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最後的最後

市級綜合醫院專屬治療室

滿臉皺紋的老護士拿着從展昭手臂上抽取的血液樣本檢測報告,交給坐在辦公桌旁對着白玉堂笑眯眯的陳醫生。拿下臉上的方框眼睛,報告單被陳醫生拿在手裏,在距離眼前一米的位置停下,聚精會神地浏覽。白玉堂撇撇嘴,看着醫生的臉。“我說陳醫生,你才多大歲數,就老花眼成這個德行!”

“天生視力堪憂,沒準過幾年就瞎了。”對于白玉堂的話,陳醫生顯然不以為然,還不遺餘力地自黑起來。做白家的私人醫生這幾年,他對白玉堂的脾氣秉性是太了解了,混熟了,連說話都和自己人似的。“啊……從目前來,除了有些過敏,血液沒有任何問題,體內的毒素也已經在解藥的作用下得到基本清除。”把報告單遞給白玉堂,陳醫生雙手交握放在下巴下面。“你自己也看到了,展昭就是有些過敏體質,并沒有其他甚麽病史,目前的昏睡症狀,很可能是解藥在他體內分解而導致的一種暫時表現。”

白玉堂已經做好了長時間照顧展昭的心理準備,但醫生們同樣沒有對趕制cur ore解藥的任務有絲毫松懈。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在展昭毒發的第二十天,解藥終于通過成功實驗,制作完成。

展昭很快被送到醫院進行解藥注射并留院觀察,白玉堂動用關系把陳醫生這個全國數一數二的內科大夫弄到醫院給展昭做專屬護理。一切治療進行得有條不紊,只是展昭目前還處在昏睡狀态,讓白玉堂着實放不下心。

陳醫生對此倒是不擔心,畢竟他是專業的。“無論如何,cur ore原本就是麻痹損害人體神經的毒*藥,可能是因為他本身潛意識裏也有精神緊張、焦慮甚麽的,引起他那些過分敏感的神經發生痙攣,所以對解藥的徹底吸收需要一個過程。不過以上全部是我個人的看法。”他笑笑,“回頭我會安排護士再給他拍拍片子,做做CT掃描掃描還有血管照影,我保管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CT做多了對身體不好。”白玉堂蹙眉,“讓他快點好吧,我不喜歡他住在這裏,我要帶他回去。”

“啧啧啧,你老說這樣的話很容易讓人在抓住弱點的。”陳醫生興致盎然地看對方。

白玉堂白了他一眼。“那又如何,我不會受您威脅的。”他站了起來。“我走了,記得早點給他過去做檢查。”

“知道了,拜拜。”戴眼鏡的醫生很歡快的揮揮手,目送白玉堂離開。

白玉堂按下電梯十八樓的按鈕,展昭的病房就在十八樓。他盯住不斷閃爍的紅色指示燈,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接起來是蔣平的來電。“四哥?”白玉堂轉身看了一眼身後牆壁上的挂鐘,“你不是說六點過來嗎?現在都七點了。”

“我這不是有點堵車嘛!快到了。”蔣平坐在車裏戴着耳機,手裏把着方向盤盯着車前的路況。“我說五弟,我早上走的時候看到你眼裏有好多血絲,你在病房裏守了兩天都不睡,該休息休息才是。展昭要醒的時候自然就會醒,現在沒有醒你一直坐在也沒有用。”

白玉堂揉揉眉心,“沒事,我扛得住。倒是有件事我放心不下,最近這兩天展博仲那裏一定會有所行動,他們不會甘願被動挨打的。雖然警察那裏也有所應對,但我們都可能是他們的目标,要小心了,不要讓我一個人擔心好幾個人。”

蔣平在手機那頭嗤了一下,“誰讓誰擔心?你自己也要小心,大哥我們幾個到處說你和展昭死了,但是展博仲那裏信不信,只有天知道。如果他們不笨的話,現在你們在醫院裏遲早會被發現的。展昭現在還沒徹底醒過來,你不僅要看好你自己,還要看好他。”

