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幕後黑手 (2)
了三十二年,從未想過會被一個男人——而且還是黑手黨教父求婚,這種感覺非常奇怪,有震驚、錯愕、迷惑以及極度的不安。當然了,在彷徨的心底深處,那個他一直不願意正視的地方,攢動着絲絲甜蜜與喜悅。
明知道兩人勢如水火,不會有未來,為什麽他的心裏還會有期待?還會覺得感動與幸福?
也許所有的躊躇與逃避,都只是他太悲觀而已,他生來如此,總會想象到最糟糕的一面,真實的未來未必會如此黑暗,可是……
真的如此嗎?
無法抉擇的時刻始終會到來,他們的戀情無法見到光,也不會被別人祝福……
「嘀嘀、嘀嘀。」
淩晨六點,在電子鬧鐘尖銳的鳴叫聲中,晏子殊慢慢睜開眼睛,但實際上,在鬧鐘鳴響之前,他就已經醒了。整整一宿,他都似睡非睡、似夢非夢,心情壓抑沉悶,就像被一股昏暗的陰霾所籠罩。
擡手按停鬧鐘之後,晏子殊暗嘆一口氣,看着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訂婚戒指。
典雅大氣的鉑金戒環中間,嵌着一枚古老的鑽石,這枚鑽石原來有五十克拉重,是西元十三世紀卡埃爾迪夫家族一位公爵夫人黃金冠冕上的珠寶,傳承了七個多世紀,價值已達兩億美元。
卡埃爾迪夫從家族衆多的珠寶中,選中了這顆鑽石,并且親自設計,命家族最優秀的工匠重新切割鑽石,打造出一對充滿時尚感的鉑金婚戒和一對與之相配的領帶夾。
雖然晏子殊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枚戒指價值不菲,可是就為向他求婚,而切割價值兩億美元的傳世鑽石,也太奢侈了,晏子殊知道自己一輩子,不對,是幾輩子都不可能買得起這樣的鑽石,回贈給卡埃爾迪夫。
再次嘆一口氣,晏子殊放下胳膊,坐起身,旋亮床邊的鋁殼臺燈。
潔白的燈光霎時照亮室內,才六坪大的卧室裏,緊鄰單人床擺放的就是一張原木色辦公桌,桌上Alienware M17X型筆記型電腦打開着。其他印表機、傳真機等簡易辦公設備一應俱全,晏子殊早已習慣在下班之後繼續工作,碰到棘手的案件,通宵也不稀奇。
只是這一次,讓他煩惱不已,以致一宿未眠的原因不是刑事案件,而是那一張淺藍色,燙銀邊,中間印有ICPO徽章的聯誼會請帖。
每一年,為增進國際刑警總部來自世界各地的警員與文職雇員們的感情,國際刑警總部都會舉辦一場隆重的聯誼舞會,參與者除了警員家屬以外,還有多個國家的大使館官員、法國公共安全總局的高層,以及聖·西爾警校的高級教官等等。
——可以說是員警界的一場盛會了。
Advertisement
聖·西爾警校是法國唯一一所培養高級警官的院校,在整個歐洲都赫赫有名,晏子殊對它很有感情,因為在亞伯特上将提拔他成為國際刑警之後,他最初的受訓與學習就是在聖·西爾警校。
一年半的時間,專業的全方位培訓讓晏子殊受益匪淺,哪怕是在十多年後的現在,晏子殊仍然會抽空去旁聽學校的專題講座。
比如經濟發展與金融犯罪,毒品犯罪與恐怖主義等等,聖·西爾警校外聘不少專業研究人員擔任教授和講師,如法學專家、法醫等等,這些人如今也是晏子殊的朋友,是晏子殊高破案率的得力幫手。
以往,晏子殊都是只身參加這樣的警界盛會,可今年不一樣,在ICPO總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訂婚了。每個人——包括奎因少将在內,都熱切期盼他将「未婚妻」帶到舞會場所去。
