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下毒陷害 無

李老夫人居住的青松院門口。

天才蒙蒙亮,下了一整夜的大雪在此時已變成了細小雪花,院子裏的粗使丫鬟已将庭院積雪掃在一旁,光潔可鑒的青石地面上,只餘薄薄一層細雪。

丫鬟在管事嬷嬷指揮下,拿起掃帚放低聲音還在繼續清理灑掃,心裏盼着雪快停,否則地上只要有雪,她們就得一直掃,雙手鼻尖被凍得通紅,也不敢出言抱怨。

李老夫人院子裏規矩嚴,她喜潔,精神不濟入睡難,只得在清晨時才能稍微睡沉一會。全府上下,無人敢吵到她,更不敢讓她起床時見到院子裏有不幹淨之處。

她常将菩薩挂在嘴邊,心慈手軟見不得血,若是院子裏的下人犯了事,她也只是眼不見心不煩,下令将人發賣了作數。

或者直接打板子,常年處罰的婆子早已有了經驗,細細的藤條泡了水,抽打在露出來的手骨與腳踝處,絕不會傷筋動骨流血,可在滴水成冰的大冬天挨下來,痛得人情願死掉也不願受此酷刑。

李老夫人睡得正香,院子裏大門悄然打開,丫鬟婆子放輕腳步忙着準備她起床洗簌的熱水藥湯。此時許姨娘獨自一人,連軟轎都沒有坐跑了過來。

她發絲散亂貼在臉上,臉頰顴骨被寒風吹得通紅,嘴唇卻慘白無一絲血色。門房婆子還未看清楚來人是誰,她已徑直提着裙子沖了進去。

“許姨娘,哎,姨娘.....”門房婆子吓了一跳,待看清之後忙出聲喚住了她,才一出聲又怕吵醒李老夫人,忙壓低了聲音:“姨娘,你不能闖進去......”

汪嬷嬷晚上當值,早早起來收拾好了自己,正出門吩咐丫鬟準備熱水帕子,見到許姨娘不見從前的清雅斯文,像是瘋子一樣疾沖過來,忙對着身後跟着跑的婆子揮了揮手,迎上去低聲道:“我的姨娘,你怎麽來了?可是發生了大事?”

許姨娘胸脯上下起伏,緊緊咬着的牙關用了好久終張開了嘴,蠕動半晌之後大聲哭了出來,聲音凄厲傳遍了院子。

“哎呀,你小聲些。”汪嬷嬷紮着手,想要堵住她的嘴又覺得不妥,只好将丫鬟喚來看住了許姨娘,自己忙奔進了屋子。

李老夫人果然被吵醒了,汪嬷嬷小心翼翼掀開床帳的時候,見她已睜着眼睛,臉上陰霾籠罩,眼裏的冷意,讓人看了心驚肉跳。

“老夫人,是許姨娘。”汪嬷嬷拼命穩住心神,結結巴巴地說道;“只怕出了大事,她獨自哭着奔了來,攔都攔不住。”

“大事,能有什麽大事?我還好好沒死呢!”李老夫人聲音嘶啞,手猛地撐住床想要起身,頭暈目眩手一軟就要跌回去,汪嬷嬷下意識起伸出手攙扶住了她。

“啪!”李老夫人擡起手,狠狠給了汪嬷嬷一巴掌,清脆聲之後,她的頭偏向一旁,手卻穩穩地沒敢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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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了多少年?莫非院子裏的規矩都鑽到了狗肚子裏去?”李老夫人厲聲大罵,唾沫噴在汪嬷嬷臉上,她卻咬緊嘴唇死忍,連哭都不敢哭。

“老夫人......”許姨娘拖着抑揚頓挫的哭聲,猶如瘋子般推開守着門的丫鬟徑直奔到了床榻前,“老夫人,你快去看看泰哥兒,他,他......,快不行了啊......”

李老夫人見許姨娘向來高高在上的臉,此時涕淚橫流狼狽不堪,心裏隐約有隐約的暢快,待回過神,腦子裏頓時嗡嗡作響,難以置信尖叫道:“你說什麽?”

“我的泰哥兒,他病情反複了啊,快要不行了啊......”許姨娘身子軟下來,伏在塌前痛哭,“他平時最喜歡的就是祖母,你去看他一眼吧,我....,沒出息,你才是這府裏的主心骨,沒有你在場我根本應付不了啊。”

李老夫人心口一痛,連聲道:“怎麽會這樣?王大夫看過沒有?快,快,我們去看看,我的泰哥兒喲!”

