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1)
“為什麽是擋箭牌?”
外界對冼默彥和這位年輕女律師的戀情特別好奇。冼二少是京圈山頂花, 向來低調,人生第一條微博竟然是公布戀情。他才28歲啊,就英年早婚了。
童桐看了一眼正同記者一般盯着她的姐姐, 倍感無力, 不過這也沒什麽不可說的:“我們遇見時, 冼先生正被一位愛慕者告白。據他所說,當時拉住路過的我做擋箭牌是其次, 主要是想要認識我, ”說完不禁莞爾,“一種比較新穎的搭讪方式。”
“您昨天說的那話是認真的嗎?”
昨天除了有關汪晴案的, 她對記者就說了一句話,童桐斂目反問:“你們覺得呢?”
“自打贏花瑩反傾銷案, 您作為律界新人就備受關注。如果您所訴的是事實,按理譚娟應該早就查過您了, 那為什麽她沒有防範?這次的鬧劇對摩岩電科打擊非常大,肯定不是她想看到的。所以是她沒查到您就是15年前跳樓的小童彤,還是所有的一切都僅為巧合?”
童穎聞言不高興了,回頭就沖那個眯眯眼男記者叱問:“你不上網的?網友翻出那麽多的事, 巧合成這樣,那是閻王看上譚娟了, 想要她去陪他?”升上車窗,不再接受采訪,嘴裏嘟囔,“都什麽人呀?”
“有不一樣的聲音也很正常,”童桐倒是看得開:“估計等譚娟這一波過去,就該有人開始質疑我的身份信息了。”
童穎冷哼一聲,翻了個白眼:“申請變更你身份信息的資料, 以及與陳院長的協議,我全都保存得很好,随他們哪樣來。”桐仔從小讀書就好,她才不會傻到給她制造麻煩。
當初她會找上顏澤,求的就是一切手續合法又能讓人挖不到桐仔12歲之前的真實信息。
伸手握住姐姐放在腿上的手,童桐與她相視,有一句話想說很久了:“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以後就由我來守護你。”
怎麽突然這麽感性?童穎鼻酸,淚腺又不聽話了,反握住小桐仔的手:“你過得好,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安慰。至于我,不是有顏澤在呢?你來守護,他幹什麽去?”
也是,童桐樂了:“那我就負責看着顏澤。”
“這個可以有,”童穎目光落在妹妹腿上的那只文件袋,喉間哽塞,要是爸媽還在,那該有多好!
海市公安局,小邱煎餅咬了一半,看到朗訊新聞頭條又換了,連忙擡頭望向東北角:“師父,童家姐妹來咱這報案了。”現二隊正忙着誣告陷害案,這茬肯定落到他們一隊手裏。
裘韌也正在翻新聞:“我看到了。”不過他跟小邱想的不同。15年前海市查稅,童世安、童琪蕾夫婦的車禍如果真的不是意外,那這就是赤.裸.裸在挑釁.國家稅法。612追尾案很可能會與誣告陷害童穎案合并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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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網友真厲害,”小邱全程圍觀了昨天的那場輿論大戰,看到最後是越來越覺得這一環扣一環的很像早就布置好的陷阱。他還偷摸查了#盛科摩岩之争#這條爆料,種種跡象都指向摩岩電科。
昨晚摩岩電科回應了,不是它挑起的,那就只能是它老板了。譚娟在想啥呢?
估量着時間差不多了,裘韌起身,叫上小邱:“我們出去看看。”
“好嘞,”小邱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半杯茶,跑步跟上他師父。
同香格酒店外的情形一樣,海市公安局外也聚集了上百家媒體。只是比之香格酒店,這的記者因為地點特殊,表現得更為有序。
一身正裝的童桐戴上了墨鏡,手拿着文件袋,和姐姐在保镖的護送下并肩走向公安局的大門。記者見姐妹兩神情凝重,也很理解,沒有擁擠、堵路,也沒有問什麽過激的問題。
“兩位先生怎麽沒有陪同?”
童穎拉着妹妹:“這種事情,我們姐妹來就夠了。他們出現除了能吸引更多目光制造擁堵、為媒體提供娛樂素材外,沒別的用了。”
記者笑了,童家姐妹挖苦起她們的富豪老公是沒一點顧忌,這也恰恰證明了感情是真好。
“今天汪晴案庭審将進入舉證質證階段,穎姐,您會去庭審現場嗎?”
