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
意答道。剛想繼續教導這個不知好歹的家夥,突然反應過來,指着他怒聲斥責:“你偷我的東西吃!”
“這算什麽偷,我正大光明拿的!”
廖戈恬不知恥地笑了笑,不忘眼疾手快地拿起一塊又喂到嘴裏,含含糊糊地問:“對了,你家先生呢,怎麽不吃飯?”
惠钰到底是經事少,立即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先生早已辟谷多年,凡間的食物于他而言沒有多大作用。”說到這,他得意洋洋的哼了一聲,好似是自己的成就。
“這麽厲害?”
廖戈有些驚訝,畢竟在他印象中伯牙只是一個士大夫,現在怎麽榮升為了半仙?
“那當然,先生将來是要位列仙班的!給你彈琴那是你的榮幸,那些王公貴族求都求不來一次,你竟然……”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道清冷的斥責聲。
“惠钰!”
惠钰臉色唰地灰白一片,忙不疊站起身一路小跑到伯牙的身側,低下頭吶吶認錯:“先生,是惠钰失言了。”
伯牙抿唇不語,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就轉身走出洞穴。
眼看那小童一臉被打擊得要死要活的模樣,廖戈撓撓臉,跟着伯牙走到了外面。
夜晚的月光溫柔,灑滿了星星,樹林斑駁的倒影沉在地上,不時随着微風搖曳,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俨然之間已有夏天的燥熱。
他剛跟了幾步,前方的人腳步就停在原地。
“何事?”
“我?我就是跟着你出來逛逛……”
伯牙直接戳破了他的小心思:“你想為惠钰求情。”
居然就這麽被他看穿,廖戈一愣,随即打了個哈哈。
“小童嘛,年歲不長,總有點誇耀的心思,無礙!”
“無礙?!”伯牙驀地掉頭,漆黑的眼眸無喜無怒。“你可知,他若再胡言亂語,一不小心就會丢掉項上人頭?到時候連我都難保!”
“你……你不是即将位列仙班麽……”廖戈被他盯得有些心虛,悻悻地道。
聽到這句話,伯牙難得沉默了一會。
“成仙并非想象中容易,你們不懂。”
“怎麽不懂?”
廖戈突然反駁了他的話,将目光投向星空,語氣中帶着一分惆悵。
“成仙不易,做人又談何容易?雖說是短短數十載,卻要一生漫無目的地辛苦奔波,沒有自由,沒有選擇的餘地。痛苦煎熬後,最終不論你生前有多少榮耀,死後都會重歸為塵土。然而正是因為有了執念,求不得的太多,煩惱自然徒生。你無欲無求,可懂這些?”
“……”
說到這,廖戈忽然不争氣地鼻腔一酸。
“我想我爹娘了。”
算算時間,他在兩個世界已經待了将近大半年。渾渾噩噩過了這麽長時間,如果不是呂氏的那番關心,他差點忘了自己新的工作還沒有找到,還有父親的病……
伯牙默默看着他平日總是眉飛色舞的表情陡然塌下來,一副慘兮兮的模樣,連烏黑的眼珠都濕漉漉的,莫名其妙心軟了半截。
【叮——催淚值:1/10】
——什麽?
廖戈原本惆悵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這都能行?
他小心翼翼地瞟了伯牙一眼,卻發現對方早就不再看他,而是眼神淡漠地望着天際。
廖戈心裏糾結了一會:要不要賣一下慘?但是萬一适得其反該怎麽辦?
還沒等他思量清楚,伯牙突然面無表情地開口:“你尚且有人可念,我連父母都不知,豈不是更可悲。”
那道清淡的聲音沒有什麽起伏,卻讓廖戈聽得心裏一顫。
雖然挖別人苦情的過去有點缺德,但是此刻是個好時機,于是他順着話題問:“這是為何?”
回答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叮——催淚值:4/10】
聽到系統提示音的廖戈忽然有些不忍,只好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好吧,像他這麽容易心軟的人,為什麽要綁定這種不人道的系統?就算對方是個男人,硬生生挖開傷口什麽的,也太難以讓人下手了吧……
就在廖戈胡思亂想的時候,伯牙看向他。
“成仙之後,就會無欲無求?”
“呃,這……”他愣了愣,不知該如何回答。“或許吧。”
書上不都是這麽說的麽?