汪嬷嬷聽得心驚肉跳,忙扶起李老夫人,丫鬟極有眼色拿了衣衫手忙腳亂伺候她穿上,來不及梳洗,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到了許姨娘的院子。

王大夫正在給泰哥兒施針,見李老夫人與許姨娘都哭喊着進了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不明白她們為何如此激動,定國公府後宅陰私事他見得不少,忙垂下眼簾掩飾了情緒,拔出針後恭敬施禮。

李老夫人急急撲過來,見泰哥兒雙眼緊閉,小小身子無力躺在那裏,嘴角還有些嘔吐殘漬,原本玉雪可愛的臉龐變得蠟黃,難過得又流出了淚,厲聲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王大夫思索片刻老實答道:“回老夫人,泰哥兒腸胃弱,前些時日吃多了年糕積了食後又着了涼,腹瀉才将将好,此次又服用了牽牛子,腹瀉上更添了嘔吐之症。在下已施針,暫時能緩解些病症,待服藥之後再觀後效。”

“牽牛子?腹瀉之人怎麽會服用牽牛子?”李老夫人聽說泰哥兒暫時沒事,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怒不可遏,沒睡好被吵起來的怒火在胸腔中亂竄,“誰這麽大膽敢對主子下毒,這還得了,查,給我查清楚!”

王大夫暗自嘆息,不着痕跡退到了一旁,囑咐了幾句丫鬟用藥之事就忙退了下去,不去管院子裏的雞飛狗跳。

徐延年得了消息匆匆趕來,在半道上遇到了王大夫,忙扯着他問道:“泰哥兒不是好了嗎?怎麽又病重了?”

王大夫慢腦門子的官司,斜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問我我問誰?”

“你是大夫,我不問你問誰?這府裏才沒了兩個小主子,要是再一個沒了,國公爺回來還不得瘋掉?”徐延年揮退小厮,拉着王大夫尋到個僻靜避風處,低聲道:“說吧,究竟怎麽回事?”

王大夫滿肚子的苦水,煩惱地道:“我真不知道,泰哥兒只不過服用了少許的牽牛子,老夫人也趕了來,不是天塌下來都沒人敢吵醒她嗎?我看只怕是又有人要倒大黴喽。”

“少許的牽牛子?”徐延年低聲喃喃重複,擰着眉頭道:“若是真要對泰哥兒下手,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哪會只肯用牽牛子,還只用了少許?”

王大夫看着逐漸亮起來,卻仍舊陰沉沉的天,半天不語,良久之後道:“老徐,你我不過都是讨口飯吃,你有真才實學,原本不用困囿于此,府中太......,你又是何苦。”

徐延年怔住,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麽,王大夫看了他一陣,搖搖頭背着藥箱走了。

這一審就直審到了傍晚晚飯時,夏薇提着食盒進屋,臉色發白低聲道:“夫人,許姨娘院子裏的奶嬷嬷沒了。”

明令儀放下經書,接過秦嬷嬷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眉心微蹙:“怎麽沒了的?”

“老夫人一早就被許姨娘哭醒,去了她院子裏親自盯着審,先是傳了一堆伺候的人去問話,獨獨沒有見到奶嬷嬷,下人尋遍了府裏,才在後花園的雪堆中将她挖了出來,此時她早已沒了聲息。”

秦嬷嬷聽得心驚膽戰,幫着拿碗碟的手都在抖:“這只怕是殺人滅口。”

明令儀沒想到趙姨娘手腳如此快,幹脆來個死無對證,問道:“泰哥兒呢?趙姨娘沒露面?”

“趙姨娘前晚就有些發熱病了,差人去老夫人那邊告了病,說是怕過了病氣老夫人。

泰哥兒只服用了少許的牽牛子,施針服藥之後,已經好了許多。老夫人大發雷霆,說是府裏後宅不安生,一定要查個清楚,直到她撐不住暈倒了過去。

王大夫去看了,說是她沒有睡好,怒極攻心,只待服了安神的朱砂,好好歇息便會沒事。”

明令儀拿着筷子的手頓了下,“王大夫開了什麽安神的藥?”

“朱砂呀。”夏薇重複了一遍,還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朱砂安神,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明令儀笑了起來,說道:“我倒是不知道。是王大夫說泰哥兒只服用了少許的牽牛子?”

“是,泰哥兒腸胃弱,要是服多了,只怕救不活。”夏薇也覺得不對勁,疑惑地道:“你說要是奶嬷嬷真要下毒,怎麽不幹脆下多點?”

明令儀嘆道:“奶嬷嬷沒有下毒。再說泰哥兒身邊可不止奶嬷嬷一人,還有其他丫鬟不錯眼地看着,藥有氣味,她能讓泰哥兒多吃些年糕,又讓他着涼,已經非常不易。”

“那是誰?你說是許姨娘自己?”夏薇瞪大了眼,滿臉的不敢相信。

“大家都是狠人。”明令儀看着夏薇,平靜地道:“許姨娘豈會不老夫人的規矩,趕在一大早去吵醒她,就是要趁機激怒她,若是最後泰哥兒什麽事都沒有,你說誰會倒黴?

聽說有人下毒,主子都怕死,敢對泰哥兒下手,難保下一次不敢對老夫人國公爺下手。

所以就算泰哥兒沒事,老夫人也不會善罷甘休,才親自查到了現在,若不是她身子支撐不住,只怕還會鬧騰呢,不過醒來後再查也不遲,只怕以她的本事,最後也只會不了了之。”

夏薇與秦嬷嬷聽得目瞪口呆,明令儀輕快一笑,低語道:“安神啊,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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