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沒笑什麽。”
許諾随手把窗戶上的霧氣擦掉,轉過身面對裴英智。
裴英智沒再追問下去,說:“等晚上吃完飯,我帶你出去逛逛。”
“晚上有什麽可逛的。”
“這些你就不用管了。”
裴英智的房子很空,他在北京有幾處房産,這裏是最不常來的。兩個人晚飯吃的很簡單,歇過一陣兒之後,時間還不算太晚,裴英智就叫許諾穿衣服跟他出門。
這裏開車去動物園只有十分鐘的路程,許諾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凍的脖子一縮,裴英智從車上拎出來一條圍巾丢給許諾。
“慫樣。”
許諾把圍巾圍在了脖子上,沒有說話。
因為知道老板今天要來,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還沒有走,裴英智示意了一下,大家也就沒都往上圍。許諾一進去就問到了動物園特有的味道,靠牆的一邊兒是巨大的籠子,打掃的很幹淨,能看得出來設備也很先進,被關在裏面的動物養的油光水滑,毛色鮮亮。
但本質上,同監獄無異。
裴英智走到獅籠前,伸出手朝獅子勾了勾,獅子便湊了過去微微低下頭,用自己的頭頂去蹭裴英智的手掌,乖的像只大貓。許諾疑惑的看看獅子,又看看裴英智,裴英智笑着拉起了許諾的手:“它很乖,不會咬人的。”
他能夠感受到許諾手臂的抗拒,可還是拉着他抵到了獅子的頭上,獅子的鬃毛略硬一點,跟貓是不一樣的,它甚至會矮下身體,在地上打個滾,把肚皮露出來。
“是不是?”裴英智說,“就算再兇猛的動物,在馴獸師面前都會乖的像幼獸一樣。”
許諾算是喜歡動物,這些獅子老虎看着威風凜凜,但是被關在籠子裏供人把玩,他心裏有些莫名的憐憫,起初的那些新奇感馬上就被沖散了,問道:“你為什麽要養它們?”
裴英智反問:“別人為什麽會養貓狗花鳥?它們又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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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答不上來。
忽然一陣狼嚎在室內回蕩,許諾轉頭,後面是一個相對更大的籠子,幾乎占據了半個廠房,裏面養着幾只狼。就在隔壁,有一個空着的牢籠。
裴英智解釋說:“狼是群居動物,單獨養一只養不好。”
許諾問:“狼也會被馴化麽?”
裴英智忽然笑了:“狼是最容易被馴化的動物,它們是群居動物,有嚴格的等級制度,絕對的服從性和對配偶的忠誠,只不過馴化之後的觀賞性沒有獅子老虎那麽強就是了……是什麽給你的錯覺讓你認為狼不能被馴服?”
許諾想了想,低聲說:“那跟狗有什麽區別。”
裴英智看了許諾一陣,說:“這得問你自己了。”
許諾低着頭看不出什麽表情,裴英智轉了話題:“你喜歡動物麽?”他不等許諾回答,繼續說:“要是喜歡,無聊的時候可以過來玩,我讓他們給你一張門卡。它們不認識你,所以別随随便便摸,後院養了狗,那些可以玩。”
“不用。”許諾說,“我可以不用出門,玩游戲不會無聊。”
年三十兒這天,外面又洋洋灑灑的飄起了雪花。
裴英智一大早就走了,回家裏過年。現代社會大家對于春節的印象并沒有多麽深刻,大家有各自的煩惱,總得等在這天算總賬。裴英智也不喜歡過年,他的家庭結構很傳統,甚至保有大家庭中最為傳統禮節的那部分。
這對裴英智來說是煎熬的,連着三天,他都過的渾渾噩噩。
初二那天,他陪着媽媽回了娘家,媽媽娘家人是三個姐妹,這天是很熱鬧的。
迎門進去碰上的人就叫裴英智眼前有點恍惚,他又往後看了看,只見一個高個兒英俊的青年笑的溫和:“表哥,你來啦。”青年把前面的人往後撈了撈,小聲說:“寶貝兒別擋着道兒。”
“你今兒來的夠早的。”裴英智笑道,“怎麽今年沒出去玩?”
蘇哲說:“小凡今年放假晚,就沒想着出去。”
裴英智撇了一眼章凡顏,側過身去低聲問蘇哲:“怎麽帶家裏來了?”
蘇哲一滞,說:“你當我是你?”
