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魔法師
盧方進門的問題,衆人都表示無法回答。算算時間,裏面的事情應該也進行得差不多了,幾個人決定往裏走一探究竟。
裝飾有繁複花紋的牆壁如大門一般向裏打開,裏面有光線照射出來,不斷變化色彩,令人炫目。
“幹媽又在搞甚麽花樣?!”徐慶嚷嚷着大步走向前,韓彰一把拉住他,“三弟,別莽撞!”
蔣平走在最前面,盧方跟在後面,擋住身高馬大的徐慶,預防他惹事。韓彰最後一個進門。這間房間一如他們往常來的那樣,詭異莫測。迎接他們的先是漫天飄落的羽毛,長長的羅幔窗簾拖在地上,擋住房間裏的唯一的窗戶,隔絕外界的一切窺探。這裏好像剛剛經過一場洗劫,所有的許多法器淩亂地散落在地板上和各個角落,随處可見一張張鋪蓋住地毯圖案的塔羅牌,大大小小的水晶球全滾下木架,沙發的縫隙還塞着一頁頁塗滿奇怪文字的紙頁,這還不包括摔碎的玻璃瓶,裏面有猩紅的液體,正一點點流淌出來。
“靠,怎麽好像兇殺案的現場,這地上的是血跡嗎?”徐慶瞪大眼睛,“只差個死人就可以報案了。”
蔣平摸着胡子,轉着眼珠在房裏看來看去。“你們沒有覺得這個地方陰森森嗎?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開啓命運之門的靈魂……”房間裏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腐朽的人偶走進疑惑的迷宮,左邊和右邊一樣。”
“哇靠,這又是哪來的鬼咒語?”徐慶叫出聲。
“三哥,我能不能建議你換個口頭禪,一點新意都沒有。”
這回的聲音從一張堆滿發黃書冊的桌子後面發出,随着他說話聲音的起伏,桌上堆疊在一起的書冊紛紛掉落,一個人懶懶地依靠在桌子邊緣,支着下巴朝面前的人輕輕發笑。
“老子憑甚麽換,老子……”徐慶話未說完,突然語塞,他看到了甚麽?
“老五……五弟……”
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出聲,紛紛倒吸了口冷氣。
白玉堂的模樣和車禍前絲毫不差,沒有毀容,沒有燒傷,沒有一點點手術縫合的痕跡……他還是原來的他,難道那場車禍是夢嗎?可在場的人都明白清楚地知道,那是事實存在的經歷,然而結果比哥德巴赫猜想更不可思議。以至他習以為常的表情,唇邊眉間的淺冽猶如無邊無際的遙遠神情,卻又真實的呈現在大家眼前。
“五弟,歡迎回來。”盧方跟入,給從桌子後走出來的白玉堂一個擁抱,滿臉抑制不住的驚喜。在随即用鑒定鈔票真僞的眼神,匪夷所思地盯着人看了好一陣子後,盧方終于又感慨地說:“這簡直太神奇了!”
“然而,我現在只是人偶而已。”白玉堂揚起閑談的語氣,輕拍盧方的肩。“大哥,你難道不覺得越是虛妄的表相越容易破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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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你的烏鴉嘴。”盧方連忙從幾近失态的訝然中回過神來,“別忘了,中國還有句老古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白玉堂一笑,“是,我說錯話了。”
徐慶哼了一聲,“老五,你以後說話要小心一點,換了個身體還那麽胡說八道。”
白玉堂上前一步,左胳膊肘架在徐慶的肩頭,好整以暇地将一條腿靠在另一條腿上,“三哥,我陪你喝咖啡壓壓驚,你要藍巴西咖啡還是牙買加咖啡?”
蔣平嘿嘿一笑,“三哥要靜氣安神保胎的咖啡,你有嗎?”
“靠,該死的老四!”徐慶吹胡子瞪眼,拔高嗓門霹靂獅子吼。“我又不是女人,保你外祖母的胎!”他胸腔裏的那口悶氣可是憋屈得很了,忿忿地嗤了聲鼻息,向蔣平使了個你給我當心點的眼色。
“三哥,每次你罵人的時候,中文說得特流利。”白玉堂笑嘻嘻地打了個響指,“我給你做一杯朗姆黑咖啡,多加一點朗姆酒,壓驚安神壯膽——”趕在徐慶反應過來之前,他又給了一顆“糖”——“小弟開玩笑的,三哥別當真。”
徐慶摸了摸頭發瞪着白玉堂,過度的憤怒讓他腦袋鈍掉,最後只冒出一句“詛咒”來:“老五你不學好!”