童穎點頭:“有這打算。”
才到公安局門口,童桐就看見了站在臺階之上的裘韌和小邱同志。記者止步公安局大門外,兩人加快腳步。
“你們來了,”裘韌迎上去,跟童桐握了下手,帶着兩人走進局裏:“新聞我都看了,張局昨晚就和我說了。在立案前由我們刑偵一隊跟你們接觸,立案後是什麽情況要看上面怎麽安排。”
像這樣的重大案件,90%的可能是要建立專案組的。且摩岩電科的總部在京都,說不定京都那還會有同事過來參與偵查。
“我們相信國家,”童穎拉着妹妹的手不放,此刻她表面上看似沒什麽,實則心都在抖。
到了刑偵大隊,裘韌見墨明也在,就知這家夥是算計好的。墨明抱着個保溫杯,佯裝意外地問道:“你們這麽快就來了,”看向童桐,“我以為還要等兩天。”
童桐不信他們不知道昨夜京都刑偵大隊在機場截下準備出逃的程宰、岳東美的事,微挑唇角,摘下墨鏡:“怕夜長夢多。”
“對對,是該防範着點,”墨明走上前,杵到裘韌身旁,用胳膊肘拐了下人:“那就趕緊吧,一會童律師還要去法院。”
裘韌瞥了他一眼,拿了桌上的記事本和筆,擡手請她們去問訊室。墨明綴在最後,小邱回頭,幹巴地和他笑了笑,這位隊長是準備跟進問訊室?
墨明還真的跟着進了問訊室,靠在裘韌的椅背上,望着坐在對面的兩姐妹,心裏不住地感嘆。不容易啊,姐姐培養、保護妹妹不容易;妹妹讀書成才、愛護姐姐也不容易。
“你能不能找個地方坐下來?”裘韌最讨厭有人站在他背後。
“哦……行,”這可是老裘邀請他的,墨明提了把椅子過來。
童桐将帶來的文件推向裘韌:“這是我回國後查到的一些事,你們可以做參考深入挖掘。”
裘韌就等着這一口,事情已經過去15年了,說實話這樣的案子收集實物證據非常難,多是從人證下手。拿起文件袋,打開抽取其中的資料。
有個問題,墨明在事情曝出後,他就沒想明白:“童律師,你選擇讀法成為一名律師,是因為2004年的那起跳樓事件,還是你早就發現你父母的車禍不尋常?”
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問,童桐沒有回避墨明探究的目光:“我小時候最愛看的動畫片是《黑.貓.警長》,天天做夢長大後成為一名懲兇除惡的警察,”她小時和小童彤有同樣的喜好,就好像冥冥之中已注定她會代替她活下去,“2004年跳樓事件後,我的夢想變了。”
這麽說她一開始并不知道父母的死有蹊跷,墨明又有問題了:“那你是什麽時候發現不對的?”
童桐聽了後轉頭看向她姐:“回國後。”
“回國後?”不止墨明,裘韌也很訝異,她5月回國的,現才8月。
童穎有些意外。童桐笑着對她說:“我也沒瞞你很久,”回頭面向裘韌和墨明,“原本我沒打算這麽快回國,意外出在去年夏天音梵為新組建的女團VISGODDS玖量身打造的綜藝《女神也要披荊斬棘》上,”不可能說她姐是炮灰,那就只能編故事了。
“我近幾年一直忙着學業,業餘時間要幫着老師加琳娜·林處理一些案子,所以基本沒有空閑天天去關注國內娛樂圈的事。但每隔一段時間,還是會搜索下我姐的情況。去年年底我姐在媒體前不顧身份,肆意抨擊新人韓伊林上了新聞,正好被我看到。”
墨明聚精會神地聽着,童律師臉上的神情、說話的語調都非常地平和,不像是在說謊。
童桐回憶着書中的內容,看着就似在回憶過去:“因為那條新聞,我去搜了《女神也要披荊斬棘》的終場演出,看了之後便清楚我姐為什麽反應那麽大?韓伊林利用2004年的跳樓事件博流量,這對我姐來說是不可原諒的。她是當事人,很清楚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墨明是不懂現在的娛樂圈,明明有柏俊、景樂那樣的優秀例子在前,為什麽一些年輕人還只想走捷徑,不注重修身?不經歷鍛煉,怎麽能成剛?