伯牙清淡的薄唇扯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
“如此,甚好。”
這是廖戈第一次在伯牙的臉上看到微笑,盡管稍縱即逝。
他的心莫名地跟着酸澀了一下。
因為伯牙笑着的時候,那雙眼睛卻沒有絲毫笑意,反而濃重悲哀到讓人噤聲不語。
……
第二天聽琴的時候,廖戈明顯配合多了。似乎是有種入門的感覺,讓他更容易能融入情感,還提出了一些獨特的見解。
伯牙看他時的眼神也沒有一開始那麽冷淡,反倒緩和了不少。
下午照例吃完飯後,廖戈一看傷口好得差不多,就決定去臨近的小溪洗個澡。也虧伯牙不介意,他自己都覺得身上帶着一股怪味。
“嘿!”
廖戈脫掉衣服擺在一旁,跳到冰涼的水裏。他打了個冷顫,随即開始愉快地洗刷,嘴裏哼着亂七八糟的小調。
水冷怕什麽,當年他可是經常沖冷水澡的人!
正洗的歡快的廖戈沒有注意到溪邊來了個不速之客。
伯牙壓根沒想過來,更何況對方是在洗澡。他只是習慣性地一個人散步,就聽到溪邊傳來朗朗上口的小調,語言十分古怪,不像是這裏的語種,節奏短促卻又容易和上節拍。
他聽着聽着,心情居然跟着愉快起來,不由自主就越走越近。
“越過山丘,雖然已白了頭……啊啊啊!”
那人的歌還沒唱完,猛地發出一聲凄慘的叫聲,伯牙眼神一冷,立即快速穿過樹林。
他怎麽忘了這裏還有毒蟲野獸,萬一鐘子期被咬到……
伯牙撩開密密麻麻的枝杈,就看到廖戈光着身體,姿勢不雅地在水裏抱着屁股一邊慘叫一邊痛罵。
“你這小王八快松開嘴!我的屁股啊啊啊!”
“……”
廖戈發現伯牙的存在,忙不疊地招手:“快過來幫忙,我的肉要被它咬掉了!小王八蛋老子要你好看啊痛痛!”
聞聲沖過來的侍衛一看這場景,詭異地沉默了。
伯牙實在看不下去,僵着臉命令道:“把他救上來。”
作者有話要說: 問:鐘子期是一個怎樣的人?
伯牙(不語):……
惠钰(冷哼):讨厭鬼!
侍衛甲(面無表情):很吵。
侍衛乙(面無表情):吃得太多。
侍衛丙(面無表情):人很熱情。
侍衛丁(一愣,臉紅):……屁、屁股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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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你的貞操呢?
☆、目标二:來自蓬萊的琴師
“哎喲哎喲疼!你慢點!”
廖戈趴在不明動物柔軟的皮上,疼得面色慘白,豆大的汗珠涔涔順着額頭往下淌。在身後規規矩矩處理傷口的侍衛穩如泰山,該動手的時候絲毫沒有含糊,于是又引來一番慘叫。
“你就不能輕一點嗎!”
“噗呲!”惠钰在一旁看得樂不可支,眼淚花都笑了出來。“讓你平日不積德,這回遭報應了。”
“你這小孩家家的說話怎麽如此歹毒……”
廖戈臉上大寫的生無可戀,哀怨地望了他一眼。
虧他還幫那死小孩求情,如今卻不落好,真是不知好歹!
好不容易處理好了傷口,廖戈的神情也變得恹恹,腦袋耷拉着不言語,連惠钰的嘲笑也充耳不聞。
“傷口如何?”
“先生,傷勢不重,只是需要休息。”
“嗯,你下去吧。”
頭頂傳來伯牙和侍衛的交談,他一擡頭,就看到神色淡淡的伯牙正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
“你暫且休息一天。”
“……好。”
廖戈嘆口氣,知道又要誤事了。依他現在的狀态,只能先養着傷口才能行動。
“你還有什麽需要的,就囑咐惠钰幫你。”
惠钰原本還幸災樂禍的表情瞬間垮下來,一臉的不樂意,但又不敢違背,只好氣哼哼地瞪了趴在地上的倒黴蛋一眼。
需要?
廖戈艱難地往上探頭,嘿嘿笑了一下。
“我有一事相求。”
“說。”
“就是下午吃的那個東西……能不能再給我弄點?”