正說着,蔣平突然從後視鏡裏看到有一輛銀色的路虎跟在自己的車後面開得很慢,現在自己的車剛剛向着街道的岔口開去,面前是兩個方向:一個是朝市立醫院,另一條路轉過去沒有商店也沒有酒店,更沒有停車場,是個新的樓盤。但那個樓盤的價位處于中低檔,從常理來說,房主不該擁有如此豪華的車輛,并且這裏也還沒有開始入住。

最主要是他覺得這輛車很邪門可疑。心念一轉之間,他把車往車程距離兩分鐘的醫院門口旁邊一處拐角開去,作稍事休息,并沒有下車。後面那輛車的司機居然也沒有下車,就坐在車裏靜靜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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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只聽到手機裏傳來車子的引擎聲,卻沒有聽到蔣平繼續說話,感到有些不對勁。“四哥,你還在嗎?是不是出了甚麽事?”

“好像已經有人過來了,我懷疑就是展博仲手裏的那些殺手。”蔣平對着手機輕聲道:“我剛通知了警方,他們會盡快派特勤組處理。你注意你那裏的情況。”

白玉堂心裏一沉,“四哥,我這裏完全沒問題,我只擔心你會出事,你可別輕舉妄動。”

“好,待會聯系。”蔣平應了一聲,沒有把手機挂掉就放進了衣服口袋。他慢慢的把車從拐角開了出去,後面那輛車稍微等了等,也緩緩的跟了上來。蔣平越開越慢,突然拔出車鑰匙,車子頓時熄火,他假意啓動了幾次,随後下車。外面是車水馬龍的地方,他的車一旦停下,立刻将道路堵得水洩不通,後面那輛車也被堵在人流中,交警的摩托車很快啓動,向他這邊駛來。

他把車扔在路上,從一家便利商店與醫院圍牆交集的一條走道走去,背後那輛被堵在人流和車流之中的車掙紮了兩下,随後車主也下了車,跟着他向僻靜的道路走來。

蔣平往身後瞟了一眼,顯而易見,這輛車的人是針對他而來的。走到一半,他忽然轉過身去,一線寒光卻也同時“刷”的一下迎面向他襲了過來。 還算利落地躲開了那一擊,他随即擡頭朝襲擊他的人看了過去。

身後跟過來的人不知甚麽時候換上了黑衣,持着刀站在那裏,似乎是存心要攔住他的出路。

靠,現在不是古代,這回不玩槍改成冷兵器了?難道只有他一個人嗎?蔣平心裏腹诽,慢慢動了兩步,掂量着對面黑衣人的分量,假意不知所謂地問道:“你是誰?想做甚麽?”

對面的黑衣人卻不理會他的問話,反而朝他逼了過來。蔣平慢慢朝後退去,心裏七上八下。他的身手頂多就夠個防身的水準,但這些殺手擺明就是想置人于死地。如今只希望警察早點到,否則他早晚得歇菜。正胡思亂想,一個黑衣人慢慢放低了手中的刀,刀尖仿佛在瞬間閃過冷冷的光,随即刀被他收在手裏,然後擡手一個拳頭就朝目标推進。

“啊!來真格的?”蔣平爆發出一連串大叫。“這不公平,我很吃虧啊!” 眼見他似乎有些擔驚受怕,黑衣人冷笑着腳步一錯之後,擡腳挾帶着風聲已經向蔣平襲去。蔣平腳尖一側,慌慌張張地轉了個身後避開了那一腳,他可沒那麽傻,與這種在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來個硬碰硬。

眼見自己的一擊無效,黑衣人的拳頭立即靈活地一轉,如影随形般地追了過去,蔣平随即一個後空翻,跳了開去,“不行不行,你占我便宜,我太吃虧了。”