“那時我就打算等花瑩案結束後,回國一趟,把2004年的事做個了結,”童桐斂下睫毛:“會決定放棄美國的事業,回國發展關鍵也是在我姐。我姐的男朋友,你們應該都知道是盛科的CEO顏澤。網上有他們的流言,我也就順便請人查了一下。”
“查到顏澤和摩岩電科的許雲琛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裘韌雖在看資料,但童桐的話他是一句沒錯聽。
童桐彎唇一笑:“開始也沒查得這麽深入,只是知道摩岩電科在緊咬盛科。後來我先生跟我說我姐和顏澤在一起十年了,我才有意細查顏澤這個人。緊接着我的老師又退出了麥蒂默克律師事務所,這便促成了我回國發展。”
很合理,墨明又想起那天她給他和老裘看的那條視頻:“回國時,在機場遇到了許雲琛、李伯科還有李伯科的母親張桂蘭?”
“是,而且那個時候我已經知道譚娟、許騰飛、顏明悅三人之間的孽情。所以在張桂蘭提及許雲琛是84年冬天出生時,我就在想她為什麽要隐瞞許雲琛的真實出生年月日?”
墨明自覺有點丢臉,他那天聽童律師複述了聽到的話,第一反應竟然是張桂蘭有病,這是一個老刑警僅該有的想法嗎?
童桐接着往下說:“飛機上,許雲琛就坐在我隔壁,他想招攬我進摩岩電科工作。我試探性地用顏澤做借口,果然許雲琛一秒變臉,不再提工作的事。我個人認為譚娟有意隐瞞許雲琛的真實出生年月日,也許在籌謀着什麽?”
不愧是從耶魯畢業的,有着政治家的警覺。裘韌擡頭看向童桐:“回國後,你就開始關注譚娟了?”
“對,”童桐嘆氣,回視裘韌:“但我沒想會發現那個帖子。”
裘韌将手頭的文件推給墨明,當頁呈現的就是昨天下午被頂上熱搜的那則帖子的內容。
童桐蹙眉:“帖子中所有的情況完全合乎我們家的情況,我想不對號入座都不行。開始還有些接受不了,但調整了情緒後,我便開始重新理2004年發生的事,發現結合前事,跳樓事件的後續發展也不尋常。我就請在美國的朋友打聽是誰推薦韓伊林進的安蒂瑪亞女子學院和伯克利音樂學院。”
“結果如你所想,”裘韌疑惑另外一事:“你是從哪知道孟江成傷殘賠償款的具體數額?”
童桐後仰,倚靠在椅背上:“這個……我就不好說了,你們可以去銀行調取資料。”
懂了,程序不合規。裘韌也不追究,像童桐這樣的高知識分子,她的人脈無法估量。
“你說買程宰客運公司是一個叫湯鈞的人,這人譚娟的哥哥譚上認識?”
“對,”但童桐要說明一點:“譚上應該是2014年陳虎死後才發現譚娟所做的違法事。”
裘韌是真的很欣賞這位年僅26歲的童律師,她明知道譚娟很可能是殺她父母的兇手,但卻依舊能保持相當高的理智,對錯分明,非常難得。
“如果立案,我們會去安省譚之鎮找譚上。”
咔咔……
小黃推開問訊室的門:“頭兒,錢樂樂被人撞了。”
“什麽?”墨明一下子站起,撞得屁股下的椅子都倒了,就連童桐也很震驚急聲問道,“人怎麽樣?”
“腿上擦破了一大塊皮,”說起錢樂樂,小黃對她是又愛又恨:“醫院也不去,硬是讓撞她的司機背着她來了刑警隊,剛還拉着我,要我好好查查那司機。”那丫頭太能折騰了,他就沒見過一個在配合社區工作者戒.毒的女孩,這麽喜歡來市刑警隊的。
要不是隊裏沒有跟她年紀相當的帥小夥,他都以為她是看上哪個警員了。
墨明真是佩服他:“那趕緊去查呀,你來找我幹什麽,要我教你嗎?”拿了桌上的茶杯,回頭跟老裘說一聲,“我去看看。”
人沒事就好,童桐倒不認為是譚娟團夥想要把錢樂樂怎麽樣。現在殺害.國家稅務人員的事情鬧得正兇,要是錢樂樂這當口出了事,就算不是譚娟團夥幹的,他們也吃不了兜着走。
等墨明出去了,裘韌起身去把問訊室的門關好,回頭問到童桐、童穎:“你們認識錢樂樂嗎?”