“噗哧!”圍觀的幾個全不約而同地笑出聲,盧方率先斂住笑,橫他們一眼“好了,都适可而止。”他又将目光轉到白玉堂臉上,清咳一聲。“五弟,尤其是你。”
白玉堂揚起眉,攤手聳了聳肩。
“幹媽,腐朽的人偶是甚麽意思?”韓彰忽然想起這個,向房間裏唯一在場的女人提出異議。腐朽?聽起來不太好呢!他心頭不僅微微起了點波瀾。
“腐朽的人偶走進迷宮的城堡,左邊和右邊一樣。”身着大紅鬥篷的江寧婆婆重複這句迷咒般的真言,擡起塗抹豔麗指甲油的手指對準韓彰,笑笑,“老二,這是秘密。”
蔣平摸着兩撇胡子上一眼下一眼打量江寧婆婆,“幹媽,您到底是塔羅占蔔師還是塔羅魔法師?”他眼珠在自家幹媽腳下發光的魔法陣圖案上溜來溜去,這是三角形的陣法,和電影裏常見的五芒星魔法陣不同。
江寧婆婆抿唇挑高眉毛,單手扶腰把玩手裏的短杖。“我是占蔔魔法師。”
徐慶聞言差點被一口氣嗆到,他睜大眼睛嚷嚷:“幹媽,我發覺自己完全不了解您。您老人家這回說自己是魔法師,下回不會說自己是天使吧?”也許下一秒,說不定還會變成王母娘娘。“我真是越來越覺得我們哥幾個了不起了,外面的人知道了還不吓死!”
“我看你小子想說的是你會被吓死!”江寧婆婆牽着嘴角似嘲諷,也似調侃。“你要那麽容易死,早死了!”
“嘿,也是啊!”徐慶用食指撓撓臉頰,傻笑着。
“媽,您兒子現在可就是個人偶。”白玉堂抱着手臂,以慵适舒懶的姿勢斜依牆壁,“腐朽的人偶毫無疑問,應該指的就是我了。”
他話音剛落,房間裏響起好幾聲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出自除江寧婆婆以外的四個人。他們被白玉堂的話弄得心裏有點發毛。
“腐朽的人偶可能是你,也可能不是你,不同尋常的命運決定不同尋常的結果。”江寧婆婆手指一翻,亮出指間夾着的一張黑牌,“我只能說這麽多,超越界限的認知是不被允許的。”
也不知道白玉堂究竟有沒有聽懂,只見他好似興致盎然地斜挑起眼尾,踩踏着懶洋洋步伐,坐到江寧婆婆身側的沙發上。
“不管媽說甚麽兒子都信,兒子可是個聽話又孝順的好孩子。”
“但願如此。”江寧婆婆喃喃自語,鮮紅印彩的指甲捏着黑色的紙牌,目光若有所思地在牌面的紅桃圖形上頓了一下,接着手腕一翻,紙牌便消失在她的手指和衣袖間。她換上戲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別開臉掃視向蔣平。“老四,那帷幕蓋着的東西就交給你處理了,我看了就礙眼。”她用大拇指示意角落的方向,蔣平循着瞧過去,房間一隅地毯之上,一大幅帷幕以遮擋的方式平展開。他好奇地踩着地毯表層的水晶碎渣徑直而往,等揭開幕布的剎那,他的抱怨脫口而出:“幹媽,您可真會使喚我!”
原來這裏面是白玉堂原來的身體。
幹媽居然把處理屍體,不,現在算是人形物體的活派給他。
江寧婆婆不以為意地甩甩手。“老四,你認命吧!能者多勞!”她自顧自繼續說:“我不喜歡看到有礙觀瞻的東西。”口吻聽起來十分輕描淡寫。
不喜歡?
蔣平半邊臉頰的肌肉有些抽搐……靠,您老人家也太任性了!他忍不住學起徐慶的口頭禪,又不是只烤雞,說不好吃就随手扔了!都說“人不可貌相”,可誰想他幹媽也是個外貌協會。提出以人偶交換身體,除了幫五弟以外,保不準還有嫌棄五弟沒以前好看的意思。
這玩意處理不好,被人看見還以為他殺人滅口、毀屍滅跡。
他可沒興趣去警察局喝咖啡。
正當蔣平滿腹牢騷,江寧婆婆悠然自得地在幾個幹兒子頭上各敲了一下。
“不管是找清潔公司,還是你們動手,記得幫我把房間打掃幹淨。”她瞥了一眼挂在牆上的擺鐘,“我約了人喝下午茶,先走一步。”依然悠然自得的聲音消失在另一扇門外。
在場的人全部傻眼,連盧方的微笑也無法保持冷靜地有些抽搐,陰險的人啊!蔣平幹脆無力地坐在地毯上:“我拒絕,我說甚麽都不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