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同桌
俞景這樣個性的人，讨厭別人的觸碰。
果然在樂璃剛剛碰到俞景手腕皮膚的時候，俞景就條件反射般地甩開了手。
樂璃一時有些尴尬，擡手掩飾性地順了順鬓邊的頭發，“快要上課了，我們去教室吧。”
俞景抿緊了唇，率先邁開了步伐。他甩開了樂璃的手，并不是讨厭她的觸碰，也不全然是條件反射，似乎還包含着一點敏感與緊張的心理。
被碰過的手腕，連同手掌與小臂，仿佛都僵掉了。一觸即分的溫熱觸感卻似乎經久不散。
但是俞景掩飾的很好。
樂璃盡量自然地走在俞景身側。
來到教室，樂璃抓緊時間複習化學。不多時班長拿到了這次考試的紙質成績表，貼在教室的左前方的牆壁上。
雖然這東西在學校的APP上也能看到，但打印出來公示的意義不一樣。不少人擠過去查看。
“靠，果然又是那個啞巴第一，沒勁。”
“心疼萬年老二的孫盈芷。”
“沒頭發早說了，這次調換座位按成績選同桌和座位，你說那個啞巴這次會不會還是選一個人在最後坐？”
“那可不一定，最近那誰誰不是一直在讨好他嗎？”
“噗！也不知道她讨好他是為什麽，圖他啞巴嗎，還是圖他窮？”
樂璃放下書本走過去，站在嚼舌根的兩個人背後，面無表情地問，“說夠了嗎？早上出門是不是忘了刷牙？”
背後說人壞話本來就容易心虛，何況樂璃還站在人身後忽然開口，那兩個人頓時吓了一大跳，回頭看見樂璃凜然的表情，心有餘悸，不敢說話了。
樂璃冷着臉回到自己的座位，繼續看書。
沒頭發從後門進來，走到俞景身邊，敲了敲他的桌子，低聲說，“你跟我來。”
俞景默默跟着他走了出去。
上課的時間還沒到，地理老師老陳提着大茶杯懶洋洋走進來，打了個哈欠，說，“樂璃，去辦公室把期中試卷拿來。”
呃……為什麽讓自己去拿試卷，難不成原身還是個地理課代表？
樂璃敢确定自己沒有這麽設定過，只能推測是世界自動将一些細節完善了。
可她完全不知道老陳的辦公室和辦公桌在哪，只能試探着朝辦公室區域走，尋找地理組的标牌。
經過沒頭發的辦公室時，恰好看到沒頭發在和俞景說話，兩人一坐一站，氣氛還挺和諧。
“……一直這麽孤僻下去不是事，你可以試着接納一位同桌……”
所以沒頭發在勸俞景選同桌？樂璃思索着經過，終于看到地理組的标牌，走了進去。
裏面有一位老師正在備教案，樂璃只得硬着頭皮問，“老師，請問一五班的地理老師辦公桌是哪一個？”
那個老師雖然有點奇怪，但也沒多問，給樂璃指了。
“謝謝老師。”樂璃趕緊上前，拿了試卷就走。
回去的時候沒頭發還在勸，“……脾氣別那麽倔，俞景，老師不會害你……”
樂璃刻意放慢了步伐。
沒頭發終于有點無奈了，拿捏出了師長的威嚴，“就這麽說定了，你是第一名，明天班會上第一個選，今天好好想想選誰。快上課了，你先回去吧。”
樂璃連忙加快了步伐，回到教室，把試卷分給小組長幫忙發。她分的時候特意留了心，把最上面的幾份試卷留給自己發——因為第一份試卷就是俞景的。
高一的地理是自然地理，更偏向理科一點，需要客觀理解和空間想象能力的知識多，需要記背的知識少。
俞景拿了九十八分。
樂璃微笑着把試卷送到他面前，“恭喜你呀，全班最高。”
俞景默默看她一眼，接過了試卷，然後低下了眼。
必須要選一個同桌的話……
選她可以嗎？她會讨厭嗎？
高一還沒有文理分班，考試語數外、理化生和政史地都需要考。九門課的試卷全部講完，需要兩天多的時間。
試卷全部講完後，班會也要開始了。
沒頭發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先對這次考試作了總結，然後進入下一個主題。
“很遺憾地告訴大家，我們班的王萌同學因為一些原因要轉學，這次是她和我們一起度過的最後一次班會了。”
學生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啊，王萌要走了嗎，那不是意味着我們班的人數變成偶數了？”
“那不是說俞景必須選一個同桌？媽呀，千萬不要選我，我可不想和殺人犯坐一起。”說這句話的是王輝。樂璃沒想到這家夥不敢答應自己“自扇巴掌給俞景道歉”的條件，卻依然這樣四處诋毀俞景。
簡直又賤又壞。
樂璃覺得不打臉不行了。