李伯科強.奸這出事來得太及時了,而且7月26日那晚警方會摸去DNN酒店908號房間,是有人匿名報警,說那裏是個淫.窩。
匿名報警的人,墨明已經找到了,是個才16歲的網瘾少年。問他怎麽知道的?少年說是在路上聽到的。問他為什麽匿名報警?人家給出的回答是怕被誤會光臨過淫.窩。
所有回答合情合理,墨明知道裏面有問題還拿那孩子無法,畢竟他才16歲。
童桐搖頭,實話直說:“不認識。”
童穎沒看童桐:“不認識,”認識錢樂樂的是陳雯。
墨明出了問訊室,委屈的小黃就忍不住嘀咕:“頭兒,交警那已經給司機測過了,司機不是酒.駕,倒是……”
“倒是什麽?”墨明斜眼瞪他。
“倒是錢樂樂那丫頭喝了酒,”小黃都不知道該怎麽訓,一21歲的大姑娘,這才幾點,拿酒當早飯吃的?
墨明可不管這些:“醉了嗎?”
“沒有。”
“那你廢什麽話,開車的又不是她。”
穿着小吊帶和熱褲的錢樂樂,頂着一張素顏,直伸着受傷的右腿坐在椅子上,板着臉冷冷地盯着對面的司機。
鬥了一早上了,司機已經認栽:“小姑娘,這樣好不好,你先跟我去醫院做個檢查,要是沒什麽事,我賠你2萬塊錢,這事就算結束了好嗎?”
“心虛了是不是?”狗啃似的劉海貼在腦門上,錢樂樂手指司機:“你肯定是想把我撞死救那個強.奸.犯是不是?”
司機頭都疼:“哪個強.奸犯啊?你倒是說出名來,讓我認識認識。”
錢樂樂兩眼珠子快脫眶了,沖着司機吼:“我又不是警察,我怎麽知道?”想套她話,門都沒有。
“別吵了,”小黃推門進來:“我們頭兒來了。”
錢樂樂立馬拖着腿站起來:“大方臉,你可來了,”一把抓住走近的墨明,“你趕緊查查他,今天要不是我往旁邊閃了一步,就橫屍街頭了。”
這破嘴!司機大哥哭喪着臉:“我都跟你說了千萬遍了,昨晚加班加到夜裏兩點,回家打了個盹又收拾去上班。真的是因為太累了,才晃了眼,”現就差給這姑奶奶跪下了,“我也是謝謝你夠警覺,不然出了大事,我也得進去蹲着。你說想怎麽了,我我全……全聽你的。”
墨明扯下抓着他膀子的爪子,打量起一頭亂發的格子襯衫男:“你做IT的?”
“對,”襯衫男都不用警察盤問,就把自己的具體信息老老實實巨無遺漏地交代清楚:“最近在忙一個項目,所以才……”耷拉着一雙八字眉,拱手向那小姑娘,“我對天發誓,如果認識你口中的那什麽強.奸.犯,以後我寫代碼一行錯兩個,還天天要下班時遇BUG.”
這個誓言有點毒,錢樂樂她媽就是幹IT的,這才不吵了:“那還是要查,萬一你不認識那個四眼變.态男,認識別的誰呢?我小命就只有一條,”調頭跟墨明說,“是吧,大方臉,我們要警民合作促進社會和諧。”
“行,必須配合,”襯衫男松了一口氣:“只要你不說我是蓄意要撞死你就行。”
問訊結束,童桐和童穎就準備離開了,裘韌送她們出去,在一樓大廳剛好遇到一瘸一拐往外走的錢樂樂。她和陳雯一樣,變化很大,褪去濃妝,沒有了之前的萎靡,就是腿上的傷紫青浮出顯得有點可怖。
“你怎麽樣,還行嗎?”裘韌上去托着她的胳膊肘:“那肇事司機呢?”
