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司的聲音突兀地響起,管家起身:“少爺。”
“要不我來看看學得如何?”他笑着,身上還穿着校服,手裏仍拿着書包,顯然是剛到家。
管家接過赤司手中的書包:“少爺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赤司在榻榻米上坐下,随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下午有比賽,結束之後就直接回來了。”
原聽着他們的對話,按照赤司的吩咐開始準備茶具。點炭火,煮開水,沖茶,每一個動作都規範得像是教科書裏面的。
赤司在對面看着她的動作,笑:“看起來你的記性還不錯。醫院是誤診了嗎?”
原知道赤司指的是什麽,如果不是因為病情而會忘記,她基本上算得是過目不忘。只聽她回答:“管家教導了很多遍,再差勁一點,就太對不起管家先生了。”把色澤鮮亮的澄黃茶湯倒進杯子裏。“請慢用。”
赤司看了看面前的青瓷茶杯,正坐着接過:“謝謝款待。”
不知什麽時候天又下起雨來,原記得這雨已經好久都沒有停過了。沙沙的小雨打濕了臘梅的綠葉,像是伴奏,像是輕聲的吟唱,卻趁得這只有兩人的空間愈發靜谧。
“這個是什麽茶?”三轉茶碗,可以看到明亮的杏黃色茶湯中茶葉根根銀針直立向上,幾番飛舞之後,團聚一起立于杯底。呷了一口茶之後赤司便開口問道。
“這個是中國的君山銀針。”原說。
赤司閉着眼睛,緩緩擡起手,把茶湯送入口中。香氣高爽,湯色橙黃,滋味甘醇。“君山銀針嗎……淡雅清香回味無窮,是好茶呢。”他贊嘆。不過眼光一轉,遞還茶碗的同時,也問她:“你的腿這麽跪着沒關系嗎?”
原的手頓了頓,搖頭:“無所謂。反正沒有感覺。”
赤司看着有點她有點發紫的膝蓋,皺了皺眉:“告訴管家,以後這些事情全部換到桌子上,別在榻榻米上面了。”
“這個……”
“你想違逆我?”赤司眯起眼睛,他讨厭別人質疑他的想法,何況這是他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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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知道了。”
伴着雨聲,赤司和原坐在亭子裏,他沒有走的意思,原在一邊收拾東西,瓷質的茶具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其實很好聽。
“想去上學嗎?”赤司看着陰沉的天空問道。
“可以嗎?”
“你又不是赤司家的女仆,不能只學茶道插花這些,去上學吧。”赤司陳述着事實。原沉默地聽着赤司的安排,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對方依舊沒有看她,只是仰望着天空,“要是上學,還是取個完整的名字吧。”他自顧自一般地說着,漂亮的眉頭絞了絞,倏爾又舒展開,鮮紅色的眸子轉向她:“你覺得叫什麽好呢?”
原表情平靜無波地看着他:“征十郎少爺決定就好。”
赤司換了個姿勢,左手在身旁支撐着整個身體的重量:“說了你不用像女仆那樣叫我。”
“抱歉,征十郎君。”
“這個沒必要道歉。”他的目光投向她背後,隐約的那片紫色。被雨微微模糊的地方,升騰着漂亮的煙霧。“……向晚。原向晚。喜歡嗎?”