他好長時間沒有吃有滋味的食物,下午蹭惠钰的飯根本沒吃飽,此時早已饑腸辘辘。
“……”
“……”
這一回,主仆二人都統一了表情。
——吃死你算了!
****************
好在侍衛的藥好,再加上原主皮糙肉厚,趴着睡了一晚後就好了不少。
廖戈表示有些遺憾,因為他還想再找借口蹭點吃的。再說就算不吃東西,光看着惠钰一臉不情願又不得不聽他指揮的模樣就夠他樂半天了。
誰讓這小孩幸災樂禍,真是報應不爽啊!
此刻,外面天色已然微亮,能看到熹微的晨光照進來,不時傳來幾聲鳥兒的清脆鳴聲。
廖戈在侍衛的攙扶下慢慢站起來,走到了洞穴外面,深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不由心滿意足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突然,從東方的天際傳來一道清脆的鳴叫,那聲音越來越近,竟是直沖沖地朝廖戈沖過來!
他的眼前一花,就看到一道白影驟然放大,慌亂躲避之間一不小心就絆了腳直直跌在地上。
“嗷嗷嗷疼!!!”
屁股上的傷口還沒好完全,疼得廖戈臉都青了。
“仙鶴?!”惠钰聽到響動聲立即沖下來打算笑話他,卻看到一只神态優雅的仙鶴,像人似的歪着腦袋觀察廖戈。他的神情一變,連忙呼喚在裏面靜坐的伯牙。
“先生!是從蓬萊飛過來的仙鶴!”
——什麽,蓬萊?
廖戈愣了愣,也不顧喊疼,怔怔和那只白鳥對視。
這是不是傳說中的仙寵?能不能騎?
那只仙鶴能通靈性,發現他的目光不懷好意後優雅地轉了個身,将屁股對着他坐下。
“……”
這小混蛋……
伯牙步态從容地走出,清冷地喚了一聲“過來”,仙鶴就聽話地飛到他的身前。
一人一鶴目光交流半晌,仙鶴像是人似的一點頭,潔白的翅膀伸出直接越過他飛向高空。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那仙鶴就不見了蹤影。
惠钰滿臉激動地問:““先生,那邊可是有消息?”
伯牙沒有回答,兀地将目光投向坐在地上的廖戈,鄭重其事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鐘子期。”
“啊?怎麽了?”廖戈茫然地望着他。
“……最遲明天,我就要動身去蓬萊。”
“你要走?!”
“太好了先生!”
和惠钰興高采烈的表情不同,廖戈的臉色一變,竟然生出幾分驚恐:“你不能走啊!”
伯牙如果走了,他怎麽辦?這種像原始人一樣的生活要過到什麽時候?
“我必須走。”
伯牙低垂着眼眸,回答的聲音平淡無波。
“那我跟你走可好?”廖戈說着,忍住身上的疼痛踉踉跄跄地走到他跟前,滿臉的急切:“你不能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
“他們不會讓你進去的。”
“不行,你走哪我走哪!”
伯牙一聽,竟是難得地怔忪了一下。
“你為何執意要跟着我?若是要繼續聽琴,那就等到來年春天,我會履行承諾。”
“不是承諾的事。”廖戈不知該如何解釋,撓撓頭煩躁地說,“總之你不能留下我一個人!你去蓬萊,我也跟着去蓬萊,什麽神仙都攔不住我……”
他還沒說完,突然沒了聲。
因為伯牙不知何時已離他近在咫尺,廖戈一擡頭,就看到他原本清冷的眼神中在醞釀着一種深沉的情緒。向來古井無波的一潭深水,此刻仿佛燃起了一簇炙熱的火焰,燙得人發顫。
廖戈恍惚中好像聞到了一股清清淡淡的蓮花香,誘人而甜美。
現在站在這裏的伯牙和平日根本不似一個人。在廖戈印象中,他一直風輕雲淡,對任何事情都不看重,淡薄到無情,所以才覺得伯牙無欲無求。而此刻的他,一雙眼角細挑的黑眸緊緊盯着廖戈,突然間染上了凡人的色彩,一時間竟驚豔到讓人移不開眼。
“你就這麽在乎我?”伯牙輕啓薄唇,嗓音微微有些低啞。
“我、我……”
廖戈被他直勾勾地眼神看得頭皮發麻,一時間抖着唇連話都說不完整。心下一緊,連忙往後退:“不不不是你……啊!”