這場期盼在暗中都變成了一場熱鬧非凡的賭局,究竟是什麽樣的美女能贏得ICOP總部「龐德」的心,這樣略帶調侃的下注郵件,甚至都發到了晏子殊的電子郵箱裏。 誰說員警就沒有娛樂八卦的心,平日的工作既緊張又枯燥,在這快到聖誕節的時刻,人人都想輕松一下,找點樂子。
晏子殊到不介意被下屬們拿來開玩笑,只要無傷大雅就行,他頭疼的是——到哪裏去找一個和卡埃爾迪夫一樣漂亮的人,去陪他參加舞會。
因為卡埃爾迪夫是不可以、也不可能出現在那樣的場合。
盡管國際刑警組織對于卡埃爾迪夫的紅色通緝令早就撤除了,也沒有任何直接證據、可以指控蘭斯·馮·卡埃爾迪夫公爵與歐洲一系列黑手黨活動有關。可在全世界情報局、執法機構眼裏,卡埃爾迪夫公爵仍然是「世界上最危險的人物之一」。
他家財萬貫、擁有私人領地和私人武裝軍隊。也有傳言說,在他許多非法軍火交易背後,有某些國家政府的支持。
所以和其他危險的犯罪分子不同,卡埃爾迪夫可以在黑白兩道都暢行無阻。
晏子殊有時都不敢去想,這裏面的「水有多深」?他很讨厭卡埃爾迪夫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但與此同時,又很為卡埃爾迪夫的人身安全擔心,他樹大招風、樹敵太多,如果哪天被人暗殺了都不奇怪……
停!
他怎麽又想到消極灰暗的一面去了。
晏子殊揉揉頭發,下床,赤着雙腳走進浴室。昨晚他洗完澡後就鑽進了床裏,因此身上什麽都沒穿,不過,既然是一個人住,浴室裏又沒有窗戶,所以他赤身裸體也無所謂。
「啪嗒。」
按亮壁燈之後,藥櫃上的方形鏡子映出一張顯然「失眠」的臉孔,眉心緊蹙,神情不爽,眼底有着黯黑的陰影。
有些淩亂的烏黑長發搭在寬闊的肩膀上,晏子殊身材挺拔,屬于「男人萬分嫉妒的一型」,但是,無論是結實平坦的胸膛,還是腹部那性感的倒三角地帶,都如同勳章一般,刻印着不少傷痕。
晏子殊向來不在乎身上的傷痕,畢竟大多數都只是擦傷或者挫傷,不危及生命。只有卡埃爾迪夫會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地埋怨他太拼命工作,「不懂得照顧自己。」
雖然,晏子殊有時也會聽話(不然會在床上倒大黴),可是,當卡埃爾迪夫過多地限制他時,他也會發火。因為一個滿世界東奔西跑的刑警,身上帶點傷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他害怕受傷,就不會總是戰鬥在前線了。
有一次,他實在厭煩了卡埃爾迪夫的唠叨,吼道:「蘭斯,我沒有大礙,只是拳頭擦破點皮而已,我又不是帶着一身吻痕回來,這有什麽大不了的?!」
這之後發生的事情,晏子殊每每回想起來,就一臉黑線。有時候,他真不該去「激怒」卡埃爾迪夫,因為踩到卡埃爾迪夫底線的下場,往往是「自讨苦吃。」
晏子殊走進白瓷盥洗臺,擰開冷水龍頭,随意地洗了把臉,然後又打開藥櫃拿出L′itane剃須膏和電動剃須刀,這是他每日洗漱都會做的事情。因為他不想給人一種員警是胡子拉渣,不修邊幅的印象。
才将剃須膏塗抹到面頰和下巴上,晏子殊的腦袋裏就冒出一個名字——艾曼達·格羅斯,法國憲兵犯罪實驗中心的一位美籍女法醫,金發碧眼,身材窈窕,會說英語、法語和意大利語,晏子殊上個禮拜才見過她,找她出席舞會如何?