原只覺得即便自己不喜歡也沒辦法改變面前這個人的想法,何況,她确實覺得這個名字不錯。“我很喜歡,謝謝征十郎君。”
赤司的雙瞳倒映着這個瘦弱的人影,輕聲說:“偶爾有個人在身邊也不錯。”
原并沒有聽清他的話,而赤司也沒有再重複的打算。他站起來,拍了拍衣擺:“那麽,暑假之後就跟我去上學。”
“好。”
作者有話要說:
第4Q:邀請
醒來的時候是半夜,熒光的鬧鐘電子屏上顯示着數字的時間,兩點二十七,秒數自顧自地跳轉,從16到17,再是18。
空調運轉着,冷氣一波一波地吹到他的腳邊。屋子裏有些許的但是絕對吵不醒人的噪音,夾雜在其中的還有窗外夏蟲的長鳴。
院子裏有不知名的霧氣籠罩,罕見的星光穿過薄薄的雲層投射進他已經清明的眼眸中。
赤司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地突然轉醒,從自然的睡眠中突然醒過來,然後就睡不着了。無法把理由歸結于溫度,身體也沒有任何不适,赤司關了空調站在窗邊,拉開窗戶,略帶潮濕的熱風鑽了進來,讓他的額發微微動了動。
不知道幹什麽,赤司覺得有些無聊,不想去看書,卻突發奇想地想到院子裏去坐一坐。順手端了一杯涼水,他真的從二樓下到了院子裏。被半夜的風拂得唰唰作響的郁郁蔥蔥的樹木遮住了他投向小亭的視線,等他順着石子路來到亭子裏時,赫然發現已經坐了一個人了。
“原?”赤司還是習慣叫她“原”,那是他賦予她的最初的名字。
背對着他坐着的原轉過身,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清。她扶着桌子站起來:“征十郎君。”
赤司走過去,挑了她對面的位置坐下,把玻璃杯也放下來:“你半夜在這裏坐着幹什麽?”
原回答:“征十郎君不也到這裏了麽。”
“難怪你最近的臉色比以前還蒼白,是在這裏坐着不睡覺麽。”赤司坐下,借着不是很明顯的光打量着她的表情。原不自在地扭過頭,卻正因為如此,被赤司看清了她臉上泛起的光。赤司喝了口水:“你哭什麽?”
“……沒有。”
“在我面前,你還要撒謊嗎?”他的手指敲着杯壁,發出清脆動聽的聲音,“難不成是想起什麽了?”
原坐下去,微微低頭,語氣裏帶着點自嘲:“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就算赤司不打算去調查她的身世,他的父親也早就把她查過了。這樣順帶着赤司也把她受傷的原因以及被抛下的原因弄得清楚。他不覺得原會不知道這一點,不過大家不說,就一起裝傻。赤司沒有看她,眼光穿透玻璃杯,裏面映着一大團偏黑的綠色,夾雜着微光:“很值得在意嗎?”
“比起現在,大概不值得。”原的回答雖然猶豫,卻堅定。
“那你哭?”赤司看向她,幽夜裏閃耀的眼神像是貓。原很喜歡赤司的眼睛,但是卻不敢直視。那雙眼睛,仿佛要把她看透,而沒有人喜歡被別人看穿。
“大概是因為,想哭而已。只是想哭,所以給自己找了點理由。”
原的回答很奇怪,赤司忍不住挑了挑眉,但是還是什麽都沒說。有些事情,他沒必要去管。如果每件事他都要管,絕對管不過來。何況,一直在自己的苦海裏掙紮的人,別人怎麽拉都沒有用。
似乎是為了避免尴尬,原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之後,輕輕開口:“征十郎君喜歡籃球嗎?”在書房有用過的籃球,赤司也經常在屋後面的球場裏練習。她覺得,還是有必要多了解一下面前這個人。
赤司知道她轉移話題的目的,這樣的方式生硬又幼稚,不過他并沒有多說,而是順着她的話說下去:“談不上喜歡,那只是獲得勝利的一種方式。而且,既能鍛煉身體也能動腦子,對我來說,這樣的意義比喜歡更值得我肯定。”他托着腮,顯得有點百無聊賴,食指和中指随手敲打着涼涼的桌面,少見的漫不經心模樣。
原點點頭,這個她可以理解。腦子裏閃過的片段告訴她,她也是如此。
赤司卻嘲笑似的說:“我以為你會說什麽‘打籃球怎麽可以不是因為喜歡’這樣的話,就像現在隊裏的那個備用王牌。”
原看了看赤司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搖搖頭:“征十郎君……我現在學的很多東西我以前都學過,對嗎?”
