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詭術幻境
黎雲恪顯然也沒料到,譚青阮會突然有此一問,他意外之餘,清隽淡漠的眉眼間,隐約浮現一絲警惕與不安。
他并未隐瞞:“确實有人這麽稱呼過我,怎麽了?”
“沒什麽。”譚青阮平靜回答,“只是聽說我原來有個外號叫瘋子R,可我毫無印象,就很奇怪。”
他頓了一頓,像是對她解釋,又像是在說服自己:“你自從當年受傷之後,記憶就時好時壞的,有些細節忘記了也正常,這不重要。”
“只是忘記了細節嗎?”
“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譚青阮蹙眉思忖半晌,擺了擺手表示不必介意,“小事而已,你忙你的,我去取搜查鷹。”
豈料沒走兩步,黎雲恪就又從身後喚住了她。
“姐。”
她回眸一瞥,等着他開口。
黎雲恪難得有些遲疑:“那幾個執行院的餘黨,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麽?”
“也沒說什麽,他們還算本分,只不過想守住自己的平行空間,不想再流浪去別的地方了。”
“記住,無論他們說什麽都別信,最好少接觸,這樣做有利無害。”
譚青阮疑惑:“我跟他們以前都沒交集,他們能說出什麽影響我的話?”
黎雲恪沉默。
她加重了語氣追問:“難道說你也認識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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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情報院長廊的光線太過明亮,黎雲恪将手遮在眼前,轉開了視線。
“……認識。”他說,“X帶領的小隊,當年跟我發生過很多次沖突,我們的關系并不好。那時他們隊伍裏有個女孩死了,因為你長得和她非常像,又都叫阮阮,X極其固執,一直追着你不放——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的妄想症也還沒康複。”
譚青阮莫名想起了在九龍Pub見面時,易骁望向自己那深痛而難以置信的眼神,以及其他隊員的反應,她心裏不由得一陣發緊。
“也許吧。”她點點頭,“X的确執念太深了。”
“他有對你無禮嗎?”
“那倒不至于。”
黎雲恪微眯雙眼:“只要你一句話,我随時可以取消赦免令,直接處置他們。”
“無冤無仇的,沒那必要。”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審判總長,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犯不着總是為了我操心。”
“我再不操心,你都快在審判院永久性消失了。”黎雲恪看着她,“身為金一席,高層會議不參加,季度總結不交,新人考核不管,婚約也不簽……”
“等等。”譚青阮淡定擡手,“剛才是不是混入了什麽不恰當的私人言論?”
“那怎麽能叫私人言論?總長和金一席的婚事,也同樣是審判院的大事。”
“我記性是不太好,卻也記得,當初前任金一席反對你繼位總長,咱倆合力殺了他,我成為你未婚妻再接替他的位置,比較名正言順——你可沒說這婚約要變成真的。”
黎雲恪似是料到了她的反應,也不生氣,只是低聲反問:“姐,嫁我很委屈嗎?”
“不委屈,但嫁人需要有愛情,你叫我一聲姐,我就把你當弟弟、當朋友,可從沒想過當丈夫。”
“那你心裏有別人了?”
“也沒有。”她答得幹脆利落,“怎麽我就非要喜歡一個人?我誰也不喜歡,在時空總局呆一輩子,替你守一輩子的審判院,不也挺好嗎?”
黎雲恪一怔,像在認真思考她的話。
“你真的願意為我守一輩子的審判院,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背叛我?”
“是,你我發過誓的,生死之交,要同進同退,我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做到。”
“那……”
“那我們拉鈎?”譚青阮笑着,輕巧勾住了他的手指,“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似的。”
她湊近他耳邊,輕言低語。
“放心,雖然姐姐經常騙人,但從不騙你。”
大概是譚青阮給管理局高層遞了話的緣故,那筆棺材錢24小時內就到賬了,甚至比談好的價格還多一些,足夠易骁養活他的三位辭職隊友。
自然,那名被挑斷了腳筋的隐身者,後來也被管理局成員拷回去交差了。
連續發生的血案,使得陰雲籠罩了整座城市,不管是原住民還是後定居的穿越者們,人人自危,都擔心災禍會不會下一次就降臨在自己身上。
就這樣,又過了四五天。
期間易骁聯系過導演,被告知劇組已經解散,編劇精神出了問題,目前不知去向。
果然,妹妹虞瑤完成計劃之後,就抽身而退了。
時空總局那邊,與平行空間是存在時間差的,各空間的時間差都不相同,很難計算。
譚青阮還沒回來,沒有搜查鷹,就難以确定雙子Y的具體方位,所以四人組只能等。
結果等來等去,沒等來好的,倒等來了壞的。
這裏的氣候夏暖冬寒,每到冬季零下十幾度是常事,前些日子剛下完雪,這天一過傍晚,又開始紛紛揚揚,很快就鋪白了地面。
入夜時分,唐星巧正在屋裏睡覺,半夢半醒間,猛然被一陣唢吶聲吵醒。
沒錯,确實是唢吶聲,吹的還是那種出殡的喪曲。
她爬起身來,迷迷糊糊裹上羽絨服,前往外面一探究竟。
誰知剛出門,就發現有個禿頭長小胡子的男人,居然順着院牆翻了進來,此刻正站在院子正中央,對着那只她宰了一半的、血淋淋的死豬,微笑搭讪,并動手動腳。
他撫摸着油膩的豬頭,臉上的表情近乎癡迷,就跟發了癔症一樣,仿佛面前的不是豬,而是位國色天香的大美女。
這一幕看得唐星巧毛骨悚然,她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喂,大哥,您還好嗎?”