“閉嘴!不許跑!”殺手的眼角開始不停地抽搐,索性步步緊逼追了上去,務必要将叫眼前滑溜如魚的小胡子難看。

“傻子才不跑!”蔣平哼哼兩聲,借着周圍的欄杆躲避,甚至是搬起走道內擺放的花盆砸向對方。“喀啦”一聲響後,走廊裏的花盆終于正式壽終正寝,他口袋裏的手機也一起掉在了地上。

“喂,四哥四哥?” 白玉堂一邊走一邊對着一直在通話中的手機喊,但手機裏除了蔣平隐隐的說話聲就是呼呼的風聲,終于随着“喀啦”一聲後,手機裏再也沒有了任何聲音。這下壞了,白玉堂望着手機差點跳腳。

四哥到底跑哪去了?看來已經和殺手在一起了,他要真攪和進去那還了得?正在這樣緊張的時刻,突然聽到了有人驚聲尖叫着開口:“啊!救命啊!殺人啦!”白玉堂已經走到了醫院的門口,聽到聲音他吃了一驚,聲音來自醫院隔壁的走道,記得之前他在手機裏似乎聽到有“叮咚”一聲的便利商店電子門的響聲。走道旁邊就有一家便利店,心裏當下就覺得不好,白玉堂趕忙循着聲音的來處就跑了過去,心裏一直打鼓,期盼着四哥千萬不要出事。

正在與蔣平糾纏的黑衣人已經失去了耐心。終于停下腳步,身形一晃,伸手往蔣平一比,一張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網頓時兜頭蓋臉地朝蔣平飛了過去。“這是甚麽?”他此時正攀在走道牆壁的鐵架子上,見勢不好,一個轉身朝外從醫院的圍牆翻進去,但是那張網卻還是在千鈞一發之際捕獲了他,并準備将他拉回去。媽的,就知道還有其他殺手,蔣平啐了一口,他雖然被困在那面網裏,但是雙手卻還是自由的。霍然探出一只手,蔣平将伸出圍牆的一棵樹的樹枝抓住,緊緊攀在了上面,另一只手在身上慌亂地摸了摸去,居然摸到一把匕首,于是趕忙揮着就割網線。

有一個路人正好走過來,大概是某個偶然經過想走捷徑的人,見此情景驚聲大叫起來,大呼有人殺人。蔣平一陣頭疼,手裏忙着割網,心想卻在想警察怎麽還沒來,再不來,他小命就要交代了。

當白玉堂趕過去找蔣平之際。正對着那座圍牆的病房大樓裏,有人自行拔掉手背上的輸液管,早已取了之前護士留在病房為他消毒的酒精棉球,找出打火機點燃了酒精棉球對着走道裏的煙霧報警器。随着火光閃爍,陣陣煙氣飄出,防火系統感應了煙味立刻發出了“嘀——”的一聲鳴笛,整棟大樓都響起了火警的訊號,醫院裏的自動廣播一遍又一遍地說:“發生火警,請迅速從逃生樓梯撤離……”

樓道裏混亂着,值班的醫生護士急急忙忙地疏散人群,幫助住在病房裏的病人從逃生樓逃生。這人趁着混亂,拿了椅子敲破玻璃,把從病房裏搬出來的被子枕頭裹上熱水瓶一起從破了洞的玻璃窗往外丢出去,破碎的玻璃連同被增加了分量的棉被在空中劃了一個弧線,掉落在地。醫院的保安以為有人受不了火警,打破窗戶跳樓逃生,便循着聲跑了過來查看。

白玉堂找到蔣平企圖救他,并面對着殺手的攻勢之時,終于趕到的警方特勤組也追着騷動趕來,地點正是在距離棉被掉落地點不到五十米之處。警察發現了殺手的蹤跡,殺手聞聲而逃,四面八方監控局面的警力迅速跟進,特勤肩上的對講機一直響着。“發現目标……”