可是ICPO總部裏,有不少人都認識艾曼達,拜托她假扮成自己的未婚妻,肯定不到五分鐘,就會被人識穿。
晏子殊苦惱地剃着胡茬。其實,在一堆刑偵員警中間,他找什麽樣的人來當「未婚妻」,都有被識破的風險。
一個不自然的眼神、一個緊張的站姿,或者僅僅是一句說漏嘴的話,都會引起他們的猜疑,這些家夥個個都有「職業病」,哪有這麽容易蒙騙他們?
「算了。」
晏子殊放下剃須刀,在心裏想,幹脆就對所有人都坦白說,自己的另一半是男人,反正同性戀在員警圈子裏也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
可是——這個男人可以是員警、法官、教師、或建築工,但絕對不可以是——
黑手黨教父!
晏子殊感覺渾身無力地趴在盥洗臺上,任由冰冷的水流沖着自己的臉,如果他還想繼續做員警,就決不能讓別人知道他的「未婚妻」是誰。
不對。
正确的說法應該是——如果他還想繼續做員警,就不該和卡埃爾迪夫有任何的私交。
晏子殊驀然擰緊了水龍頭,為什麽他要愛上這麽棘手的人物?個人感情和事業究竟該怎麽取舍?
「嘟嘟!」
忽然,傳真機的鈴聲響了,晏子殊直起身,顧不得濕透的臉龐和頭發,抓起浴巾就走回卧室。
傳真機上顯示的號碼是晏子殊從未見過,但他仍然按下免提鍵,用法語問,「喂?哪位?」。
「子殊。」
那溫柔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令晏子殊的臉一下就紅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也許是前一秒還在想分手的事情),立刻拿起聽筒,用英語問道:「你怎麽這麽早就給我打電話?你在哪裏?」
晏子殊想,卡埃爾迪夫大概是在美國吧。
「巴黎。」
「哎?!」
「我知道你已經起床了,」聽筒裏,卡埃爾迪夫似乎苦笑了一下,他很清楚戀人有早起晨練的習慣,而在晏子殊的影響下,他也習慣在五、六點就起床了。
「子殊,今晚你有時間嗎?」 卡埃爾迪夫娓娓說道:「我在巴黎的生意談完了,我可以去找你嗎?」
「今晚?」晏子殊下意識就望向那張燙銀請帖,他記得上面寫的是十一月十一日七時,也就是今晚七點,他要參加國際刑警組織在裏昂老城區,佛羅倫斯別墅酒店舉辦的舞會。
「是。」
「我……」晏子殊想說自己沒有時間,可是……他真的可以背着卡埃爾迪夫,帶着一個不熟悉的女人去參加舞會嗎?
這明明不是外遇,為什麽晏子殊卻有一種對不起卡埃爾迪夫的感覺。
「你有工作?」件晏子殊遲遲沒有回答,卡埃爾迪夫問。今天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停戰紀念日,晏子殊應該放假才對。
「沒有,我今天放假。」晏子殊背靠上牆壁,左手緊握着電話。結果,他還是沒辦法對卡埃爾迪夫撒謊。
「你想晚上幾點見面?我去接你。」 卡埃爾迪夫問。
「……九點吧。」
「九點?」卡埃爾迪夫一愣,他原本想與晏子殊一同吃晚餐,然後再一起看電影之類,當然,是包場。
「嗯,因為晚上同事之間有個聚餐會,所以……」晏子殊想盡量把這件事說得輕描淡寫一些,「我要九點才有空。」
「知道了。」卡埃爾迪夫說。即便看不到他的臉孔,晏子殊也可以察覺到他唇邊含着溫柔的笑,「把酒店地址給我,我會派人去接你。記着,別喝太多了。」