禿頭男毫無反應,依舊和豬頭卿卿我我,不一會兒甚至還上了嘴,作勢親吻。
她大驚失色,趕緊走上前去,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
“大哥!大哥您發什麽瘋呢?”
她連續又拍了好幾下,總算拍得禿頭男有了反應。
禿頭男雙目呆滞轉過頭來,卻在看見她臉的一瞬間,表情猙獰地吼道。
“操!哪裏來的野豬!”
唐星巧:“???”
眼看他抄起架子上的剔骨刀,劈頭蓋臉就要朝她砍來,她果斷轉身就跑,回房間牢牢鎖住了門。
外面用刀砍門的動靜還在繼續,咣咣咣,咣咣咣,夾雜着禿頭男“野豬!野豬!”的罵聲。
這怎麽人和豬還分不清了呢?
唐星巧又驚又疑,她迅速從抽屜裏取出鏈子镖綁在腰間,想了一想,又拿了一沓自己畫的辟邪符紙貼滿衣服,并在臉上也貼了三張。
做好準備,她這才順着窗戶翻出去,直接來到了街上。
……實在是不看不知道,一看能把人活活吓出心髒病。
她盯着眼前的場景愣了很久,終于回過神來,打開了和另外三位隊友的群內視頻通話。
“哥哥們,東街出事兒了!”
嘀噠嘀噠嘀,嘀噠嘀噠嘀,唢吶吹的喪葬曲仍舊響徹整座東街,氣勢宛如集體出殡。
街道上燈火通明,所有的攤鋪都在營業,居民們熙熙攘攘人來人往,有的甚至還穿着睡衣拖鞋,披頭散發地四處游蕩。
他們是在夢游嗎?不是。
他們正在發狂。
雪還在下,唐星巧站在道旁,眼中所見黑氣沖天,幾乎要将頭頂微弱的月光也完全遮蔽。
視線裏,有不少居民就像剛才的禿頭男那樣,抱着自家養的寵物貓狗,神神叨叨,竊竊私語,仿佛對方不是動物而是人。
這還算好的,更多的居民則在揮舞着菜刀、鐵鍬、電鋸(……)等利器,高聲咆哮,彼此追逐砍殺。
黏膩的鮮血灑滿雪地,兀自絲絲縷縷冒着熱氣。
她裹緊外套,緊貼牆壁收斂存在感,一面小心翼翼向前走,一面在群裏發信息。
【風水大師巧巧】:你們在哪呢?
【狗頭軍師夙夙】:我剛接上澄哥,這就畫法陣過去。
【風水大師巧巧】:老大呢?
【修複技師澄澄】:阿易嫌我們速度慢,自己走了。
畢竟西街距離東街不算遠,而易骁瞬移的速度,相當于一輛高速行駛的摩托車。
唐星巧正要将手機收起來,冷不防感覺有什麽東西滾落到了腳下,低頭一看,發現是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人頭雙眼圓睜,仍殘留着死前的極度驚恐。
她渾身一震,頓時将人頭踢飛了十幾米。
前方買糖果蜜餞的攤位,夫婦倆正把自家兒子按在木桌上,用水果刀一刀一刀地刺下去,血液飛濺,兩人又笑又叫,狀如瘋癫。
不遠處兩夥年輕人在拼命,倒下了三四個,另外幾人就圍在旁邊,瘋狂撕扯着屍體身上的皮肉往嘴裏塞,大肆咀嚼。
他們嘟囔着:“這烤羊腿不錯啊,這烤羊腿不錯啊……”
越往前走,呼吸越覺得壓抑困難,唐星巧忽覺額頭一熱,先前貼的符紙竟然冒起了點點火星,逐漸化為灰燼。
不過片刻暈眩,她猛一回頭,見身後有一只青面獠牙、遍體鬃毛的野豬,正騰空朝自己撲來。
她反應敏捷,立刻抽出鏈子镖,迎面纏住了對方的豬頭,側身将其扯倒在地。
鋒利镖尖就抵在對方的後腦,關鍵時刻,冷風一吹,她隐約清醒了幾分,定睛看去,發現這并不是野豬,分明是穿着黑色睡衣的男人。
她連忙收手,撕了衣服上的符紙,重新貼在臉上。
可那男人不肯罷休,還在張牙舞爪地試圖掐死她,雙方一時僵持不下。
這時忽聽身後風聲有異,是易骁及時趕到,單手拽着男人的領子扔了出去。
他從唐星巧身上撕了張符紙,也貼在了自己額頭。
“老大!”唐星巧像是抓着救命稻草,總算松了口氣,“澄哥和夙哥呢?”
“我也在找。”
她掏出手機一看,見10秒鐘前,齊夙剛在群裏發了一條語音。
點開收聽,聲嘶力竭。
【狗頭軍師夙夙】:老大你在什麽方位呢?澄哥瘋了,他正在追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