他居然忘了洞穴邊沿是高臺,腳一踩空直接往後跌落。廖戈慌了陣腳,一把就拽住了伯牙想着能站穩腳跟。
伯牙眼眸一沉,看起來清瘦的身體竟然輕松就将他拽了回來。
伴随惠钰的一記驚呼,廖戈被一拽直接迎頭撞到他的懷裏。
“先生!您沒事吧!”
惠钰緊張的呼聲解救了廖戈尴尬的心情,他順勢推開伯牙,頗不自在地幹咳幾聲。
“那個……剛才的事謝謝你。”
“無妨。”
伯牙不緊不慢地回應一聲,方才的狼狽絲毫沒有影響他,只是表情又轉為了淡然。
廖戈極其尴尬,他既不敢跟着伯牙,又不得不跟着伯牙,生怕對方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就不見了人影。
等到晚上休息的時候,他将自己的窩挪到了伯牙的旁邊,厚着臉皮躺下了。
伯牙:“……”
“我不管你怎麽想,總之你要帶我走。”
廖戈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一臉的堅決。
被誤會他認了,為了剩下的六點點數,說什麽他也要跟着伯牙走。
伯牙斜睨他一眼,将乳白色的玉簪拆下,墨色的長發順着肩膀滑落,遮住了他的眼臉。
“随你。”
這一晚,廖戈竭盡全力讓自己不要睡着,只是既沒有LOL,外面也沒有挖掘機,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萦繞在鼻端。他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身側的白衣琴師反倒一夜未眠。
……
天色轉亮,伯牙看了看還在沉睡中的廖戈,動作極輕地越過他走到門口。惠钰正在指揮侍衛們将雜物都收拾起來有序地整理好,一閃眼看見他,笑眼彎彎。
“先生,我們何時動身?”
伯牙抿唇半晌,望着他淡淡道:“把鐘子期帶上。”
“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廖戈真的能跟着去嗎呵呵呵→_→
順便提醒一句第二篇離完結也不太遠了~
ps大家最近是在忙着做過年的準備嗎,收藏和留言都好少,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崩……
伐開心,我去撸短篇去了哼╭(╯^╰)╮
☆、目标二:來自蓬萊的琴師
——要動身去蓬萊了!
一睜眼就聽到這個好消息,廖戈笑得嘴都要歪了。
“要不要收拾什麽?蓬萊那邊冷嗎?”
惠钰看到他小人得志的表情,更加氣不打一處來,黑着臉狠狠瞪了他一眼。
“就你多嘴!”
伯牙望着蔚藍的天空,聞言神色淡淡地看着廖戈:“無需多做準備,你回去通報一聲家人便可。”
家人?
廖戈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幾日沒見呂氏,還有那個胖媳婦……
這下正好,和仙人一起去蓬萊,按照古代人那麽迷信的思想,肯定不會阻攔他的吧!
“好,那我先回去一趟。”
“慢着!”
惠钰一臉擔憂地對伯牙說:“先生,這來回路程遙遠,恐怕一時半會到不了那裏,萬一耽擱了行程就不好了。這樣,惠钰跟着他走,您先動身,我們在後面快速跟上。這樣兩相不耽誤,可好?”
伯牙思忖一會,點頭允諾。
“也好,那你們的速度要快,莫耽擱了。”
那邊已經前往蓬萊,這邊幾人在匆匆趕往回村的路。路趕得快,再加上惠钰全程僵着臉,廖戈不好意思搭話,一路沉默着很快就要到了地方。
就在這時,惠钰突然停下腳步。
“怎麽了?”
廖戈剎住,回頭詫異地望着他,卻發現惠钰變了神情。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成年式目光的狠厲與堅決。
“你不能去蓬萊。”惠钰吐字清晰,一字一句緩慢地說完。
廖戈一驚,被盯得頭皮都有些發麻。
這還是那個天真活潑又話唠的小童嗎?為什麽感覺換了一個人?
“惠钰?”他驚疑地問了一聲,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
炙熱的陽光将惠钰的臉曬得紅彤彤的,他眯起眼睛,用一種廖戈從未見過的陌生眼神冷冷說:“我跟在先生身邊已多年,他以琴入仙,最不能接觸的就是情.欲二字。你亂了他的琴,如今居然還妄圖破壞他成仙的道路?我絕不允許!”
