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邪祭12】除夕
秋容并不知道自己喝的藥還有去鬼氣的, 不由好奇追問:“我喝的不是安胎藥嗎?”
楚淩霄故意含糊其辭:“能安胎的自然就是安胎藥。”
秋容想了想,好像挺有道理的,也就沒再追問。
昏暗中, 楚淩霄松了口氣,哄着她快點休息:“今天虛驚一場,又奔波勞碌的,還不累啊?快點睡覺吧。”
秋容确實困了,含含糊糊還想要發問:“你今天讓我回正房,是正房裏有什麽能……”
楚淩霄放輕呼吸, 等待片刻,果見小妻子說着話就睡着了, 不由一笑。
又安靜地等了一會兒, 确定小妻子睡熟了, 楚淩霄掀開被子蹭了過去。
哪怕此前并沒有溫情相偎過,可睡夢中的秋容感覺到他的靠近, 依舊動作熟練地一個側身就滾進了他懷裏。
空蕩蕩的懷抱被契合填滿,就像是那顆心也被填滿了,不再有寒風侵蝕。
楚淩霄滿足地嘆息,閉上雙眸, 調整了一下姿勢, 讓懷裏的她能窩得更舒服。
無意中手掌觸碰到小妻子微微隆起的腹部, 楚淩霄動作一頓, 而後溫柔地撫摸那處, 想着再有一個多月,這小家夥應該就能動了。
前兩世都錯過了陪伴孩子成長, 這一次,楚淩霄不想再錯過了。
第二日一早, 楚淩霄感受到大力推搡,下意識将懷裏的人抱得更緊。
如此一番掙紮,楚淩霄也醒了,垂眸一看,就對上了秋容不知是羞多一些還是怒多一些的杏眸。
楚淩霄愣了一下,而後眼角眉梢綻開溫柔淺笑,低沉的聲音輕柔若拂柳春風:“娘子,早啊。”
秋容瞪眼,最後給了他一個“迎頭痛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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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的時候,帶着丫鬟來給老爺太太上早飯的王管家忍不住,一下又一下地去偷看兩位主子額頭上一左一右,長得格外勻稱的紫紅腫包。
秋容覺得有點丢臉,別着臉擡手擋着額頭,恨不得把臉埋進飯碗裏。
反倒是楚淩霄已經習慣了,态度坦然的吩咐王管家中午安排上太太喜歡吃的菜色,“……讓廚房那邊做點心的時候注意點,最近都少放些糖。”
一聽到這個,秋容也顧不得丢不丢臉了,筷子一捏就擡頭抗議:“不夠甜的甜點還能叫甜點嗎?!”
楚淩霄看了看她,半晌,回頭跟王管家道:“既然太太有吩咐,那就全上鹹口的點心吧。”
王管家預感到二人主子之間馬上又要爆發一場夫妻之戰,忙不疊躬身應了:“是老爺,那我這就下去吩咐,免得廚子不知道,已經動手做了。”
說完,轉身腳步匆匆地就溜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王管家耳朵一抖,果然聽見了桌椅刺耳的嘎吱聲。
房間裏,秋容不滿地踢了楚淩霄坐着的凳子,想像之前那樣去揪他。
可又想起昨天這人才在冰天雪地裏停留了那許久,今天早起沒感染風寒都是謝天謝地,估摸着現在怕是承受不住她的一撲之力。
于是只得作罷,氣不過,秋容又看似兇猛其實控制了力道的踢了他腿,“鹹口的點心,那還是點心嗎?分明就是充饑的主糧!”
楚淩霄給她夾了個蒸餃,溫聲哄勸:“最近你吃的甜食太多了,對身體不好。”
雖然楚淩霄不知道什麽是孕婦糖尿病,可他擅長醫理,每日早晚都會給小妻子把脈,如何會發現不了這個問題。
以前家窮,也看不出來小妻子這一次轉世是否嗜甜。
最近重新做人後,小妻子卻是無甜不歡,菜肴裏也格外鐘情南方甜口菜。
以前都是他們的孩子嗜甜,楚淩霄懷疑是因為小妻子懷孕,肚子裏的小鬼改變了她的喜好。不管怎麽樣,這種勢頭還是要控制一下的。
秋容不應,一下一下地踹他凳子,嗡嗡地跟蜜蜂似的沒個停歇:“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甜的!”