錢樂樂往後瞄了一眼,望向裘韌:“大叔,早上好。那男的還有一個緊急會議在等他,給了我4萬塊錢,我就讓他先走了。”
裘韌曉得了,這是成功私了了。
“你這腿要去醫院拍個片子,沒傷筋動骨就開點化瘀的藥。”
錢樂樂不在意:“沒事,我這還能走,說明骨頭沒折,倒是你,”噘嘴朝跟在後的童桐姐倆努了努,“忙完了?”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在裘韌看來,錢樂樂鬧是鬧了點,但心不壞。會沾上那東西,也是家裏父母關愛得少。
“我不想管,你沒忙完就趕緊去忙,別把時間耗我身上,一會我打個的回家拿個身份證便去醫院。”
裘韌把錢樂樂背下門口的臺階,就不再送她們了。童桐目送裘韌進去後才看向站在一旁沒走的錢樂樂:“要我們送你去醫院嗎?”
錢樂樂搖了搖頭:“不用,你今天不是還要上庭嗎?”擡手看了眼手表,“現在快9點了。”
“那你自己小心點,我們先走了,”童桐轉身跟上她姐,可才走兩步就聽錢樂樂小聲說,“只要她過得好,在哪裏、我們見不見面,都無所謂。謝謝您,童律師。”
童桐腳下頓住,回頭望着那女孩:“你也一樣,才21歲,擁有太多可能。Girl,朝着你渴望成為的模樣去努力吧,永遠不要放棄自己。未來再遇見時,我希望你們展現給對方的都是最美好的自己,”說完便不再停留。
眼淚一滴、兩滴打在大理石板上,低着頭的錢樂樂驀然笑了。
蚊子說,不想讓她崇拜的姐姐失望,所以選擇跟自己和解,拼盡全力成為一個優秀的人。而她就在剛剛那一刻,也找到了目标,擡起頭仰望晴好的藍色天空。
未來我們遇見,見到的一定是彼此最美好的樣子。
蚊子,我們一起揮別過去,努力向上。
………………
酒店裏,冼默彥對着電腦和投資部的人開視頻會議。客廳的電視打開着,東方新聞頻道開的新欄目《法約評說》,主持人孫占軒三言兩句就引出了昨天汪晴案的庭審。
“六月初的時候,我跟兩位就一起研究過汪晴案,昨日庭審,想必兩位是絕對不會錯過。”
周宇傑和趙寧寧笑着點了點頭,異口同聲地贊賞道:“很精彩。”
“周律師,您覺得童律師在庭審的問訊階段表現得怎麽樣?”
“非常厲害,”周宇傑着重指出兩點:“童律師補充問訊的每一個問題,幾乎都很分明且能切中案件要點,讓被告屢屢啞口無言和失控,将更真實的一面呈現給合議庭。讓合議庭更清楚地看到兩位第一被告韓志和孟婷,在傷害汪晴事件上并無悔悟愧疚之心。”
“第二點,她在問訊階段多次戳破被告人的謊言,還引用事實來從側面體現出兩位被告品行惡劣。尤其是針對孟婷的,為了自身利益傷害一個無辜的十歲女童,可以說她是一個毫無同情心的人。這對被告是非常不利的,會嚴重影響到他們後期自辯的可信度。”
趙寧寧插話:“童律師讓我驚喜的還有另外一點,就是對受害人汪晴的引導。之前我一度擔心汪晴的病情會影響到庭審。昨天看直播後,大松一口氣。受害人汪晴的狀态,可以說是非常好,對被告辯護律師的問訊,她也是認認真真地回答。庭上,情緒雖有波動,但都不大,很快就控制住了,這對兩個第一被告絕對是個極大的反擊。”
“對,”周宇傑附和:“兩個第一被告一直都咬定受害人汪晴是有病的,他們在努力給受害人看病。可9年過去了,受害人的病越來越重。擺脫他們之後,接受正規治療才短短不到三個月就恢複得如此好,那問題就來了。”
“而且,昨天的直播兩個第一被告和他們的辯護律師給我一種很不好的感覺,”趙寧寧皺眉:“兩個第一被告沒有好好配合自己的律師。”
孫占軒笑說:“也許他們跟律師持有不同觀點,一方求的是無罪釋放,一方想的是罪從輕。”
趙寧寧點頭:“很有可能。”
“受害人汪晴已經接受了韓志方遞達的離婚協議,這對後期的庭審會不會有什麽影響?”