「不會喝太多的。」晏子殊說,又用法語把酒店地址說了一遍。
佛羅倫斯別墅酒店靠近市政廳和聖讓首席大教堂,很好找。
「我記下了。」
「嗯、我要下樓跑步,先挂了。」總覺得自己的聲音不大自然,晏子殊只想快點挂斷電話。
「子殊。」卡埃爾迪夫突然叫道。
「嗯?」
「我愛你。」
「……」晏子殊低着頭,胸口怦怦跳動着,半晌才黯啞地說,「我也是。」
然後,不等卡埃爾迪夫有任何回應,他就「啪」地挂斷了電話。
臉頰像發燒似的滾燙,心跳的飛快,怎麽都控制不住。覺得自己的反應就像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年,晏子殊默默站在原地,嘆了口氣。
沉默了大約十分鐘後,晏子殊再次拿起話筒,打開桌面上的電子通訊錄,找到艾曼達·格羅斯的手機號碼。
雖然現在才六點半,但晏子殊想自己應該早點把女伴确定下來,畢竟,晚上的舞會需要穿正裝,他必須給女伴留有準備晚禮服的時間。
「喂,你好,是哪位?」
電話才響了兩聲,就被人接了起來,聽那爽朗的聲音,看來艾曼達也已經起床了。
「早上好,艾曼達,抱歉這麽早打擾你。」
晏子殊深吸一口氣,開始在電話裏說起舞會的事情來……
傍晚六點三十,裏昂老城區,佛羅倫斯別墅酒店。
「歡迎您的光臨,晏先生。」
戴着白手套的年輕服務員在查看了晏子殊手裏的邀請卡後,十分熱情地為晏子殊推開面前那道玻璃門。
雖然離舞會開始還有半小時,但早到一點時間,總比遲到禮貌。而且,晏子殊眼尖地看到,在酒店燈火輝煌,充滿古典美的大堂裏,已經聚集了好幾位熟人了。
「我來幫您拿外套,先生。」
另一位男侍面帶微笑得說,左手上拿着金色衣架,晏子殊脫下淺色羊毛風衣,遞給他,并順手給了他五歐元的小費。
「非常感謝,先生。」男侍點頭致謝,拿着晏子殊的風衣離開了。
今晚的佛羅倫斯別墅酒店可以說是被國際刑警總部包場了,不僅在酒店門口,可以看見國際刑警總部的标志和旗幟,還有各種級別的防彈座駕。
有不少電視臺的新聞記者站在酒店門口長長的石梯上,報導這次舞會。現在已和二、三十年前不同,互聯網的發達、民主意識的覺醒,民衆對任何機構都要求一定的透明度,人們想了解真的的國際刑警組織,而不是在電影裏看到它。
晏子殊無論對拍照還是采訪都不感興趣,他只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獨自度過這半個小時,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自從他踏進酒店的宴會廳開始,就有無數雙眼睛注意到了他。
在亮閃閃的大型水晶吊燈下,晏子殊漂亮得就像一位正在參與大片拍攝的頂級模特。他身材高挑,漆黑的長發襯着白皙俊美的臉龐,烏黑的、玻璃珠似的瞳仁反射着燈光,使他看上去有些冷漠。
可是,正是這種仿佛高高在上的冷淡,讓他更加引人側目。宴會廳的各個角落,交頭接耳的議論聲不斷響起,還有人掏出手機,偷偷拍照,相信幾分鐘之後,晏子殊身着黑色燕尾服的照片,就會傳進每一位女性雇員的手中了。
「嘿,晚上好,晏警官。」
第一個穿過宴會廳走上前,與晏子殊熱絡搭話的男人,叫利夫·雷德曼,是刑警鑒證科非常年輕的電腦專家。