突然發生這樣危險的事情,人心惶惶,醫院一時也陷入到毫無章法的境遇。特勤組長在保障醫院安全的情況下下令特勤強攻,也管不得周圍到底還埋伏着多少殺手,先抓了那逃跑的再說。果然特勤一發動強攻,抓獲那人之後,周圍響起了幾聲槍響,但随即沉默。

白玉堂把蔣平從網裏放出來,在與警察交代完事宜,由蔣平前往警局做筆錄以後。白玉堂趕往病房大樓,聽說大樓裏發生火警,想到展昭他直是心驚肉跳。

正要找護士詢問展昭的情況,有一只手拉住了他。

白玉堂猛然激靈,錯愕地擡頭。對方順勢把他壓到了旁邊一顆粗壯的梧桐樹下。“還好你和蔣四哥都沒事。”展昭的眼睛在他面前不到十五公分的地方,輕輕喘息着露出點笑。他還穿着一身病號服,攀着白玉堂一邊肩膀的一只手的手背上滲出了血,正順着手背往下淌。

“貓兒……”白玉堂握住展昭流血的那只手,拿出手帕替他把出血點壓住,一臉難以置信看人,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這只手下午還一直在輸液。“你醒了?還自己拔了輸液管爬起來?”展昭能醒來當然令他驚喜,然而……“誰允許你這麽跑出來的?剛才發生了火警,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

展昭整個人都靠在他身上,呼吸的頻率相較往日輕淺,精神看上去也不是太好。“雖然還有點頭暈,不過已經沒事了。”他用手撐着樹幹站穩身體,白玉堂跟着一起站好,手臂一伸依舊把身前的人禁锢在懷裏。“我是不是變癡呆的時候,讓你很頭疼?”展昭笑了笑,回想之前發生的事,有些在他腦子裏是模糊而混亂的。“還好總算都過去了。”

“甚麽叫都過去了,你本來就不會變癡呆。”白玉堂蹙眉,上下左右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遍後還是不放心,想幹脆伸手上下摸了一氣,又生怕摸出一堆毛病出來,不自在地收緊掌心。“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甚麽自己跑到這兒來,你覺得怎麽樣?哪裏不舒服?你還當不當你自己的命是命?剛才發生火警,居然不跟着醫生走,自己擅自出來……”醫生竟也不來管管,太不負責任了。

展昭慢慢眨了眨眼,試圖眨去眼裏的倦怠。“我沒事,除了還有點困,其他一點事都沒有。”

“我送你回去。”白玉堂放開人,扶着他的手臂要走。“我要投訴這家醫院,全都瞎了眼了,可能發生火災,卻讓病人自己從病房裏出來都不管。”

展昭微微一笑。“醫生都被我趕走,去忙別的病人了,哪來的醫生!”

“你說甚麽?”白玉堂瞪着眼睛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捏碎展昭的手骨。“你到底做了甚麽?”這死貓想吓死他才甘心。

“‘火’是我放的。”展昭唇齒微動,說出一個驚人的事實。“也就是說火警是我弄響的,但其實并沒有着火,虛驚一場罷了!火警警報器向來很敏感,讓它響起的罪魁禍首只不過是一團着了一些火的酒精棉球,我很快就撲滅了它。”

白玉堂一怔,“貓兒,你為甚麽要這麽做?”

展昭呼出一口氣,慢慢看他。“我擔心你出事。睡夢中總是心神不定,醒過來到走廊上,鬼使神差地看到對面路燈下的圍牆上似乎很不對勁,我還隐隐聽到有人呼救。不詳的預感很強烈,于是就……”

白玉堂微微一震,心思一轉,目光落在前面已經被清理了一地碎玻璃的“曾事發地點”。“窗子也是你打破的?為的是把警察吸引到這兒來?”