“我……”
“你無需作解釋!此次蓬萊即将舉行百年難遇的盛會,先生一行,恐怕是要正式踏入仙途。你若是識相,最好一人回去,否則我就不顧情分了!”
“我必須要跟着他。”廖戈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我保證不會擾亂他,但是我必須要跟着,這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如此……”
惠钰突然低低叫了聲“奎九”,還沒等廖戈反應過來,他就被一直跟随着的侍衛緊卡住喉嚨。
“咳咳,你、你……”
他驚駭地撲騰了一下,沒有掙脫侍衛的桎梏,由于缺氧帶來的致命窒息讓廖戈的臉逐漸變得青紫。
惠钰走到他跟前,面無表情地說:“抱歉,下一次見面,我會親自請罪。”
他的話一落,廖戈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
“子期?子期!”
“噗啦——”
突然一潑迎頭的涼水将廖戈從昏迷中喚醒。他迷茫地睜開眼睛,就看到呂氏和幾個面色陌生的村民正一臉擔憂地望着他。
“子期,你沒事吧!”
“我……”他咳嗽兩聲,捂着一片勒痕的脖頸緩緩坐起,艱難地問道:“大娘,和我一起來的人呢?”
“被發現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你這是怎麽了?”
“一個人?”
廖戈擡頭一看,竟然已經快到了黃昏,天邊的雲霞将碧藍的天空渲染成一片淡紅色。他的心咯噔一聲,暗罵壞了,忙不疊爬起來扭頭就跑。
“子期!你這是要去哪!”
他來不及跟呂氏解釋,抛下一句“回頭再說”就不見了蹤影。
一路上順着小道狂奔,廖戈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脖頸更是隐隐作痛。可是他不敢停,只好咬咬牙鼓足勁往前跑。他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穿過樹林,就看到洞穴裏已被清理幹淨,人也不見了蹤影。
該死!
廖戈氣得臉色發青,恨不得将惠钰捉來狠揍一頓。平時看起來一副無害的模樣,沒想到竟然掩飾得如此之深,還真是走眼了。
他看了看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心下有了決定——跟着他們留下來的足跡去找伯牙!
正好人多勢衆,留下的腳印将平日人跡罕至的地方踏出一條不甚明顯的小道。按照伯牙的個性,肯定不會急匆匆地趕路,這時只需要他加快速度跟上去,說不定能趕上他們。
如今來看,也只能這樣了。
廖戈不敢耽擱,直接跟着足跡開始又一輪的奔波。他穿過一條條山路,越過汩汩流淌的小溪,腳被磨出水泡也咬着牙繼續趕。如果再不快點,太陽徹底落山後,恐怕自己将會在這山中迷失,更別說尋找伯牙的蹤跡。
他跑得大汗淋漓,神智都有些模糊,到最後只是在機械性地不停往前跑、往前跑。
就像是追逐落日的誇父,永不停歇。
終于,在穿過一片樹林後,眼前突兀地到了一片海灘。天色已然暗下來,上空布滿了星星點點的亮光。廖戈顧不及幾喘氣,因為他看到遠處有一行人,仿佛在踏着什麽東西,正在慢慢飛起。
“伯牙!等等!”他急了,死命地往那邊跑,一邊招手一邊大聲叫他的名字:“等一下,把我也帶走!!!”
然而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的,那些人不知有沒有聽到他的呼喊,總之當廖戈跑到目的地後,他們已經随着月光逐漸消失在天際。
此刻仿佛所有的力氣都被一瞬間抽走,廖戈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絕望的看着他們遠去的身影。
——完了。
******************
這一邊,伯牙端坐在方鶴上,墨色的長發被風吹得四散,露出他如玉般清潤的側臉。他眺望着夜色,忽然開口淡淡道:“所以說,他留在村子裏成親?”
“……是的,先生。”惠钰低眉跪坐在一旁,面色在陰影下模糊不清。“他已有親事,又不好違背長輩的意願,所以讓惠钰代為傳話。”
長久的沉默後。
“也罷。”
伯牙眼神一黯,清冷的聲音很快就被風吹散,在夜空中沒了蹤跡。
作者有話要說: 惠钰隐藏屬性爆發啊哈哈哈~
話說古代人早熟得多,哪能和現在一樣,所以廖戈這下栽了Orz
下一章大結局233333
☆、目标二:來自蓬萊的琴師
廖戈又累又困,遭受到打擊之後,直接暈倒在海灘邊昏迷不醒。
睜開眼睛已然天亮。
他迷迷糊糊的醒過來,聽到耳旁傳來海浪翻湧的響動,神智逐漸回歸。自己的雙腿疼得動一下都直咧嘴,更別說渾身就像散了架一樣。
廖戈躺在柔軟的沙礫上,呆呆的望着碧藍的天空。
——伯牙走了,他該怎麽辦?難道真的要在這裏過一年麽?