他穿着白色呢料細格子西裝,裏頭是一件明黃色真絲襯衫,系着一條極細的時尚領帶,腳上是一雙NIKE限量版波板鞋,配着他那頭金棕色微卷的短發,略帶痞痞的笑容,看起來就像一個來酒店尋樂子的富家公子。
「您那位神秘的未婚妻怎麽沒來?大家都很期待見到她呢。」雷德曼歪着頭,藍色的眼瞳透過晏子殊的肩膀,往酒店大門的方向多次張望。為了得到第一手的「情敵」情報,他可是六點鐘就來酒店閑逛了。
「她在國外出差,不方便來。」晏子殊簡短地說,往電梯的方向走去。原本,他是想邀請艾曼達·格羅斯做女伴的,但是電話接通之後,晏子殊又改變了主意。
他的「未婚妻」只能是卡埃爾迪夫,既然他不能來,那就算了。他不想用別人去代替卡埃爾迪夫,哪怕是出于無奈。
「在國外出差?她是法國人嗎?還是美國人?中國人?」雷德曼緊追在晏子殊身後,喋喋不休地問:「她叫什麽名字?長得漂亮嗎?有沒有照片?晏警官,你看我的嘴巴一向很牢,保證不說出去。」
但是,晏子殊仍舊不理睬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他的目标是舞會開始前,比較冷清的露天酒吧臺。
尅晏子殊還沒走幾步,就看到一對身着禮服的白發夫婦站在落地窗附近聊天,便走上前去打招呼,「晚上好,卡曼局長,卡曼夫人,好久不見。」
「晚上好,晏警官。您看上去還是這樣英俊。」先說話的是近六十歲的卡曼夫人,她穿着銀灰色的V領絲綢長禮服,脖子上戴着一串黑珍珠項鏈,和她的珍珠耳環相互呼應。卡曼夫人年紀雖大,可一雙深咖色的眼睛就像年輕人一樣神采奕奕,她臉色永遠挂着一種和藹可親的微笑,晏子殊挺喜歡她。
「朱莉,我年輕時也很英俊,只不過現在老了而已。」
卡曼局長看似不滿地小聲嘀咕着,然後又十分熱情地伸出手,與晏子殊相握,「子殊,他們聽說你訂婚了,真是恭喜,那位美麗的小姐在哪裏呢?怎麽沒看見?」
「她今晚有工作,所以沒有來。」晏子殊面帶微笑地說,松開手。謊言只要說了一次,第二次說起來就變得毫無障礙,好像事實就是如此。
卡曼局長聳聳肩,和他的夫人一起露出了很遺憾的表情,「真可惜,一聽到你訂婚的消息,我們就很想見見她呢。」
「哈利曾經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結婚,可我和他說,那只是因為還沒遇到心愛的人而已。」卡曼夫人以一副過來人的語氣,笑吟吟地說:「下次你放假,一定要帶那位姑娘來我們家裏做客,哈利他今年三月就退休了,有許多時間可以招待你們呢。」
「您太客氣了,卡曼夫人。」晏子殊微笑着說:「如果有時間,我一定會去拜訪您們的。」
六十三歲的哈利·卡曼是法國國家員警總局的局長,是一位經歷許多風雨的老員警,在聯合國緝毒任務上,晏子殊與他合作過多次,無論在工作還是私交上,都可以算是不錯的朋友。
「卡曼局長。晏警官。」
這時,從旁邊游走上來幾位西裝革履、攜帶漂亮的女伴的男士,他們都是國際刑警,只是和晏子殊不同部門。比如那位深黑短發、膚色稍黑的印度人阿胡買·內亞·,他今年四十二歲,屬于公共安全和恐怖分處,在十五年前就已經結婚,妻子也是印度人,他們有四個出生在法國的孩子。