見赤司不置可否,沉默一會兒之後,原接着說:“雖然沒什麽印象,但是真的是這樣吧。拿着茶碗的時候可以很自然地做出動作,拿起剪刀的時候可以熟練地修剪枝葉,知道什麽情況需要做出什麽反應,明白什麽時候露出怎樣的表情……總感覺自己是被設定程序的人偶,自然而然地就那麽做了……我想,當初我學習的時候,也是抱着這樣的心情去學的吧。”
赤司自然是知道,原,并不是流落街頭的孤兒,她曾經的地位,甚至與赤司在家中的地位差不多,只不過現在落到這個地步而已。他看着茫然的原,心底動了動:“實際上還是有一點不同吧。大概只是因為要不要去打籃球是我自己選擇的,而不是因為我的父親。”某種意義上,他還算是幸運的,至少在學校,他享有絕對的自由。
“這樣真好。”原扭過頭看着他微笑,很标準的笑容,但是赤司看了覺得有些讨厭。
“下次可以換個方式笑。”他挪開視線。
原愣了愣,無奈似的說:“抱歉。”
“大概等你去了學校就能夠改掉這樣的毛病了。”從标準的教科書,變成活生生的人。赤司又喝了口水,“後天有我的比賽,要去嗎?”
突然被這麽邀請,原有些愣怔:“可是,我的腿……”
赤司掃了她顯得有些僵硬的雙腿一眼,站起身:“這個你可以自己選擇。”
看着他快要消失的背影,原猛地站起來:“征十郎君,我會去的!”雖然看不到對方的表情,甚至不确定他有沒有聽到,原卻突然感到心裏的壓抑消失了。赤司,似乎就是有這種力量,站在他身邊就會覺得很安心。
“少爺邀請小姐你去看比賽?真的?”寧岚瞪大眼睛問原。
原點點頭:“我要不要準備點什麽東西去?比如說吃的?”
“哇哦!少爺回家都從來不會告訴我們學校的事情,這下居然邀請小姐去看比賽!”寧岚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也不算是邀請吧,只說了一句,是我自己要去的。”原說。
“總之就是要去看比賽了吧?我也好想去看少爺的英姿!”寧岚一點也不像個快要三十歲的人,捧着臉,眼睛都變成了桃心。
“寧岚姐,這樣被管家看到了會受罰的。”旁邊的女仆好心地提醒,“現在想象少爺的英姿還不如教小姐做東西來得實在。”
“啊,也對。”寧岚僵硬地笑笑,“說起來小姐你這麽出去沒關系嗎?籃球館那麽多人,萬一磕着絆着了怎麽辦?你不是跟少爺一起去吧?”
“是我自己去。征十郎君需要先去學校集合,我去的話會添麻煩的。況且我哪裏那麽脆弱了,又不是玻璃做的。”原說道。
“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擔心呢……”寧岚一邊說着一邊找出食材,“一般來說會有蜂蜜檸檬,然後是便當……蛋包飯怎麽樣?少爺不算挑食。”
“我還不知道我做的能不能吃呢。”她曾經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雖然她不記得了。
寧岚沖她擠擠眼睛:“小姐這麽聰明,肯定沒問題。”
原無奈。
事實證明,原的擔心是對的。即便她可以記住寧岚的每一步操作,甚至連每個細節都一清二楚,可是做出來的東西也只有賣相好看而已,那味道連寧岚都說不出一點好話來恭維。看到她糾結的表情,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失敗了:“大概我确實沒有料理的天賦吧。”
“這是第一次嘛,小姐要不要再試試?”寧岚鼓勵道。她有點弄不懂為什麽看起來那麽漂亮的東西味道會這麽詭異,至少應該是普通吧?
原深吸一口氣,然後把袖子挽高了一點:“那再來一次好了。”
大概半個多小時之後,寧岚看着面前的一坨貌似有點焦的東西,有點不能下筷子。
“又失敗了嗎?要不我還是不要做了,只拿蜂蜜檸檬。”
寧岚制止了她打算去倒掉的手:“既然是勞動成果,還是得檢驗一下。”迅速地下筷,夾起蛋皮和飯粒送入口中……
原仰着頭看她視死如歸的表情:“怎麽樣?能吃?”
寧岚那個送飯入口的動作僵了一會兒,随後她緩緩地放下筷子,雙手扶着原的肩膀。原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小姐啊,我聽說我們對面的中國有一句古話,叫做魚和熊掌不可得兼。我想,這個就是最好的诠釋吧。”寧岚一臉嚴肅。
原把她的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意思是,味道不錯?”