“你也不怕老太太上火。”裴英智說。
蘇哲說:“你這都是什麽時候的新聞了,老太太早知道了,人家想的可比你明白。”
裴英智有點嗤之以鼻,便沒再繼續說下去,不一會兒小姨一家來了,人齊了,也就上了飯桌。
所謂的家庭聚會不過是吃吃飯打打牌,家長只有一位老太太了,耄耋之年,但是精神矍铄,雙目有神,飯後便躺在躺椅上曬太陽聽戲去了,留了小輩們在外面打牌。
四個人八只手在麻将桌上一通洗牌壘起了長城。
蘇哲游戲玩的好,打麻将也是個中好手,贏多輸少,兩圈下來自己面前的人民幣摞了不少。
裴英智說:“你這今兒晚上得請客吃飯呀。”
“我可請不起你。”蘇哲上了牌,習慣性的用指腹一摸,然後碼進牌裏,再打出一張,“你今年在北京呆多久?春季賽回去麽?”
“嗯,就在這邊兒過個年。”裴英智說着又擡眼看了看一邊兒自己玩手游的章凡顏,“你也是可以,把人騙的早早退役來北京跟你過。”
蘇哲說:“你這話酸的,不就是當初沒讓你買麽。買許諾也不錯啊,小凡退役之後除了他也沒誰了,誰叫你不好好用。他算夠對得起你了,要是我早就把你的俱樂部大樓都夷為平地了。殺人不過頭點地,沒你這麽幹的。”他只知道明面上的事兒,說起許諾雖然多少覺得遺憾惋惜,但是也未必有幾分真情實感在裏面。蘇哲從不關心別人的事兒,話題聊到這裏,純粹就是茶餘飯後的幾句閑話。
裴英智說:“大過年的別說工作的事兒。”
蘇哲一笑,修長的手指在牌面上一劃,伸手上了一張在桌子上一排,手指彈平了最外面的三張:“七萬,杠!”
裴英智啧了一聲,手裏的牌單調七萬算是沒戲了。
章凡顏無聊,放下了手機過來觀戰,他只會打德州撲克,職業選手打德州撲克的人比較多,麻将會打,但是打的不好。他就默默的站在蘇哲身後看着,也不說話,蘇哲回頭看了他一眼,朝他勾了勾手指,說:“寶貝兒幫我摸張牌。”
“哎呦,瞧你們這膩乎的樣兒。”小姨調侃的笑道,“也不害臊。”
章凡顏朝小姨做了個鬼臉,伸手去牌尾摸了一張,他先是自己看了看,又看了一眼蘇哲的拍,然後啪叽一下拍在桌子上,“扛上開花!”
“給錢給錢。”蘇哲把牌面攤平,“寶貝兒手真壯。”
蘇哲媽媽說:“小凡上阿姨這兒來,給阿姨看着點兒。”
“噢。”章凡顏搬了凳子做到了蘇哲媽媽旁邊兒。
“得啦。”裴英智洗牌,“看來我今兒是得交代在這兒了,一會兒我得取點錢去。”
“表哥,你今年還沒發紅包呢。”蘇哲說。
“紅包?”裴英智楞了一下,“你都多大人了還要紅包?”
蘇哲下巴一點:“去年人沒在,你就沒給,今年不補上?”
裴英智順着蘇哲的眼神看過去一準兒就是章凡顏,無奈的笑笑:“行行,給你們包個大的。”
“要連號的。”蘇哲得寸進尺。
裴英智佯裝發怒:“小姨說的沒錯,瞅你倆膩乎的德行。”
蘇哲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嫉妒。”
裴英智倒也會嫉妒他們倆小孩兒,他吃過見過玩過,這麽點過家家的事兒是不會放在眼裏的。對于這種過分紮眼的行為,一般人都會有這種反應。八圈牌打完清算結果,就裴英智一個人輸三家,這種輸贏就圖一個樂呵,裴英智也看不上這點小錢。
吃過晚飯之後又呆了會兒,老太太就要休息了,大家就散了。章凡顏說要去超市買東西,蘇哲就跟裴英智說表哥你捎我們一段兒路,裴英智說,年輕人你們還是滾吧。
他自己一個人開着車在空曠的北京城裏溜達,時間還早,狐朋狗友們興許還在酒桌上尋開心,他統統都不想參與。不知道怎麽的,就那麽一晃神的功夫,車就開到了出城的高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