳裏新修了木屋,也沒聽見動靜啊,那房子是什麽時候造的?”

不過這話一出,就有婦女争先恐後地唾那人:“那山坳離咱們村距離可不近,平時又沒人過去,說不定楚大夫回來有段時間了呢!”

“就是啊,木牛當初不是還說在山上碰見砍樹的楚大夫嘛,那時候肯定就是在準備木頭。”

“嗨,你們咋還說這種沒用的閑事!聽說了嗎?大黑痣她娘家弟弟,不是前一陣摔斷了腿嘛,聽說咱們這裏來了個大夫,昨兒就過來了。你們猜怎麽地?嘿,原本被鎮上醫館裏的郎中斷定了治不好的腿,擱楚大夫這裏,半個月就能好!”

“嚯,真的?”

一直在旁邊安靜捶洗衣裳的大黑痣兒媳婦啐了質疑的人一口:“怎麽,你還不信楚大夫的醫術啊!”

被啐的瘦巴媳婦心想,我又沒親自去試過,咋知道楚大夫的醫術如何?

不過半個月後,大黑痣娘家弟弟真就腿腳利索地親自來雲崖村找楚大夫感謝,雲崖村的人就全都信了。

這時候哪還有人去排擠孤立宋婉一家?

一個個都熱情得很,看見阿念也都遠遠地就笑容可掬地打招呼,還有家裏有人去找楚淩霄治過病的嬸子婆子小媳婦争着給阿念塞吃的。

不拘是幾個野果幾條小魚幹或是一把炒豆,總歸是一份感激。還從來沒受過村裏人這種對待的阿念很不适應,連那些小零嘴都不敢吃。

一個多月後,阿念才算是漸漸适應了村裏人這樣的轉變。

而這個時候,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日子也從五月初夏,進入了炎熱的八月仲夏。

已經引來了村民的關注,楚淩霄也不好再顯露出破綻,一條漁船做得就十分緩慢。

一刀一鑿之下,楚淩霄還真就慢慢從這樣平凡的慢節奏生活中找到了樂趣,也就做什麽事都不急了。

然而阿念卻覺得這種不着急很坑崽,因為他砍那棵被便宜爹指定要砍的那棵樹,一砍就是兩個多月。

阿念整個人都要枯了,便宜爹卻一點都不着急,還十分“善良”地勸慰他別着急,慢慢來。

阿念無話可說,只能默默看着娘親對便宜爹露出溫柔地笑。

他知道,這是娘又又又又一次被便宜爹展露出來的慈父寬容所感動,那眼神裏,既有柔情,又有欣慰。

攥緊了手中的斧頭,阿念默默轉身,往腰上綁好便宜爹給他編的藥框,背負着他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沉重離去了。

以前只有娘被便宜爹虛僞的外表給騙了,現在,整個村,甚至隔壁村,隔壁隔壁村,都盛傳起了便宜爹大好人的名聲。

阿念覺得,有時候擁有一顆聰明又清醒的腦袋,也是一種負擔。

阿念不知道的是,被他定義為最受便宜爹蒙騙的親娘,在他走後,蹙眉有些擔憂地問:“阿念砍了這麽久的樹,當真還要讓他繼續嗎?”

現在村裏人接受了他們,對阿念也挺好的,宋婉并不對之前十年的被唾棄感到憤怒或仇恨。

雖然她看起來柔弱,可心裏卻明白,那些事并不是村民們的錯,而是她打破了幾代人延續下來的俗規。

另外,雖然這十年裏遭受排斥冷待,可多數的麻煩威脅,到底是她親叔嬸帶來的。

前些年叔嬸發了財,一家人搬去了縣城裏,宋婉的生活就平靜了下來。

村民們冷淡無視,或是拿她當說閑話的談資,鄙夷的對象,到底沒有真地對他們母子做什麽。

宋婉覺得現在的生活就挺好的,兒子也終于被村裏的孩子們接受了。

小時候無法獲得的,現在有機會彌補,宋婉有些遲疑,不确定兒子會不會更想跟村裏同齡小夥伴無憂無慮地開心玩耍。

之所以遲疑,是宋婉也能看明白夫君如此,是想要讓兒子變強。

這要是放在現代,就是父母對孩子的教育理念出現了分歧。

楚淩霄是理智強者論,宋婉是快樂成長論。

不過因為宋婉性子溫婉,在沒有發現孩子抗拒,或者夫君此等做法對孩子不利之前,便沒有說出來。

算起來,也是兩世夫妻了,楚淩霄如何看不出來小妻子的想法,停下手上的動作,放下鑿刀,摸了摸小妻子臉蛋,“放心吧,他會堅持下去的。”

因為這就是他想要的,也是他注定要走下去的路。

楚淩霄沒多少慈父情懷,可對待阿念,也算是有兩分責任心了。

比起前世,頗有進步。

山上,已經習慣了避開狼吟虎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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