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妖精打架 就避火圖裏那樣那樣的?

教她?

她說這些的語音溫軟,帶着不谙世情的天真,宋忱不必回身,便能想象到她此時的嬌态。

可憑什麽呢?她是誰?

宋忱心下的不屑愈發的深了。

她在石上坐着,赤着足。

那一雙玉足纖細溫軟,趾頭小巧圓潤,略略陷進了将将下過雨的軟乎泥土裏,墨染似的,像是畫兒。

甫一踏進金陵的地界,便有這麽個嬌滴滴的妖精纏上身來,怎能不讓他生疑?

萬顯榮是個廢材,鄭來友卻是個能幹事的,一早在那骊龍寺周邊方圓五裏內查探了一番,愣是一點兒沒摸到她的蹤跡。

她的鬼話不能信,說是妖精,說不得是那江南共主江雪浪的詭計——領兵三萬下江南,怎麽着都要透露一絲兒風聲。

宋忱垂目,泥地裏她的足尖粉嫩,比之初春的櫻桃還要鮮潤,他挪開視線,試圖不去看她,可她交疊在膝前手指卻又纖軟的奪目。

“姑娘一味悖言亂辭,恕宋某再不能奉陪。”宋忱眸色冷冷,若不是心有所系,也許真的會被她迷惑,他負手而立,擡眼望了望黑雲壓頂的天際線,“姑娘若是不顧顏面,繼續糾纏,宋某只能将你送官了。”

這話說的狠戾,可他并沒有等來她的回應,不屑地低頭一看,她正拿着一條長玉縧,認認真真地将他的袍角和自己的腳踝系在一起。

再一晃神,她已然擡起了纖濃的眼睫,仰頭沖着他直樂。

“這可如何是好?咱們綁在了一起,分不開了。”

同她說話實在是累,饒是再心如磐石之人,也要被氣的七竅生煙。

宋忱甚至有些疲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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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要解開她系的結,勢必要蹲下身來,屆時她再攀上來,恐怕又是一場糾纏。

萬顯榮手裏倒是有一把匕首,可是此刻那小子卻在林子裏抄着袖子站的與世無争,心裏的那股子邪火騰騰而起。

“這裏四野無村莊院落,更無酒肆茶莊,姑娘說個出處,宋某可送你還家。”他語音淡淡,“或許……”

他不去看她,任由心裏的邪火升騰,“秦淮河兩岸,章臺楚館林立,姑娘的家在哪一間?”

這是在說她是青樓女了。

這話一出口,再是溫順賢雅的女子,都要勃然大怒了。

可她卻依舊眼眉如鈎,笑的不谙世情,“相公的家在何處,我便去何處,不拘酒肆茶莊、章臺楚館,哪怕幕天席地也無礙,有相公做我的床,我也睡的香。”

她的語音輕軟,透着點甜蜜羞澀,可眼見着宋忱的眸色愈冷,她打了個小哆嗦,轉着眼珠子想了一想,又遲疑,“你不願在下邊兒?那我做相公的床便是,雖窄了些,可軟是極軟的……”

宋忱敗下陣來,再也不想同她啰嗦,揚聲道:“萬顯榮,拿刀來。”

萬顯榮在林子呆的蠢蠢欲動,此時聽了自家步帥的喚,一路小跑着過來,從靴子裏取了小刀奉在了宋忱的眼前。

匕首尖利,不過一揮,連接她腳踝與袍角的那根玉縧便被截斷了,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視線調開,宋忱不再看她,冷冷一聲叫她自珍。

“宋某心有明月,不願沾染煙塵,姑娘好自珍重。”

他的話裏好似有刀,寒光一現之後便還鞘,不等她回話,宋忱已然足下生風,使了輕身功夫迅疾離去。

萬顯榮戀戀不舍地看了看她,拔腿就向着自家步帥離去的方向狂奔而去,最終消失在山林的深處。

足尖在泥地裏無意識地踩了踩,沾染了愈多的泥污,收回足,江雪浪抱膝而坐,發如夜色般烏沉柔順,逶迤在地,她垂首,下巴颏抵在手背上。

“誰是煙塵?誰又是明月呢?”她聲音喃喃,好似自語,“憑什麽?”

四野的煙水氣彌漫,中元日的天氣不會轉晴,纖弱的少女在山林裏坐成了一座小小的玉雕像,許久了,她才擡起眼睫,喚了一聲:“出來吧。”

本是空寂無人的山林,忽地便由四方湧入了兩隊赤衣護衛,瞧着身姿面貌,竟個個都是氣宇軒昂的女兒身。

芸娘挎着一籃子熱氣騰騰的茄餅,見雪浪坐在石上,足尖卻點在泥裏,心疼之色立時便上了眼眉。

“進山擒老虎,也得填飽了肚子……貴主不吃早點,一會就叫老虎給當早點吃了。”她逗着趣兒,在江雪浪面前蹲了下來,掀了竹籃子上面蒙的一層棉紗,在熱氣裏哄着她吃,“中元日總要吃幾個茄餅,本該用食盒,您不是嫌棄有漆味兒,這便找人現編了一個竹籃拎過來……孬好吃兩個?”