阿買胡的旁邊站着一個身材結實魁梧、濃眉大眼,像軍人一樣剃着平頭的英國青年,叫亞當·海德森,屬于高科技犯罪分處,他是去年剛從英國情報部門調到國際刑警總部的,是一個為人正直、辦事效率,無論射擊還是刑偵技巧,都很出色的警員。
另外兩個男人晏子殊不太熟,因為他們屬于情報部門,不過在總部時彼此也都見過面。
被同事們圍住,免不了就寒暄起來。從今晚的天氣、網球賽、孩子、婚姻,到最近很流行的世界末日傳言,都能聊上很久。
大家都很默契地不談論工作,在這樣輕松惬意的時刻,談論通緝犯或各種刑事案件未免太掃興,也容易洩露內部情報,而他們現在最感興趣的話題是,晏子殊的「未婚妻」。
她長什麽樣?她的名字、她的工作?她喜愛運動嗎?是在哪裏認識的?以及準備什麽時候結婚?在哪裏舉行婚禮等等。
員警也是人,他們八卦起來一樣愛刨根問底,而國際刑警總部衆多的女秘書、女文員,更是八卦新聞的愛好者和傳播者。今晚攜家帶眷的舞會,各種小道消息在空中飛快傳播,比如誰和誰在熱戀,誰離婚了等等。
關于晏子殊的「未婚妻」,傳言中的版本已經多達六個,有人說晏子殊的未婚妻是一位金發演員,所以老是在國外出差,也有人說其實晏子殊沒有訂婚,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時間約會。
女秘書的想象力總是很豐富,而晏子殊無論走到宴會廳的哪個角落,都會被人搭讪、交談,晏子殊對每一位同事都很禮貌,除了老是想約他出去的利夫·雷德曼以外。
七點整,聯誼舞會正式開始之後,奎因局長代表國際刑警總部,向所有員警、警員家屬和來賓發表簡短而風趣的歡迎詞,獲得了熱烈的掌聲。
緊接着,卡曼局長和法國公共安全部的高層也都發表了演講,主要是感謝各位警員的辛勞工作,以及慰問警員家屬。每一年的演講稿都差不多,可今年,也許是卡曼局長就要退休的關系,他每說一句話,下面就是一片掌聲。
演講結束後便是舞會和用餐。晏子殊沒有邀請任何人跳舞,大部分時間都是被人圍着聊天、喝酒。
從香槟酒、雞尾酒到法國紅酒,一杯接着一杯,雖然他答應過卡埃爾迪夫別喝太多,可是每當他放下空杯子時,就有人湊近攀談,還很熱情地遞酒給他。
除了一般的寒暄應酬之外,奎因局長以及法國公共安全部的高層領導人,都拉着他聊了很長時間。
奎因局長的注意力在晏子殊的「終身大事」上,他很想看到晏子殊結婚。他說,這也是亞伯特上将的願望,因為人這一生不是只有工作而已,戀愛、家庭、孩子也很重要。家庭帶給人的溫暖,是任何工作都比不上的。而且,在晏子殊退休的時候,還能像卡曼局長一樣,享受天倫之樂。
奎因局長拿着威士忌酒杯,坐在宴會廳的皮革沙發裏,對晏子殊苦口婆心地說了許多。在這樣非工作的場合,他才能暢快、且誠懇地對晏子殊說這些話。
「謝謝您的關心,局長。」
晏子殊很感謝奎因局長的熱心,并回應說,自己已有一個各方面都很優秀、而且感情也很好的未婚妻,如果進展順利的話,他們今年就會結婚。聽到晏子殊這麽說,奎因局長很高興,一口氣喝了兩杯純威士忌酒,結果被局長夫人擰了耳朵。
法國公共安全部的高層官員與晏子殊談的是公事,四、五年前,他們就已經想拉攏晏子殊了,想請他跳槽到法國公共安全部做反恐方面的負責人,還為此提供了一堆優厚條件。
成倍的薪酬就不用說了,位于市區的獨棟別墅住宅、BMW汽車、專屬司機、各類保險都有提供,而且晏子殊的職位是官員,不需要冒生命危險,奮鬥在反恐前線。