寧岚點點頭:“豈止是不錯,那是非常美味。不過征十郎少爺能不能有幸吃到就取決于他的勇氣了。”
原沒有說話,只是回頭看了看兩份飯,随後默默地轉身。
赤司的比賽在下午,大概兩點的時候他收拾東西出門。原拖着不是很靈活的腳步在門口送別他,鄭重地把腌好的蜂蜜檸檬給他:“如果不好吃的話可以給隊友,一人一片剛剛可以解決。”言下之意是好吃就全部吃了吧。赤司看了看那個包裝得非常樸素的飯盒,一瞬間猶豫,接過。原再取出一個保溫盒接着說:“裏面是蛋包飯,餓了的話可以吃。”赤司再接過,兩個一起放到包裏。兩個盒子都不大,不是很占體積,放進包裏剛剛好。
“你自己回來麽?”換好鞋子赤司轉身問。
原點點頭:“我跟你一起會很添麻煩的。”
雖然想說“其實也不算”,但過了腦子之後覺得好像有道理,便點頭,關上門離開,把原最後那句“路上小心”擋在了門後。接下來她也得準備出門了。
帝光中學,中學界的籃球名門,全中聯賽開賽以來獲得冠軍次數最多的學校,去年雖惜敗,但今年仍是最熱門的奪冠隊伍。
原去看的是帝光中學對照榮中學的比賽。她坐車來到球館的時候距離開賽還有四十多分鐘,入場的觀衆已經頗多了。看着前面的人流,原突然有點後悔沒有聽寧岚和管家先生的話,還是應該找人陪着自己來吧。扶着長長階梯的扶手,原顯得有點艱難地往上走。
廣場前的觀衆熙熙攘攘,進入到場館內通道的之時,幾乎就是人與人之間間距不過一分米,一直扶着牆且走得很慢的原難免有點被過路人說兩句。
“走快一點啊,這麽多人在。”
“這是在幹什麽?”
一面在心底說着抱歉,一面努力地前進。她現在只後悔自己怎麽不再早一點走,入場後能有座位嗎?悄悄地擔心着,終于随着人群來到了觀衆席。松了一口氣準備下樓,有過一定程度的心理準備,但看到那接近半米的階梯後仍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樣的階梯,就憑她的腿,下去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為此,原覺得很頭痛。
遲疑地站在觀衆席最高處,正猶豫,肩膀卻被身後路過的人撞了一下。沒有任何可以扶着的東西,身體因為這樣突如其來的一撞一下子失去平衡向前跌去。
心底在瘋狂叫嚣着害怕,可是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連眼睛都沒有閉攏,就這樣看着離自己漸近的灰色座椅,那時原的心底只有一個聲音,她會不會成為第一個被摔死的觀衆?
作者有話要說:
第5Q:他的生活
終于因為恐懼而閉上了眼睛,原倒下的瞬間,眼前浮現出很多她原本不應該看到的東西。
那些是記憶。
天下着雨,陰沉沉的。清晨的氣息因為這個而稀薄,會讓人誤以為這是傍晚。
狹窄的車廂內有慘白的燈光。她跪在裏面,手被綁着,不能動彈。
車開得飛快,她昏沉沉的,想吐。
然後猛地剎車,車門被大力地打開。有什麽人粗暴地扯開了她手上的繩子,把她推下車去。身體不穩地向前倒去,頭磕到了水泥的牆壁,膝蓋撞向地面,她看到皮膚滲出了點點血跡。
她想,應該很疼吧。可惜再怎麽樣,她都無法感覺到。她天生沒有痛覺。
很多人渴望感覺不到痛,而實際上痛是身體自我保護的機制。
沒有痛,連自己都沒有辦法保護。
“……你沒事吧?”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原有些混亂的思緒漸漸歸位。“還好吧?”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倒在地上,還壓着是一個陌生男生。溫暖的手扶着自己的肩膀,藍色的眼睛裏看得到點擔憂。
自己沒有掉下去,是因為這個人救了自己吧。
原趕緊從對方身上挪到地上,抱歉地說:“對不起,麻煩你了。”
藍色的男生臉上沒什麽表情,他從地上站起來:“沒關系,你小心一點,這裏人多。”他看原坐在地上沒有動,有些疑惑,“能起來嗎?還是摔到了?”
原笑着搖搖頭:“沒事。”
雖然這麽說,但是男生還是伸出手把她從地上扶起來:“我看你不怎麽舒服的樣子,中暑了嗎?”