江雪浪向下觑了一眼茄餅,再瞧了一眼竹籃子,“從前我同姥姥在下邑青魚街住着,姥姥夜裏做蜜三刀,晨起我拿到早市上去賣……用的就是這樣的竹籃子。”

用了個竹籃子,倒惹出了貴主的愁思,芸娘有些愧疚,剛想再勸兩句,便見她把眼睛藏在了手心裏,不叫人瞧見她的模樣。

“那時候我還是個小黑矮子,叫人抓到金堤上當民夫堵決眼,姥姥也是用個竹籃子給我裝的馍馍,”她在自己的手心裏說着話兒,語音糯糯,“後來發了大水,我再往城裏找姥姥,就再也找不見了……”

不看她的樣子,芸娘也知道她在哭。

不過十九歲的姑娘家,天生神力和氣運,一路走的艱難,終于走到了現今的位置,外頭說什麽的都有,有說她踩着男人的身子一路向上,也有說她詭計多端狡詐如狐,不過信的最多的,則是傳說江南共主乃是玄女娘娘顯聖。

後面的傳言倒還可入耳,前頭那一句踩着男人的身子一路向上,當真是難聽。貴主不計較,只說什麽,大凡有女子做出些成就來,總要有些個淺薄世人往那男女上頭聯系,同那些個蠢材計較什麽?

可芸娘卻不服,貴主雖然葷素不計,嘴上沒把門兒的,可身子卻是一等一的幹淨,連個男人毛都沒沾過。

這江南的天下,是貴主一拳一腳,一刀一槍打下來的。

當然,也不能否認,貴主的氣運也是頂頂的好。

芸娘靜靜地等着貴主,好一會兒才見她從手心裏擡起了眼,除了眼睛略略紅腫了一些,竟也看不出哭過的端倪。

“昨兒不是有了老夫人的消息,您高興得跟什麽似的,且等着吧,明兒後兒的,就有信兒了。”芸娘拿了一個茄餅出來吹了一吹上頭的熱氣,見貴主臉色轉晴,這才又問了一句。

“方才我瞧見公子飛也似的走了,如何了?”她到底還是打聽了一句,把手裏的茄餅遞在了貴主的唇邊,見她小小的咬了一口,這才放下心來。

“可是照着我的主意來的?公子可有意動?”

雪浪把那茄餅一口吞了下去,差點沒噎死,捂着胸口好一陣兒咳嗽,芸娘忙又喚人來給她喂水拍背,接着命一旁随侍的小宮娥給貴主穿鞋。

“先頭還是照着你給的方兒實施的……”雪浪認真地回想了一下,有點兒懵懵然,“後頭我就改了策略,悄悄地進了骊龍寺的後院兒,然後爬到了他的床上……”

芸娘目瞪口呆,幹脆在貴主的身側坐下了,“您爬到了他的床上?”

雪浪回憶起昨夜的情形,立時就興奮起來,眉飛色舞地同她說道起來。

“不光這個,我還摸上了他的身子,嘿,他那胸和我不一樣,硬邦邦的像個牛板筋……”說到這兒,她神神秘秘地湊在了芸娘的耳側,“他嘴硬說不愛我,我就一把握住了他的命根……”

芸娘驚得眉毛都快飛起來了,一把捂住了貴主的嘴,“您,您握住了公子的……公子的,您還是個小閨女,怎麽能幹這事兒!”

雪浪挑高了眉毛,把自己的嘴巴從芸娘的手裏頭掙出來,不滿地抗議,“這事兒怎麽不能幹?我愛幹什麽就幹什麽。”

哎,貴主就是這麽個魯莽性子,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不然也成就不了如今的大業。

芸娘默了一小會兒,問她,“前兒您将青杏館的轉轉姑娘請到了宮裏頭,就請教了這麽些事兒?”

雪浪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是了,轉轉姑娘若是去開班授課,決計能培養出幾個曠世奇才。怎麽,你不同意?”

芸娘面無表情地擊掌附和,“太同意了,您這麽被她培養教導着啊,怎麽着也能成為一代流氓。”

雪浪不滿地看了芸娘一眼,“你嘀咕什麽呢?”

芸娘輕咳了一聲,轉開話題,苦口婆心,“您怎麽就這麽單刀直入呢?上來要先自報家門,接着再去燈下細訴情意,這樣兒不就認得了?後頭您再同公子多走動走動,郎有情妾有意的,自然而然成就了好事,您可倒好……”

雪浪打石頭上站起身來,豈料坐的久了,腿腳麻痹,腰肢這便一旋,就歪進了芸娘的懷裏,她在芸娘的懷裏蹭了蹭腦袋,“我自報家門了呀?骊龍獻珠裏頭那龍女。”

芸娘倒吸了一口涼氣,默默地把貴主給摟在了懷裏,嘆了一口氣。

“您這麽胡說八道,沒跟人打起來?”

雪浪在芸娘的懷裏哼哼哈嘿了一會兒,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你是說妖精打架麽?就春宮畫、避火圖裏那樣那樣的?”

“姑姑且放下心來,不出三日,我勢必同他你上我下,你攻我守地好好打一架!”她瞬間激起了鬥志,“包管叫他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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