展昭看了看他,點點頭。

白玉堂感到心頭一顫,又是一軟。拿起展昭之前擅自拔掉輸液管子而流血的手,揭開手帕端詳凝血的情況,“還痛不痛?”他随口問人。

“我沒事,我好好的,甚麽事也沒有。”展昭笑着搖搖頭,卻感到有細細的刺痛自指尖傳了開去,啞然地看到白玉堂居然張口咬住他的手指頭。“……玉堂,你幹嘛咬我?”他鎮靜地保持着不明所以的狀态。

白玉堂冷哼一聲。“下回你再亂來,我就把你手指咬下來,讓你變成三腳貓。”

到這個時候,醫院才紛紛跑出了醫生,個個臉色蒼白,像經過了一場巨大的驚吓。他們清點病人人數和點名時才發現,重要的病人居然不在病房裏。

一天以後,蔣平來到醫院,在得知前夜的真相之後,感嘆并感激展昭幾乎救了他一命之餘,意味深長地評價道:“展昭,你這招還真有犯罪天分,一起床看到現行的狀況就能做出這樣的分析和行動力。還好你不是個罪犯,否則警察可得頭疼死。”

白玉堂撇他一眼。“四哥,有你這麽對救命恩人說話的嗎?”

“五弟,你要覺得這話不中聽,我收回就是了。”蔣平聳聳肩。“不過,我這可是在誇展昭,本來做警察就是一種體力和智力的工作,要是比不過罪犯的能耐,那實在是太悲哀了。”

回想一周之前看到的,甚麽都不懂的展昭,蔣平覺得就好像經歷了一場夢。

白玉堂似笑非笑拍他肩膀。“四哥,你可真逗,搞得好像很了解警察似的。”

“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蔣平看了一眼閉着眼睛休息的展昭,擺擺手。“好了我不在這礙眼,你們愛幹嘛幹嘛,當我從來沒來過,從來沒有出現過……”

“既然如此,四哥你趕緊滾吧!”白玉堂笑罵。

送人到病房門口時,蔣平壓低聲音對白玉堂說:“國際刑警沒有找到展博仲,可能逃了,還在通緝中。”

白玉堂點點頭,目送蔣平離開後,關上門。

“蔣四哥臨走前說了甚麽?”病床上的展昭緩緩睜開眼睛問白玉堂。

“他說國際刑警沒有抓到展博仲。”白玉堂遲疑了一下,照實回答。

“你猜他會在哪?”展昭眼睛眨也不眨。“我覺得他很可能會來找我們,他這個人不撞南牆是不回頭的。”說完,他又閉上眼睛,繼續休息。

白玉堂替他掖了掖被子,轉頭看向窗外的一抹流雲。

有些事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勝敗在此一舉。

日歷又翻過去三頁,展昭的身體恢複得越來越好,再做一次身體檢查他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白玉堂在病房等他,心裏正有的沒的想着心事,忽然聽到外面很快傳來喧嘩聲。

“站住!”

“不要動,把你手上的人放下來!”

自從上次的突發事件後,警局唯恐又徒生事端,安排了一些警員伏擊在醫院裏,白玉堂聽到的聲音正是一個警員發出的。

他吃驚打開門,走廊上有個人挾持着一名護士正亦步亦趨往這裏走來,那個人一轉身的時候白玉堂瞪大眼睛地發現——竟然是展博仲,“我們又見面了,我就知道你沒死。”展博仲陰沉地開口,勒緊被他掐住脖子的女護士,用槍對準她的太陽穴。此人大概已經無路可走,瀕臨崩潰的邊緣了吧?何況這種會亂咬人的野獸。白玉堂判斷。警察已經把他手下販毒和殺手組織全部搗毀,唯有他逃了出來。想不到和展昭說的一樣,他竟然真的會找上門來。

“我沒死,你想怎麽樣?”白玉堂回眸瞥視一眼,冷冷的。“警察已經把你包圍了,你無路可逃。”在展博仲身前身後,已經站了幾個人,每個人都拔槍上膛,黑黝黝的槍口對着人。樓裏幾位護士驚慌失措的看着展博仲挾持着的血淋淋的人質。就在展博仲往白玉堂這裏走過去時,一聲微響,有人的槍上了膛。那個女人質之前已經被打傷了,幾乎接近昏迷,殷紅的血液沿着展博仲的指縫和手腕一點一點滴落在地上,看起來慘不忍睹。

“我不要逃,我要逃就不會來。”展博仲彷佛沒事人似的,仍然勾着陰冷的笑。“白玉堂,你壞了我所有的好事,我今天絕對要你償命。”

白玉堂還是冷笑一下。“你要我怎麽償命?”