【警告!由于宿主疏忽加上消極怠工,影響了哔哔哔——】
影響了什麽?
系統突然發出的噪音讓他忍不住皺眉,下一秒又開始繼續說話。
【……在此即将做出初次懲罰措施。望謹記教訓,以積極态度盡快完成任務。】
“懲罰措施?喂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廖戈一愣,心底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不停狂呼系統的名字,對方都沉默着不予回應。
他別無他法,休息了大半天後只好先回到了村子。
呂氏早已等候多時,見到他立即拄着拐杖趕過來。“你去哪了?為何這樣匆忙?有沒有受傷?”
“大娘,沒什麽事。”廖戈沖着她勉強笑了笑,“不小心把東西落在山上了,結果在那睡了一夜才下山。”
“那就好,那就好。”
呂氏焦急的神情放松下來,随即又露出笑容。
“既然傷好了,那麽親事如何?”
“您看着辦吧。”廖戈死了心,一臉絕望地回答。
看來留在這裏留定了,至少一年的時間根本沒有理由讓他再逃避。算了,娶就娶吧。
“那好,老身就去……子期!你你!”
望着呂氏驚駭的表情,廖戈後知後覺的感受到鼻子和耳朵像是有什麽濡濕的液體緩緩流下。他用袖子一擦,就看到上面沾滿了暗紅的血跡,登時腦袋嗡嗡作響。
這是什麽,七竅流血?難道他要死了嗎?
下一秒,他噗通就倒在了地上。
……
這是極其煎熬的一年。
婚事黃了,呂氏大悲大怒後也一病不起,最終駕鶴歸西。廖戈患上一種奇怪的病,終日咳血,身體虛弱得厲害,卻查不出是什麽病因。村民們生怕傳染上他的病,從此再沒有人敢過來,這裏逐漸成為了真正的荒郊野嶺。
廖戈清楚這是系統的懲罰,就算處境如此艱難,他也勉強過了下去。因為他知道伯牙春天一定會如約回來,到時候務必要拿下剩下的點數,說什麽他也不能讓自己被洗掉記憶,重新來過。
只是可憐鐘子期,待到他走了之後,面對鐘子期的将是親人過世,被衆人遺棄的局面。
【宿主死亡後,原主靈魂不會回到身體。】
沉默已久的系統突然回了話。
【什麽意思?為什麽他不會回來?】
【在《伯牙絕弦》中,鐘子期因病而死,伯牙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所以,正常情況來看,您暫居的身體熬不過這個冬天。】
那現在是個死局?
廖戈躺在床上,外面的大雪紛飛,不時有雪花飛落到屋裏,卻沒有融化,地上很快塗滿一層薄薄的白雪。他裹着破舊的被子,身上布滿了凍瘡,床側還有一個盆子,裏面是黏稠的鮮血。
他忽然笑了起來,很快忍不住翻身又對着盆子吐出一口血。
廖戈擦了擦嘴,重新躺好後,詢問系統。
【我們要不要打個賭?】
【什麽?】
【賭我能熬過這個冬天,賭我能完成第二個世界的任務。】
系統沉默半晌,冰冷的語氣居然帶了絲好奇。
【……我為什麽要和你賭?】
【就當是,看一個人在死亡邊緣的掙紮中能不能創造奇跡吧。】
一個人為了生存能爆發出多麽大的力量?機械的系統是永遠無法明白的,在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因為有了對生的執念,人類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奇跡?很有意思的詞語。賭什麽?】
【如果我賭贏了,下一個世界的催淚值按雙倍計算。】
系統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沉默了一會。待到廖戈都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它才應了一聲。
【好。】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什麽?】
【現在的你,究竟是誰?是系統,是客服,還是另有其人?】
【……】
【對不起,您所詢問的問題不在權限中。】
廖戈聽到熟悉的機械式回答,閉着眼睛笑了。
……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麽一天,需要竭盡全力保證自己能夠活着,甚至在臨睡前都怕萬一一睡不醒該怎麽辦。若不是村民們的刻意遠離,留下周圍一片的野菜,恐怕他根本熬不下去。
一場大雪過後,寒冷的冬天也被帶走,窗外的嫩苗已有了初春的痕跡。
廖戈踉踉跄跄地收拾完東西後,累得眼皮都想合上。他幹脆倚在牆邊,曬着溫暖的陽光,皲裂的唇角忍不住挂上了一抹微笑。
——活着真的是太美好了,哪怕茍延殘喘。
突然,一道清冷的聲音呼喚了一下他的名字。
“……子期。”
廖戈的手一顫,掀起眼皮看向聲音的來源,果不其然地看到伯牙一身修長白袍,襯得他黑發如墨,氣質清雅,宛若遺世谪仙。
伯牙緊抿着唇,面色有些蒼白,仿佛失去了以往的淡然。
“這是怎麽回事?”