楚淩霄毫不動容,便是被掐腰擰胳膊也都咬牙穩住了。
眼見楚淩霄不像之前那樣有求必應,秋容也明白了他的決心,鼓着腮幫子忍氣吞聲地服軟讓步:“不能吃太甜的,那我也不要鹹口點心。”
聲音弱弱的:“就是少放一點糖嘛。”
早知道她剛開始就不鬧了,秋容想捶自己腦袋。
在小妻子的再三撒嬌(潑)之下,楚淩霄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用過早飯,看外面的雪小了些,楚淩霄便吩咐霍青去照看運糧的事:“盡量不要碰那些糧。”
霍青不明所以,不過還是老實地點頭表示明白了。
因為請了附近的佃戶當短工運糧,再配上足夠的牛車,往城裏跑一趟就足夠了。
傍晚霍青回來交差的時候說登記糧食入庫的是副會長的人。
楚淩霄并不覺得意外,反而詢問起錢府的情況。
霍青顯然也是仔細打聽過的,“悟心法師在錢府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已經将邪祟祛除了。”
“至于錢老爺,卻是救不回來了,據說是因為他将一條修行數百年的白蛇給打來吃了。那白蛇精數百年來沒傷過人,走的是修善果的路子,一身功德金光化作孽果纏身,便是悟心大師也不願出手。”
不願出手,而不是不能出手,可見其中還有許多事發生。
果然,霍青又道:“因着這個,錢府的幾位太太公子小姐日日去悟心大師面前跪地哭求,昨日悟心大師沒驚動任何人,獨自走了,昨天我們回來的路上,應該就是剛好碰見悟心大師離開鹽城。”
霍青并不知道自家老爺跟大師差點打起來,只以為昨日老爺臨時下車去找大師,是為了別的。
畢竟悟心大師是出了名的得道高僧,若能指點一二,指不定就能得個什麽緣法。楚淩霄若有所思:“錢府如此胡攪蠻纏的把大師鬧走了,恐怕要不好了。”
霍青點頭:“可不是,現在城裏人人都說錢老爺是自作自受,商會裏也把錢府給除名了。”
楚淩霄一笑了之,擺擺手不再多聽此事,反而問霍青知不知道那些收回去的糧食最後會如何處置。
“說是要由留下來的普陀寺和尚們做完超度法會後,在用這些糧食熬粥布施,以此給白蛇精積德行善,安撫它轉世投胎。”
霍青其實挺同情那蛇精的,好好修它的善道,結果就這麽冷不丁被人給打來刮皮吃了。
至于死後得的陰德,在霍青看來,真沒什麽意義,他是個俗人,沒啥想頭,就覺着把這輩子
過好就足夠了。
下一輩子如何,那是下一輩子的他才能體會到的。
人生在世,反正俯仰不愧天地便足夠了。
楚淩霄笑而不語,讓霍青且自下去休息。
倒是秋容,等霍青離開後,一邊啃着冬日裏難得一見的新鮮果子一邊好奇地問:“那蛇精好呆也活了上百年了,怎麽會随随便便就被人給逮來吃了?”
想她做鬼的時候,也才十年,平時也不傷人畜修行,可也能在不帶崽的情況下與天一那個牛鼻子老道打個平手。
錢家老爺說到底就是個富家翁,據說年紀也一大把了,就算是身邊有護院仆從,那蛇精要逃跑也應當是很容易的。
楚淩霄不答反問:“娘子為何不好奇蛇精冬日裏為何還不冬眠?”
秋容一愣,後知後覺地抻着脖子喃喃:“是哦,前後也才兩個來月,兩個月前蛇也應該冬眠了。”
不過更深一層的意義,她就想不到了。
楚淩霄也沒多說,管他的陰謀陽謀明争暗鬥,與他何幹?
除夕夜,秋容吃了個滿足感十足的年夜飯,飯桌上全都是她喜歡的,一半甜口菜,一半辣口菜。
楚淩霄身體越發不好了,只吃了一碗胭脂粥并一碟藥糕。
聽着鹽城方向遙遙傳來的煙花炮竹聲,秋容仰躺着看了許久的素色帳頂。
一直到她以為身邊的人睡着了,秋容悄悄掀開被角,挪着越發臃腫的身體,一點一點鑽進了楚淩霄的被窩。
這個被窩算不上特別暖和,卻被他的氣味浸透了,全然都是一股若有似無的冷香。
終于折騰着把自己安頓好,秋容輕輕喘氣,然而剛喘勻了氣息閉上眼準備睡覺,旁邊原該熟睡中的某人卻突兀地伸出手臂,将她攬了個滿懷。
秋容吓了一跳,緩過神來就氣悶地推他:“好哇原來你沒睡着!”
沒睡着的話,豈不是從頭到尾都在看她表演?