在他身後的警察勒命他退後,白玉堂照做退後幾步。“把人放在地上,舉起手來,雙手按在牆上!”面對展博仲的警員雙手持槍,面對如此明目張膽的罪犯,經歷不多的他顯然驚訝而緊張。

展博仲回過手來,更加用力掐住了人質的脖子。

在場的人都頓住,緊張的看着他的一舉一動,他一句話也沒說,拖着鮮血淋淋的人質,一步一步往白玉堂靠近。

“住手!把人放了。”白玉堂忽然開口。展博仲驀地轉身,人質被他劇烈的動作驚醒,朦胧的擡起頭,感覺到了脖子上充滿力道的手指,她用力咳嗽想要掙紮。展博仲便發狠地勒住她。手裏同時伸出一樣東西——又長又黑的一根針。

白玉堂驀然瞪大眼睛。這根針他見過,當初曾在要暗殺他的殺手手中出現過。“不要!”他叫了一聲,展博仲聽到他的聲音,手指微微一頓,眼中突然透露出一股強烈的殺意,手上加勁,猛地把人質往外推,同時就要把那根針對着她刺下去。他的手勁很大,人質被他掐得一口氣喘不過氣來,整張臉頓時漲紫,放眼望去,整個世界模糊而嘈雜,仿佛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卻又離她很遠很遠,真的快不行了。

“住手,你不可以殺人。”白玉堂眼看人質就要死亡,旁邊的警員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左右為難,咬牙低喝:“你到底想怎麽樣?你要殺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展博仲戾笑道:“白玉堂,難道你有興趣代替她?”

白玉堂深吸一口氣,“好,我代替她,你放人。”

展博仲銳利刺目地咧嘴,往身後一間空着的病房裏後退,白玉堂往他的方向靠近,開口剛要說話的時候,斜對面“碰”的一聲槍響,他感覺到吹過來一陣微風——眼前的人仰身倒了下去,鮮血濺了起來,一點一點如雨般飄灑。那一切都如此的鮮明又如此的緩慢,像一格一格延遲的畫面。

人質随展博仲一起摔到了地上,她睜大眼睛茫然的看着這一切,白玉堂突然伸手去掰展博仲掐着女人質的手指,手指一根一根從她脖子上離開,留下的是青紫的淤痕,他一把抓起那名女人質推給警察。“快救她!”

一個警察匆忙抱起女人質,按住她流血的傷口,用力點頭。

“玉堂……”這時,原先在別的樓層檢查身體的展昭,終于趕了上來。警察攔在下面不讓他上樓,他只能想辦法從別的地方,輾轉着十八樓的樓層上來。他走到門口,警察依然攔在他身前不讓他過去。

“白玉堂,如果我要死,也不會死在這裏。”就在所有人以為展博仲已經被擊斃,各個準備退出案發現場之際,展博仲好像鬼一樣支撐着從地上爬起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光看着窗外,這是第十八樓的窗口。“這個地方比幾千米的阿爾卑斯山的山頂可矮多了。”

白玉堂倒抽一口冷氣,看出了他的用意。“展博仲,你想幹甚麽?你這個瘋子!”

展博仲捂着流血的傷口不屑地冷笑。“我是瘋子,我就是瘋子!”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走到窗前。

展昭心裏有很不詳的預感,他難道當真想從這裏跳下去?雖然這個人不是個好東西,可如果就這麽死了……

“你到底想怎麽樣?”他忍不住開口。

展博仲聽到展昭的聲音,怔愣一下,側首看向白玉堂詭異地笑了一下。“你說,如果我們兩個一起死了,展昭會有多傷心呢?”