面對一個陌生人的關心,原還是有點不習慣,她不好意思地說:“只是腿有些不方便而已,不是什麽要緊事。”
男生眨眨眼,收回了扶着她的手,又看了一眼觀衆席:“你也是來看比賽的吧?要一起嗎?”
她不是什麽自來熟,但是有人能在這個時候幫助她,無疑她還是很高興的,何況面前這個男生應該不是什麽危險的人。臉上帶着點稚氣,沒什麽表情,聲音平平淡淡,甚至有點木讷,算不上好聽,但是蠻可愛的。原回答說:“那麻煩你了。”
男生帶着她往下走,順利地找到了空的座位,視野還意外地不錯。她想要對他說聲謝謝,卻意外發現他人不見了。
诶?原有點搞不清狀況……活生生的人怎麽一下子就沒了?正在她糾結這是什麽她不知道的超自然現象時,藍色的男生又冒了出來。面對被吓了一跳的原,男生有些抱歉地遞了瓶水給她:“中暑的話請多喝一點水。”
原來是去買水了。原連忙笑了笑。
男生落座後見她仍舊有點不自在,便解釋:“我的存在感一直很低,都已經習慣這種情況了,所以請不要介懷。”
“呃、抱歉。”原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而男生則面無表情地看着場內。
真是個有點奇怪的人。原看着手中的那瓶礦泉水,抿了抿嘴唇。此時,已經是運動員出場的時間了。帝光的對手是照榮中學,原看着統一穿着微藍色白底運動裝的帝光,他們臉上并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完完全全的平靜。赤司那頭鮮紅的頭發讓原覺得格外顯眼,他走在第二個的位置,身後是一個綠頭發的人。緊跟綠頭發的是一個皮膚特別黑的人,跳過他身後的幾人,隊伍的最末是一個身高非常出衆的紫發男生。
從氣勢上看,帝光就更勝一籌呢。原在心底衡量了一下兩隊給她的好感度。
“你是第一次來看比賽嗎?”藍色頭發的男生突然問道。
“啊,是的。”這個沒什麽好值得隐瞞。
男生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難怪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樣尖叫。”
“這個有什麽好尖叫的?”
“因為帝光中學,更确切的說,是為了帝光中學的那幾個人。他們非常強。大前鋒的虹村修造前輩,新人PG赤司征十郎,小前鋒灰崎祥吾學長,得分後衛綠間真太郎,中鋒紫原敦,以及虹村前輩的替補,青峰大輝。”男生一一說出他們的名字。
原的目光投下去,她比較在意的也只有赤司而已。而對于那些陌生到現在才第一次聽到名字的人,她覺得還是身旁的這個人比較值得研究。
“你很熟悉他們?”原問。
男生直視她的眼睛:“因為我也是帝光中學的學生,并且也在籃球部。”
原笑:“是這樣啊……我們有可能會再見呢。你叫什麽名字?”
男生禮貌地說:“我是黑子哲也。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原回答:“我是原向晚。”分明是自己的名字,卻讓人感覺那麽陌生,說出來也蠻拗口的。原心底在發笑。
他們說話的這段時間,雙方球員的熱身便已經結束了,在裁判的指示下開始列隊。赤司是首發,原也注意到黑子說的叫灰崎的人和那個身高特別高的紫發男生也在首發的行列。她不懂什麽籃球的位置,也不明白他們的位置有什麽意義,甚至連規則都是一知半解。她淡定地不失風儀地坐在座位上看場內統共十個人跑來跑去,從頭到尾連眉間都沒有動一動。
中場休息時,帝光中學比照榮中學的比分是77:54。真是極大的分差。
黑子在關注比賽的同時也順便關注了身旁的這個女生,她從頭到尾都是那個樣子,置身事外似的看着球員們跑來跑去。他從來不知道看比賽也可以這樣的,不過這樣以審視的目光看比賽,真的有意義?于是平時不多話的他忍不住問了:“你看比賽的神情……與大家都不一樣。”
某種意義上,這不算是一個問題,而就是個小小的感嘆。
原沒聽出他的意思:“你難道一直在觀察我的表情嗎?”