“影響是肯定有的,”趙寧寧回答:“韓志主動退步,将整個遠志海通給受害人汪晴,可以算作是一種補償心理。受害人汪晴簽字離婚了,但并不代表原諒。韓志能不能輕判,就要看他後期會不會真心悔過。”
“真心悔過,我到目前是沒看到,”周宇傑苦笑,韓志到這個地步了還滿口謊言,是非常不明智的。
韓志現在要做的就是忏悔,向誰?向受害人汪晴和他們的孩子韓秉珺,以及汪晴的娘家人。至于孟婷,故意殺人罪名一旦成立,是絕對會被重判。
………………
9:30,童桐和童穎抵達海市人民法院,汪晴已經先她們一步到了。海市新聞頻道的陳明明借着進場直播的便利,對童穎和童桐進行了獨家采訪。當然她的度把握得很好,除了汪晴案并沒有追問其他。
“童穎姐,有這樣優秀的妹妹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
“對,”童穎露了笑,目光跟着去準備上庭的妹妹:“我為她感到自豪。”
“那您對汪晴案有什麽看法嗎?”
童穎凝眉:“法律方面除了一些常識,我懂的并不多。但出于做人的基本道德,我會譴責韓志、孟婷等人的惡劣行為,并以此為鏡,警示自己。對汪晴,我希望等案子結束後,她能早日擺脫陰霾,重新開始。”
“那我們一起祝福她。”
“好”
汪晴案還沒開庭,港股9:30陸陸續續放出各家上市公司開盤價,如冼默彥和顏澤預料的那般,摩岩電科今日股價低開。
十點十五分,有人一次抛出8800萬股,震得摩岩電科的股價直線下走,盤子差點崩了。散戶出逃,機構心不穩。冼默彥跟顏澤兩人一致猜測抛股的是寧海甯。
“她在趁機做空。”
顏澤看着已經狂瀉16.178%的摩岩電科股價,心情美得不行:“再降兩個點,你就可以吃進一批了。”
“不急,等警方立案,”冼默彥查看摩岩電科占股的幾家公司,沒有出現大量變現的行為。寧海甯說手頭只有50億資金,但誰能肯定寧寶壹不會支持她?許雲琛想要穩住摩岩電科的盤,必須收攏資金進行自購。
京都摩岩電科大樓,還沒來得及搬進總裁辦公室的許雲琛此刻眉頭緊鎖,因為預料到今天形勢會不好,他昨天開完董事會後就立馬召集公司高層開視頻會議。
現在是8月,正是年中,摩岩電科賬上資金處于低谷時。許雲琛已經讓助理約了兩家銀行的行長。拿來抵押的資産都準備好了,他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弄到足夠的資金。
………………
“請公訴人繼續舉證。”
公訴人房暨低頭看向手裏的資料:“接下來我要出示的證據是第二被告金玟和韓邦的供詞。按照金玟的供詞,第一被告韓志和孟婷是根據她給出的方向來促發受害人汪晴患上産後抑郁症。第二被告韓邦坦白,受害人汪晴的父親汪穆陽受賄是他在第一被告韓志的指使下有意作為,這也更進一步地證實了金玟的口供。”
直播的鏡頭對準投影屏,将金玟和韓邦的口供清晰地呈現給大衆。
審判長張合元看向被告席:“第二被告金玟、韓邦,你們對此可有異議?”
金玟、韓邦頭也不擡地搖晃:“沒有。”
審判長張合元再問:“第二被告金玟、韓邦的辯護律師,對此可有異議?”
金玟的辯護律師李明麗出聲:“有,我的當事人,第二被告金玟在第一被告孟婷找上她進行利誘時,并不知道對方是要逼殺受害人汪晴。且在整個案件調查過程中,她非常積極地配合警方,對受害人汪晴也是非常的愧疚,還請合議庭将這兩點考慮在內。”
金玟又開始抽噎,今天她爸媽還是坐在旁聽席,是她對不起他們,是她不孝。
審判長張合元轉眼看向兩位第一被告:“韓志、孟婷,你們對第二被告金玟和韓邦的供詞可有異議?”
韓志先開了口:“我不認識金玟,只聽孟婷提過她有一個進修過心理學的閨蜜。還有金玟說她是在被抓時才知道我和孟婷要逼殺汪晴,這誰告訴她的?”
與韓志一樣,孟婷也不承認金玟口供的真實性:“向金玟問如何促發抑郁症,我主要是想找出抑郁症的病根,幫助汪晴。是金玟自己理解錯了。”
“第一被告韓志、孟婷的辯護人可有什麽異議?”
