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許諾覺得裴英智的聲音有些遠,模模糊糊的,自己也不知道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不一會兒就睡着了,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快下午了,裴英智早沒了影子。要不是身體裏還殘存着裴英智留下的東西,他幾乎要以為早上的事情是一場夢了。
他去洗了個澡,才要準備迎接自己一天的開始。
年關将至,各大平臺的主播都紛紛預告自己最後一次直播的時間,然後準備回家過年,但這些都跟許諾沒關系,他就算大年三十晚上打直播也照樣有無聊的人來看。春季賽已經開賽了,大約這個禮拜的賽程結束之後,各大戰隊也要放假了。上海會不會變成一座空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所能接觸到的圈子會變成一座空城。
許諾只希望到時候還有外賣能叫,再不濟,樓下的麥當勞一定得是開着門的。
機械的按着鍵盤補兵對線,許諾仍舊保有職業選手的習慣,打Rank之前一定要開一局自定義熱身。他有兩個王者號,一個專門用來打直播,然後那個掉段了。另外一個他沒跟人說過,也沒當着別人的面用過,是他私下裏拿來練習的。裴英智查不到那個號,因為很久很久之前,那是屬于樂揚的。
他下午如果不去拳館,通常是在打那個小號,晚上直播才用大號,這樣一連過了幾天清淨日子,在某天下午,許諾收到一個快遞。
天知道為什麽這個時候了快遞還沒有放假。
拆開信封,裏面是一張寫着自己名字的機票,年前頭一天,從上海飛往北京的頭等艙。
許諾拿着機票站在玄關處呆愣了很久,很明顯,這是裴英智最喜歡做的事情。他不理解裴英智這是要做什麽,難道不把自己拴在眼皮子底下就不放心麽?許諾忽然覺得胸中一股瘴氣彌漫開來,幾乎要吞沒自己。
尖銳的手機鈴聲叫醒了許諾,他看了看來電,是個陌生的號碼,猶豫的接聽,對面是一陣叽叽喳喳的聲音。
“諾諾,你在線麽?”
“……你是誰?”
“謝琪啊!你不是存我的號碼了麽?”
“我……我存錯了。”許諾揉了揉眉心,那天他只是做做樣子,并沒有打算跟謝琪有什麽進一步的接觸,沒想到謝琪卻還惦記着。
“哎呀,我前幾天太忙了,都沒空找你。”謝琪自己說的歡實,“你現在沒事兒吧?求好友位!”
許諾嘆了口氣,看了眼開着的電腦,說:“嗯,等我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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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個號每次一上來就會不斷的往外彈好友邀請,根本不知道誰是誰,後來還是他朝謝琪要了ID才加了好友。謝琪特別激動的把許諾給他的好友邀請的提示截圖保存,然後點了确定,好友欄裏就出現了許諾那個在線的賬號。
然而許諾當時心中是驚訝的,他看着那幾個字就覺得眼熟,加上之後一查,果然是他前段時間總是遇到的那個菜逼。
他覺得這群有錢人的腦回路有毒。
“諾諾,你有空麽,咱們開一局吧?”
“你能叫我名字麽?”
“為什麽?”謝琪不解的問,“我比你大,叫諾諾多親切呀。”
“沒人這麽叫我。”許諾說,“很奇怪。”
謝琪說:“那我以後就這麽叫你。”
許諾當即就下線了,謝琪看着好友欄一黑,趕忙給許諾打電話:“諾諾,你怎麽掉線了?”
許諾一邊兒關電腦一邊兒說:“我家網爆炸了,我去找人修。”
“啊?要我給你叫人麽?”謝琪關心的問道。
“不用了。”
許諾本以為找了一個滿分理由擺脫了謝琪,可沒想到晚上又接到了謝琪的電話,電話鈴一響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頭皮都要炸了。
“諾諾,你吃飯了麽?”
“準備吃。”
“網修好了麽?”
“還沒。”
“哦,這樣呀。”謝琪沒話找話,“你過年回家麽?”
“不回。”
“诶?那你去哪兒呀?”
許諾想了想,說:“就在上海。”
“那多沒勁呀。”謝琪說,“我過兩天就要回北京了,老裴也得回去,這邊兒沒人陪你了吧?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北京吧,我帶你去北京玩。”
“不用了。”許諾語氣平淡,但是心裏一直想着他跟謝琪說自己過年在上海這事兒會不會穿幫,要是裴英智和謝琪一班飛機呢?不過轉念又想,他跟謝琪不熟,何必跟他說實話?戳破就戳破,那也是裴英智跟謝琪的事兒,與他無關。
直到那天上飛機的時候,許諾沒看見謝琪,才踏實下來,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
“想什麽呢?”裴英智彈了一下許諾的額頭,“快起飛了,把安全帶系好。”
“哦。”
從上海到北京的飛行時間不長,許諾一上飛機就睡覺,落地的時候還沒醒,飛機颠了一下,許諾的身體條件反射一樣也跟着震顫了一下,還伴随着失重的不适感。裴英智摸了摸許諾的頭,告訴他沒事。
從機場到裴英智的住所要走很長一段路,北京下過大雪,機場高速有些堵車,車子走一段停一段,許諾本來沒睡醒,晃的他就更有點懵了,目光發直的看着窗外,眼睛時不時的眨一下。
“見過這麽大的雪麽?”裴英智問。
“沒有。”許諾頓了一下,“電視上見過。”
“北京天兒不好,頭幾天還霧霾呢,昨兒剛下過的雪,這才算幹淨了點兒。”裴英智說,“一過年,北京就沒人了,也沒什麽好玩的。你就別出門了,想要什麽可以跟我說,要實在想出去……”裴英智一頓,“也跟我說。”
“哦……”許諾就知道裴英智沒那麽好心,他只是從上海的籠子換到了北京的籠子裏而已。
他們是上午的飛機出來的,等到家時已經是下午了,裴英智把許諾帶到了他位于京郊的別墅,這裏離他的“動物園”很近。
開了一陣暖氣,房間裏才逐漸暖和過來。北方的冬天與南方不同,許諾長這麽大凍習慣了,忽然房間裏一下子這麽暖和,他有些不太适應。裴英智在洗澡,他在卧室裏收拾自己簡單到可憐的行李,弄完了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便走到了窗邊。
窗外是別墅的後院,院子很大,種了一些不知道叫什麽的樹,樹葉早掉光了,樹枝上還壓着積雪。北京的冬天太過蕭索,人也會變的憂愁,一場大雪落滿地,仿佛世界都離你很遠。
許諾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大雪,雖然雪已經停了,但是堆積在地上的厚度仍舊可以辨別這場雪下的有多大。裴英智說北京已經很多年沒下過這樣的大雪了,他自己對于下雪的記憶也十分模糊。許諾在窗戶上哈出一口哈氣,只是随意的畫弄,忽然外面一陣風,樹枝房檐上的雪被吹下來,呼啦啦一片,雪花在空中飛舞,十分漂亮。許諾覺得新奇,拍了拍窗戶,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
“笑什麽呢?”
尋着聲音回頭,裴英智穿戴整齊的靠在門邊上,給許諾吓的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