一般人遇到這種問題,大概會激動地搖擺雙手奮力否認,但黑子很淡定地只搖了搖頭:“我只是習慣性地關注周圍的東西。”
“你在練習觀察力嗎?”原接道。
黑子沒說話。
“他們,”原微笑着指了指場內的人,“的确跟我沒什麽關系。是輸是贏……我想,他不會允許自己輸的。”
藍色的少年把目光投到帝光隊員經過的通道上,若有所思地看了半晌:“我覺得我大概知道你說的是誰。”
原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很快地鎖定了正放下水杯的紅色人影。他太顯眼了,總是那麽輕而易舉地就被發現。雖然知道他看不到自己,但是她仍扯了扯嘴角,試圖擺出他不讨厭的笑容,但是發現好像做不到。
“這樣啊……”原輕飄飄地問了句。有些事情沒必要挑得這麽明顯。
回到休息室的帝光一行聽着教練對隊伍進行的調整和分析注意事項,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的赤司分了一只耳朵聽着。把水放回包裏的時候,眼光不經意地掃到了疊得整齊的兩個飯盒,他記得其中有一盒蜂蜜檸檬。指尖觸到還有點涼意的盒子時還猶豫了一會兒要不要拿出來吃,但他馬上發覺自己接下來會繼續呆在場上,就果斷地把盒子取了出來。順便補充一下體力吧,赤司想。
“咦,赤司你在吃什麽?”對面的虹村看到自己的後輩居然取出了便當盒,表示相當驚訝。赤司那樣子在學校很受歡迎,但是看他拿着便當倒是第一回,平日裏他都是在食堂裏吃的呢。
“家裏做的蜂蜜檸檬。”赤司把包在上面的布揭開,巴掌大的透明盒子裏,整整齊齊地罵着泡在粘稠的蜂蜜裏的透亮檸檬片。賣相不錯。揭開盒子,撲面而來的是一股甜香。想着聞起來不錯,吃起來大概也沒差的赤司用蓋子上帶的叉子挑了一片送到嘴裏……
看到赤司在吃東西的紫原迅速向他靠攏:“哇,看起來很美味的樣子,赤仔,我可以嘗一嘗嗎?”
赤司笑得好像比平素要奇怪,虹村有點奇怪。只見赤司他微微挑起嘴角,笑容滴水不漏:“可以,大家也都可以嘗嘗。”
紫原歡呼,飛快地拿出一塊塞到嘴裏,虹村等人也過來挑了一塊走,幾乎是人手一片。赤司想起原出門之前對他說的話,其實她也算是個人才。
結果在赤司完美笑容的面前,紫原一聲大喝:“好酸!”意欲吐掉嘴巴裏這個味覺兇器,可是赤司的目光告訴他“敢吐就去死”,他只得硬生生地咽下去。而這下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塊,休息室裏面立刻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
虹村表情扭曲地捂着腮幫子走到赤司面前: “做這個的是照榮派來的卧底麽?!” 這小子心黑成什麽樣了啊我去!!他們全員失去戰鬥力了有沒有!
赤司把剩下的蜂蜜兌到純淨水裏,愉快一笑:“她大概連籃球都不懂。”
“……”咬牙切齒卻無話可說,虹村在被赤司坑的大道上又邁進了一步。
身旁的某人打了個噴嚏,黑子轉過頭:“感冒了嗎?”
原搖搖頭:“應該沒有。”她自然是不知道被帝光那些受害者詛咒成了什麽樣,如果僅僅是打個噴嚏就消解了他們的怨念該多好。
十分鐘過得挺快的,下半場開始,原本對籃球一竅不通的原也開始明白了一些。比如她知道什麽是犯規;進一個球是兩分,而在那個半圓之後投籃會得三分;大家沿着兩條線排好隊等一個人投籃,那樣進球就只有一分。其實她一點沒問黑子,僅憑看球就可以弄懂這些還是很厲害的了。
第三節的時候,帝光放松了進攻,轉而鞏固防守,照榮的衆人看準機會咬着牙開始反擊。黑子看原完全無法融入到比賽中,他本着“傳播籃球快樂”的理念開始同她搭話:“原同學,你覺得現在黑色球衣的8號會怎麽做呢?”