晏子殊拒絕了,因為一直以來培養他的人都是國際刑警組織,他對國際刑警組織的一切都有深厚的感情。而且,要他整天坐在辦公室裏,只是指揮別人做事,他會悶得發慌。雖然兩者的工作意義都是懲奸除惡,保護民衆的生命安全,可晏子殊更喜歡沖刺在最前線。
在聯誼舞會上只是聊天與喝酒,時間看起來過得很慢,可當晏子殊回過神來,擡起手腕看手表時,時針與分針已經指向九點三十了。
晏子殊大吃一驚,放下喝了一半的雞尾酒,向奎因局長以及同事告別,然後匆匆穿上風衣,大步走出酒店。
迎面撲來的冷風讓晏子殊有些醉意朦胧的腦袋,清醒了不少,他沿着石頭階梯往山坡下走,到了山腳下的廣場,看到一輛黑色凱迪拉克轎車停在廣場上,一看到他的出現,車門便自動打開了。
晏子殊走到副駕駛位的位置,想向司機道歉,但他沒想到,坐在駕駛位上的不是卡埃爾迪夫家族的保镖或司機,而是卡埃爾迪夫本人。
「蘭、蘭斯?!」晏子殊由于太吃驚,差點咬到舌頭。
「外面冷,快上車吧。」 卡埃爾迪夫輕柔地說,對晏子殊遲到了那麽久,似乎毫無怨言,這讓晏子殊更加內疚了。
「嗯。」晏子殊坐進汽車,關上門,那滿身的酒氣便再也掩飾不住了,卡埃爾迪夫聞到後微微皺眉,晏子殊的臉紅了,尴尬地說:「是不是味道很重?對不起,等下回去後,我會馬上洗澡的。」
卡埃爾迪夫默默地看着他,右手突然松開方向盤拉過晏子殊的頸項,溫柔地吻上他的唇。
「……唔。」
卡埃爾迪夫的舌頭滑膩而柔軟,在晏子殊的嘴唇內煽情地攪動着,輕觸每個甜蜜的部位,撩動着晏子殊的情欲。晏子殊心跳如擂鼓,渾身發熱,感覺腰都軟了。
纏綿地親完晏子殊的嘴唇,又親吻晏子殊的頸項,卡埃爾迪夫的雙手都已經放開方向盤,深入晏子殊的風衣裏了,要不是正好有路人經過,恐怕卡埃爾迪夫會完全剎不住車,就在車裏與晏子殊上床的。
「對不起。」卡埃爾迪夫沙啞地說,拉好晏子殊的燕尾服衣領,許久沒見晏子殊,他有些「急色」了。
「也不完全……是你的錯。」晏子殊軟綿綿地靠在寬闊的真皮座椅裏,雙頰紅彤彤的,小聲地嘀咕。今晚他喝得有點醉,所謂酒後容易亂性,其實他也有些剎不住車了。
可在汽車裏做愛是不行的,先別說廣場上經常會有人經過,就是卡埃爾迪夫那些隐藏在暗處的保镖,也夠晏子殊頭痛的了。
「你想回公寓還是去酒店?」 卡埃爾迪夫面不改色地問,看着晏子殊。
「酒店。」晏子殊揉着太陽穴,他才不想要卡埃爾迪夫把員警公寓,當成他自己的家那樣來去自如。
卡埃爾迪夫沒有再說別的話,左手握着方向盤,腳踩下油門,在城市狹窄的街巷裏疾馳……
卡埃爾迪夫預定的酒店在郊區,是一座歷史悠久、環境清幽的酒莊式旅館。
晏子殊在車上睡着了,醒來時身上蓋着卡埃爾迪夫的黑色駝絨圍巾,晏子殊輕聲道謝,把圍巾還給卡埃爾迪夫,然後下了車。
酒莊經理和四名男侍、四名女侍站在旅館門口歡迎他們,卡埃爾迪夫用一、兩句話打發了他們,然後帶着晏子殊走上鋪着厚地毯的大理石樓梯。
這裏的裝飾典雅而奢華,每個角落都擺放着古董藝術品。色彩絢麗的鮮花更是必不可少的裝飾,看起來像是歐洲某個王室的度假別墅。
在跟着卡埃爾迪夫走到三樓時,晏子殊忽然想起來,他在電視上看到過這個酒莊的介紹,它建立于一七一二年,原是法國某公爵的莊園,現在由該公爵的旁系後代打理,它只接待政客和皇室貴族,門衛森嚴到尋常百姓根本就接近不了。難怪看着會有眼熟的感覺。