廖戈低垂着眼眸,像是不再願意看一眼,聞言低低笑出聲:“怎麽回事?伯牙,我等你等了一年。當初說要帶我去蓬萊,卻将我獨身一人抛下,我為此害了場大病,眼看是要活不成了。你可滿意?”
【叮——催淚值:5/10】
“我——”伯牙欲要解釋,又解釋不清,徑直走到跟前要将他拉起,“我先帶你醫好病,再細細解釋緣由。”
廖戈一動,喉嚨頓時發癢。他甩開伯牙的手,轉頭直接就開始吐血。很快,暗紅的血液就染紅了他的衣襟,看着讓人觸目驚心。
【叮——催淚值:7/10】
“咳咳……”
他捂着嘴咳嗽幾聲,無力地倚在牆邊,突然說道:“我大限已到……恐怕、恐怕沒有多長時辰了,你不必再想方法救治咳咳……對了,我們的約定還沒有實現,你說過要讓我聽琴……”
伯牙定定望着他半晌,拂袖端坐在原地,不知他念了句什麽,面前就出現了一把古意盎然的琴。
廖戈看到這神奇的一幕,了悟了什麽,靜靜和他對視。
“恭喜。”
白衣琴師聞言倏地僵了手指,黑眸裏的痛楚一閃而過。
【叮——催淚值:8/10】
“我命不久矣,未料到還能有有榮幸在臨死之前聽一次仙人的琴曲,倒也是不枉一生夙願,真是要謝謝先生了。”
廖戈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疏離客氣,像是在刻意将兩個人劃分界限。
【叮——催淚值:10/10】
這一回,系統沒有詢問他是否要留在這裏。
廖戈聽着輪番響起的提示音,唇角溢出一絲嘆息。他閉上眼睛,感受着陽光的溫度,淡淡說道:“你随便彈一曲吧。”
耳旁是輕柔的風吹拂而過,依稀間還能聞到不知名的花香。
琴聲幽幽,如泣如訴,低沉哀婉到讓萬物都忍不住為止垂淚傷心。廖戈聽着聽着,忍不住跟着難過起來,連何時流下眼淚也不自知。
“這曲子真好聽,叫什麽名字?”
撫琴的手指一頓,傳來伯牙有些沙啞的聲音:“……高山流水。”
一曲終了。
廖戈維持着原來的姿勢,卻早已沒有了氣息。他蒼白消瘦的臉頰上帶着被日光曬出來的紅暈,唇角噙着的微笑一直還在,就像是睡着了。
伯牙心下一冷,怔怔地望着他的屍體,細長的手指越收越緊,只聽“嘣”地一聲——
琴弦竟是斷裂成數節。
作者有話要說: 消極完成任務,所以要接受懲罰辣~ps我怎麽會虐主角呢我可是親媽(正經臉)
謝謝橘徕服兮妹紙投給我人生中的第一個雷,我會記住這一天的淚目……雖然不能轉現,但是激勵着渣作者繼續加油,争取在16年簽約(握爪)!
愛你們麽麽紮~
☆、番外 主角離開的世界
“上仙。”
小童低眉清脆地喚了一聲,将東西送上來。
屋裏檀香缭繞,令人心生睡意。薄紗般的簾幕遮住了裏面的情況,隐隐約約能看到一道風姿俊朗的輪廓,随着他的纖長的手指一動,叮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