這時王萌站起來，和大家說告別的話，暫時轉開了樂璃的注意力。
沒頭發對王萌說了些不舍和祝福的話，然後宣布開始選同桌，目光落在教室最後的男生身上，“俞景，你先開始選，寫在黑板上。”
俞景皺眉，他實在不想選，但是沒頭發對他好，他不想大庭廣衆之下讓沒頭發下不來臺。于是他默默走上了講臺。
“握草，真要選嗎？我好怕怕！”
“別選我，別選我！”
“我倒是不怕他，我只怕和啞巴、自閉狂同桌會無聊死。”
樂璃皺眉。
俞景看着講臺下的同學，看的時候特意略過了樂璃。他額發太長，眼睛籠在陰影裏，看過每一個地方，那裏的人都流露出抗拒、畏懼，低下頭不願、不敢和他對視。
沒人願意和他同桌。他也不需要、不屑于同桌。
恐怕還是得辜負班主任的期望，俞景神色冷漠，正準備對着沒頭發搖頭，人群裏樂璃卻站了起來，笑得真誠，眼神清亮，柔聲問，“俞景，我可以和你同桌嗎？我成績不好，剛好可以向你學習。”
俞景的拳倏地握緊，心情激烈，想要點頭，點不下去，想要搖頭，卻又搖不起來。
沒頭發當他默認，松了口氣。他本意也是想俞景選個女生坐同桌，畢竟女生更細膩體貼一些，興許更能照顧俞景的情緒。俞景遲遲不動，讓他心情七上八下，現在樂璃主動站出來，俞景也沒有拒絕，當真是太好了。
樂璃知道俞景喜歡坐在角落裏，但是要保護視力，不能老是坐同一個地方，于是她主動指了指靠走廊那邊的一個位置，“那裏安靜，我們坐那裏吧？”
俞景卻搖了搖頭，指了指教室中間靠前的位置。
樂璃身上還帶着嬰兒肥，個子也不高，才一米五八。坐後面俞景擔心她看黑板吃力。
樂璃原本只是為了照顧俞景的情緒，坐哪裏是無所謂的。俞景願意主動坐中間，這是好事，所以她愉快地點頭。
謝曉雅這個同桌被樂璃主動抛棄，面子上挂不住，低聲冷笑，“這麽殷勤，是不是喜歡那個啞巴啊，你口味真奇特。”
樂璃點頭，“我口味最奇特的一點，就是忍了你這朵奇葩那麽久。”
“你！”謝曉雅真是罵也罵不過樂璃，簡直要氣壞了。
樂璃沒再理她，低頭收拾自己的課桌。她的新座位離這裏不遠，她很快把東西搬了過去，回頭去找俞景，微笑着問，“需要我幫忙嗎？”
俞景搖頭，輕輕松松把所有的、一大摞厚實的課本和複習資料搬到了新位置。
樂璃不由得再度感嘆起她給俞景的人設。瘦弱小可憐變成了大力金剛，也不知道是哪裏出的問題。
在新位置坐定，樂璃在內測，俞景在外側。樂璃笑盈盈對新同桌說，“年級第一，以後請多指教。”
俞景仿佛被那眼神燙到，轉開了臉。
樂璃只當他內向怕人。俞景卻想起了他和樂璃的初見。
他見樂璃的那一年，十二歲，嘴巴還能夠說話。那天父親喝醉後揍他，他跑出了家門，在附近的公園晃蕩，很晚了也不回家。
然後就見到了不知為何也在公園晃蕩的樂璃。
小女孩穿着白色的蓬蓬裙，帶着精致的發夾，皮膚白嫩，像個小公主。雖然比他還小一歲，但是因為營養充足，個子倒是比他還要高一點。
樂璃看他皮青臉腫，主動湊近和他說話。
俞景個性從小陰沉，但那天也許是樂璃笑容真誠友好，也許是因為樂璃年紀小沒什麽危險值，俞景沖她打開了話夾子，告訴她自己的遭遇。
樂璃誠懇地勸慰他，“那就努力長大吧，長大了就有能力保護自己，遠離那些不如意啦。你會變得優秀、強大，也會遇到很好的人。”
“真的嗎？”那時的俞景将信将疑。
小女孩停頓了一下才堅定點頭，“真的。”
這段話一直镌刻在俞景的腦海裏。連同女孩離開時無意掉落的粉色凱蒂貓，他也一直珍藏。
以後即便遭遇更凄慘、灰暗的事，他也沒有放棄過努力長大。
沒想到再見樂璃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僅沒有認出他，也不再有明媚親切的笑容和真誠的眼神，看他的目光反而冷漠、輕蔑、陰郁。
她甚至因為自己校慶上小小地幫助了樂薇而叫人修理自己。
有時候俞景都懷疑，當初見到的那個小女孩，是不是只是自己的臆想。
但是現在那個真誠明亮的女孩又回來了。她會……又變回去嗎？
沒有期望，是不是就不會失望，乃至絕望？
樂璃不知道俞景所想，低頭整理自己的書桌。
晚上回到家，樂璃坐在書桌前，打開了手機。
現在，她要找能讓王輝閉上臭嘴的證據了。
作者有話要說： 俞景喜歡的一直都是女主哦，不是原主。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