而且,佛朗索瓦酒莊只接受提前三個月以上的預約,那也就是說,卡埃爾迪夫又動用了些什麽特權,讓他能夠在十二小時內,預定到這家旅店。
并且——是包場的。晏子殊注意到,酒莊旅館裏只有他們這兩位客人。
有的時候,特別在金錢方面,晏子殊能深深體會到,他和卡埃爾迪夫之間的差別有多懸殊。卡埃爾迪夫生活在金字塔尖,他的家族擁有太多的産業,也許卡埃爾迪夫一天的收入,就可以抵他十幾、二十年賣命工作的酬勞,想到如此,晏子殊還真是沮喪。
但是,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的薪酬足夠他養活自己,還能存下些錢,不需要卡埃爾迪夫付出什麽。事實上,最近幾年,晏子殊一直在存錢,他心裏有一個願望,當然了,在那個願望實現前,他不會告訴卡埃爾迪夫,自己存錢是為了什麽。
「子殊。」在最豪華的的套房門口,卡埃爾迪夫推門進去錢,突然轉頭問道:「你讨厭這裏嗎?」
「哎?什麽?」
晏子殊一愣。他只是覺得,每次站在這樣金碧輝煌的地方,就會想起他與卡埃爾迪夫之間是有多大的差別,但讨厭,他說不上,因為對卡埃爾迪夫來說,無論是七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還是門檻極高的酒莊旅館,都只是他住慣了的地方。
「我不讨厭,你怎麽會這麽想?」晏子殊問。
「因為你從下車開始,你就沒說過話。」 卡埃爾迪夫微微垂下淺金色的眼簾,眼神裏有點不安,「如果你不喜歡這裏,我可以馬上換地方。要不,去巴斯好嗎?直升機就停在後面的花園裏。」
「現在是十點半,」晏子殊看了一眼手表說:「明早我要上班,也就是拟合我在一起,只有不到十個小時的時間。鑰匙去巴斯,蘭斯,你覺得……最後只剩下三個小時,你能滿足嗎?」
「子殊。」 卡埃爾迪夫漂亮的紫色眼眸凝視着晏子殊的臉。
「嗯?」
「你「學壞」了。」 卡埃爾迪夫喃喃地說,他已經忍耐得很辛苦,可晏子殊竟然還用暗示的言語挑逗他。
「我只是喝多了。」晏子殊說,推開呆站在門口的卡埃爾迪夫,率先打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很美,而且,罕見的有一種家的溫馨感,晏子殊踩着軟絨絨的地毯,看着那充滿鄉間田園風情的油畫、粗犷的石頭壁爐以及棕褐色的小牛皮沙發椅,滿意地點點頭。
卡埃爾迪夫走進來後,先是取下圍巾、脫去大衣挂在玄關的衣架上,然後又在餐桌旁邊的手搖式橡木留聲機上,放入一張十英寸的舊唱片。
一首由鋼琴獨奏的,輕快而充滿活力的春之聲圓舞曲響起,客廳裏,壁爐裏的火光晃動着,圓形餐桌上擺着一叢濃香撲鼻的紅玫瑰,旁邊滴着蠟印的櫻桃木盒打開着,裏面放着一瓶灰蒙蒙的,看上去有些古老的紅酒,晏子殊注意到瓶身上凸出的觸印,寫着一九一八,博若萊酒莊。
「一九一八年?」晏子殊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酒,用非常不可思議的眼神望着卡埃爾迪夫,「你認真的嗎?」
「什麽?」 卡埃爾迪夫問,從客廳的紅酒櫃裏拿出來兩個紅酒杯,以及一個開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