“你?”白玉堂完全沒有料到他會如此變态偏激,剎那之間,展博仲一把把他大半個人推出窗口,白玉堂人不矮,高過窗口大半個人,猝不及防被這一推,真的幾乎要将他整個人推出了窗口。接着展博仲迅速跳出了窗口,踩在十七樓的擋雨板上。

展昭大吃一驚,縱然他千算萬算,也完全猜不出展博仲會來這麽一招。他要跳樓就跳樓吧!竟然一把把白玉堂拉下水,實在是個魔鬼!

展博仲就像個血人一樣把白玉堂從窗口推了半個人出來又整個拉了回來,白玉堂錯愕之下,才會着了他的道,半身在半空,腳下是十七層的高樓。

其他警員也是大吃一驚,“快去樓下鋪設安全氣囊。”有人大叫着,幾個人一起沖下樓去。留下一個人奔到窗戶邊,伸出手,卻又不敢輕易觸碰搖搖晃晃站在十七樓窗戶頂上的展博仲,他失血過多可能快要堅持不住了,但他又拉着白玉堂的衣服,白玉堂雙手都攀在十七層的窗沿上,否則兩個人都跌下去了。

“玉堂,你可千萬不能松手。”展昭的臉色都白了,驚心動魄地看着白玉堂的手一點點地從窗沿上脫開,“我去叫人把十七樓的窗戶打開。”只要十七樓的人打開窗戶,他就可以順勢翻進去了。

“好,我一定堅持住,你去開窗。”白玉堂瞬間明白了展昭的意思,揚聲說。那個警員這時終于出手拉住了展博仲的衣服,沒想到他居然還在掙紮,想把別人也一起拖下去。

“你要是掉下去,我也和你一起跳下去。”展昭輕輕說了一句,人早就往十七樓而去。

“白玉堂,你也別掙紮了,你活不了了。”展博仲幽幽地對着白玉堂吐出一句鬼魅的話。

白玉堂咬着牙看他。“我不會死的,你也不會死,我等着看你這輩子牢底坐穿。”

“當”的一聲大響,展昭砸開了十七樓的窗戶。

一身衣服撕裂的聲音,那個警員抓住了展博仲的衣服,卻還是沒有阻止他下墜的身體,他落下,白玉堂也被他一把拖了下去,就在這時,一陣玻璃落地聲,展昭來不及拉住白玉堂讓他翻進十七樓窗戶,情急之下,他反應快極地順着砸玻璃的勢,一把推了出去。外面兩個人剛剛落下來的身體,速度還不是很快,被通過十七樓的窗戶一把推向背後齊樓高的樹枝。

“快抓住!”展昭沖着人喊。

白玉堂一把抓住了距離地面十多層樓高的樹枝,樹枝承受不住人的分量斷裂,他就再抓,一下子樹枝連連斷裂,直到約莫十四樓的高度,他才停了下來,一手抓住了一條比較結實的樹枝,另一只手,卻抓住了一頭撞在樹杈上昏過去,不知是死是活的展博仲。

不知不覺之間,白玉堂渾然不覺手指的負重,他着實地在樹上挂了十分鐘,一直到地下的警察找來消防員的雲梯升到了人身邊,用防護索綁他的腰他才回過神來,原來他已經留下來了,誰也不會死了。

展昭來到他身邊時,渾身都是冷汗。

……

江寧婆婆洗着牌,從中間抽出了一張。

和早晨一模一樣的抽法。

原本該出現高塔的牌面上卻變成了一張命運之輪。

夾在她指甲之間的,那張牌上的羅盤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命運的絲弦改變了呢!”她摸着下巴反複看着那張牌,忽然笑了起來。“人偶沒有腐朽,反而長出了美麗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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