徐晉茂直言:“有,第二被告金玟的口供裏,多處帶有她自己的揣度,這有悖事實。第二被告韓邦的口供,說是在我的當事人韓志的指使下找人行賄汪穆陽。這其中存在一個不确定性,如果汪穆陽不受賄,那麽利用他來刺激汪晴這一點就不存在。”
“受害人訴訟代理人,附帶民事原告訴訟代理人,可有什麽異議?”
童桐擡頭:“有兩點,第一、在第二被告金玟的供詞裏有明确提到第一被告孟婷指使她在汪穆陽接受判決的當日刺激汪晴,使她的抑郁症當庭爆發。而我的當事人也确實在金玟的刺激下爆發了抑郁症,抓傷了一位法警。從此第一被告韓志自認為有了合理的理由監視、拘禁我當事人。這裏體現了陰謀,事實與金玟的供詞完全符合,卻與兩位第一被告所述截然不符。
第二點,第一被告韓志、孟婷的辯護人說第二被告韓邦的供詞存在不确定性,這一點是不對的。汪穆陽在韓邦的有意作為下受賄已成事實,這裏不存在不确定性。”
“請公訴人繼續舉證。”
房暨擡頭看向投影屏:“接下來我舉證的內容包括兩個關鍵,第一份,是海市民音晚報已辭職的上任社長窦懂前妻齊舒特意錄制的視頻,及其上交警方的一封匿名信件。經筆跡鑒定,這封告發窦懂和第一被告孟婷婚外情的匿名信就是第一被告孟婷自己寄出的。
第二份是孟婷母親藍雲的供詞。結合這兩份證據可以充分說明第一被告孟婷是個自私自利、品性惡劣完全沒有同情心的人。她對受害人汪晴所行的事完全拷貝了她曾經對齊舒的惡行。而她與另一第一被告韓志逼殺汪晴的方法,靈感來自齊舒自殺。”
………………
臨近海市公安局的海翼廣場上聚集了很多人,他們仰着頭觀看大屏上的庭審直播,小聲地議論。
“窦懂雖不是人,但孟婷是真的毒。窦懂老婆因為她那封匿名信自殺又做人.流,她倒好,竟然休假和韓志跑去歐洲旅游,密謀殺汪晴?三觀崩碎了。”
“窦懂50多歲了,活該孤寡。好好的家都被他給糟蹋了。在沒看今天這條視頻前,我都以為是他老婆太作了,沒想到啊……”
“齊舒也是要恨死了,不然也不會允許這條視頻公開播放。”
“要是我,拿刀剁了這對狗.男女的心都有。”
“恩怨到頭終有報,看看蒼天饒過誰?孟婷還嘴硬,她當合議庭和全世界人三觀跟她是一樣的。”
視頻播放完,鏡頭輪過一圈又打在了童桐身上。提着個老舊公文包的譚上,眼白上爬滿了紅血絲,身上穿的還是暗色長褂,聽着童桐清晰有力的辯詞,他含淚露了笑。
好好長大了……就好!
挪步往西,一步一步地走着,沒有遲疑。走了快十分鐘,終于到了他的目的地,低着頭也沒看路,跟從裏出來的人撞了一下,腳下踉跄,好在對方拉了他一把。
“對不起,”裘韌皺眉,歪頭細看還低着頭的大爺:“您來公安局找誰?”
“刑警隊。”
“找刑警隊幹什麽?”
譚上擡頭:“投案……自首。”
他瞧着這大爺有點眼熟,裘韌雙眉鎖得更緊:“犯了什麽罪?”
譚上一五一十地回:“包庇罪。”
裘韌心頭一動:“您叫什麽名字?”
“我是譚娟的親哥譚上。”
譚上?裘韌一聽名字就想起來了,他今早上在童律師給他的資料上有見過譚上的黑白照,上下打量起大爺,這人……怎麽瘦得只剩皮包骨了?
“我是海市刑偵一隊副隊裘韌,你跟我進去把話說清……”
“爸……”
“老譚……”
譚笑啓下了出租車确定沒看錯人,就跑上前。這麽大一人,留了封信把家裏折子擺上,人就不見了,可把他急昏了頭:“您怎麽跑這來了?”跟在後頭的明海棠,今天為了便利沒再穿她鐘愛的旗袍。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