楚淩霄悶笑一聲,擡手,哪怕是在黑暗中,也精準地撫上了她的耳畔:“我也沒說自己睡着了啊。”
秋容氣哼哼地:“那你剛才怎麽不出聲!”
楚淩霄理直氣壯:“我怕吓到你。”
秋容捶他,信你個鬼!
真怕吓到,明顯是等她折騰完了再突然抱她才最吓人了好嗎?!
楚淩霄任由她在懷裏撒潑,等人折騰累了,才重新壓好被子,又替她捋好淩亂地鋪在臉上的發絲,“怎麽,睡不着?”
聲音低沉暗啞,莫名透出一股色氣。
秋容有些不自在,扭着想要拉開兩人的距離,楚淩霄卻掐住她的腰:“扭什麽?是想要了嗎?”
兩人好歹也是成親過了日子的,秋容如何不知道他那個“想要”是什麽意思,一時又氣又惱,黑暗中更是臊紅了臉。
小妻子不扭了,楚淩霄才松了口氣,悄悄拉開一點距離,撫着她頭發哄她入睡。
秋容确實有些睡不着,緩了緩,不知過了多久,秋容終于出聲:“你給我吃的藥裏,是不是有你的血?”
楚淩霄撫頭的手一頓,沒回答,“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秋容撇嘴,語氣幹脆利落多了,“你還想騙我?哼,我都看見了。”
楚淩霄回憶了一下,并沒有察覺到她,不過也不排除現在他身體越發虛弱,所以感知遲鈍的可能性。
“何時看見的?”
秋容看他總是扯其他的,更是郁悶,用光腳丫去踩他的腳,卻被楚淩霄一曲膝蓋,直接夾住了動彈不得。
“你是不是想騙我?我就是看見了,還看見了兩次!”
第一次秋容還是無意中撞見的,當時沒看個分明,心生疑惑,又不敢相信。
特別是她事後還特意觀察了一下楚淩霄的手掌,掌心處幹淨得連個繭子都沒有,哪裏還有刀割過的痕跡。
可這件事卻成了秋容心裏的一個結。
于是第二天,秋容尋了個機會,又去偷看,這次看了個清清楚楚,從楚淩霄揮退熬藥的下人,拔出匕首割開掌心,血液一串串滴進藥碗中。
再到最後他掏出一瓶藥,往掌心傷口上撒了些許,沒過多久,掌心傷口竟然就飛快地愈合了。
也是今日除夕,來來往往的下人多了,便是正院小廚房裏也時不時有人經過,加之最近楚淩霄加大了藥量,身體越發虛弱,才沒及時發現躲在暗處的秋容。
小妻子都說得這麽清楚了,楚淩霄沉吟片刻,還是坦白了此事:“我如何會騙你,此事确是真的,不過我沒告訴你,只是怕你不願意喝藥。”這話沒騙她,就剛開始小妻子對他的态度,一旦知曉藥裏有他的血,怕是當場就要摔碗。
秋容更是清楚,那時候她哪裏知道自己會轉變得這麽快。
突然想起來,她好像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故意折騰這負心漢了,也沒想以後孩子長大了她要如何如何之類的事。
秋容揪着楚淩霄胸前的衣裳,暗自懊惱,覺得自己實在不是個有毅力的人,竟然連這樣的負心漢也輕易就忘了仇恨。
楚淩霄擁着她,輕輕撫拍她的背,“無論如何,藥你一定要繼續吃,你跟平安畢竟......只有用我的血,才能清除你們魂魄裏沾染的鬼氣。”
“等平安降生後,你就不用吃藥了。”
秋容沒吭聲,思緒複雜,同時她也很迷惑。
為什麽當初那般狠心冷血的人,現在又突然如此疼她愛她,連化做鬼與他相見的孩子也如此真切地在意着。
人心都是肉長的,更何況秋容本就不是什麽恨心的人,甚至可以說過分心軟,些許溫暖就能讓她記在心裏久久難忘。
兩人相處以來,楚淩霄是不是真心以待,她如何感受不到。
聽着男人清淺低緩的安慰,秋容難堪地閉上眼選擇了逃避,睡着前瞬間生出一個想法:若這次還被他騙了害死,只能算她太笨太蠢,這輩子,就這樣算了吧。
懷裏的小妻子呼吸一起一伏,楚淩霄止了聲,在她額前眉心處輕輕一吻,而後動作輕柔地把她往懷裏攏了攏,嘴角噙着一絲笑意地閉目睡去。
無論怎麽變化,小妻子骨子裏的善良溫柔總是還在的,雖說被發現得有些早了,效果卻比他想象的還要好。
既然天命讓他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