原的目光動了動,不過僅僅是目光動了動,連支着臉頰的手抖沒有挪一下:“他會做投籃的假動作,然後趁帝光那個人跳起來的時候把球傳給旁邊那9號。9號會到那個圈圈裏,不過他的投籃不會成功。”
原的話音剛落,8號果真如她所說地做了假動作,接着傳球。接球的也确實9號,他到了籃下,動作流暢,伸長了手臂投籃,紫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把他給蓋了。球權回到帝光手中。
黑子看着場上的內容與原所說的一點不差,非常驚訝:“原同學是怎麽知道的?”
原依舊看着場內,赤司正持球突破,他的身形異常靈活,也非常優美。聽到黑子的話,她隔了一會兒才說:“好像,看到了。”
黑子記得那時原那雙淺金色的眸子在球場明亮的燈光下異常的璀璨,就像落入了一顆星星。她懶懶地看着下面的一切,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中。那樣的風姿,令他立刻想到了另一個人。原同學,和赤司同學,異常像呢。
作者有話要說:
第6Q:暗黑系料理
比賽毫無疑問是帝光獲勝。
原看着雙方隊員在場內互相鞠躬,道“多謝指教。”就覺得有點好笑。現在很少有學校可以指教帝光這支強大的隊伍啊。
比賽結束,觀衆席逐漸走得空了,場內的隊員們也都早早地收拾了離開,明天是連續兩場的比賽,對于隊員的體力是個極大的挑戰,選擇早點休息是絕對正确的選擇。因為行動不便,原打算等着身後大批的人離開後再走。黑子不知道坐在旁邊想些什麽,總之看他也暫時沒有離開的打算。
托着腦袋,原回想着離場時赤司向她投來的目光,原來他早就發現了她。不過她不知道他最後那絲笑容有什麽意義。
不一會兒,偌大的場地只剩下包括黑子和原在內的很少的幾個人。
“原同學,可以走了嗎?”黑子禮貌地提醒道。
“嗯?黑子君是在等我嗎?”原坐直了身體。
黑子點頭:“你說你行動不是很方便,我想我可以陪你出去。”
原打量了他一會兒,笑:“看來你是個老好人。”
“很多人這麽說,其實我不是。”黑子站起來,扶着原的胳膊把她帶離座位。
原的眼睛眯了眯,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她也知道,世界上純粹的示好是不存在的。比如你可憐路旁乞讨的人,也不過是因為你把自己代入到他們的生活,然後覺得如果是自己,一定會難受或者希望別人的幫助,這樣才會選擇去給他們一點錢或者是産生“同情”這個情緒。很多事情的道理跟這個是一樣的。黑子說的,大概就是那樣吧。他的善意,也不是那麽純粹。不過……
“不過還是謝謝你了,黑子君。”原坐上回程的電車,禮貌地說。
黑子擡起手揮了揮,說:“再見。”
原獨自坐車回家,而赤司他們則乘車回到帝光中學。赤司宅和學校是完全相反的兩條路,他們坐着不一樣的車前往不同的方向,就像以後他們很多次做的那樣。原後來覺得這樣的路似乎就是在昭示着她同赤司本質的不同,不過她沒在意過這些。畢竟太過平常,都無法引起她的注意。
季夏三月傍晚的陽光和微風,都有點讓人煩躁。
帝光的隊員們全部集中到隊室,打開了空調,事先休息,教練先要總結今天的比賽再布置明天的任務。打了一場消耗極大的比賽,隊員們的肚子早就餓了,經理準備了些茶點供他們吃食,而赤司則獨自一人到了微波爐跟前,把原準備的蛋包飯放進去打熱。
“赤司呢?”虹村有事情要跟他說,但是環視不大的部室,他居然不在。
“赤仔的話拿着東西出去了呢。”開始坐在他旁邊的紫原說。
“哈?”虹村覺得今天的赤司蠻奇怪的。不僅帶了蜂蜜檸檬,還在這個時候意外缺席。他回憶了一下,可以保證太陽的确是從東方升起來的。
正想着,部室的門咔嚓響了,赤司提着重新放回保溫盒裏的蛋包飯進了來。
“赤司,你手裏拿着什麽?”一個二年級的前輩好奇地問。
“這個嗎?”他把手中的白色盒子提起來,“家裏準備的便當。”
青峰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連你都會帶便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