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日裏的天氣炎熱如火,還有不知趣的蟬在高樹上一個勁兒的鳴叫,讓人不自禁的就心生煩躁。
「這天氣是想熱死個人啊。」
明親王齊柏坐在涼亭中的躺椅上,斜敞着衣襟,露出淺麥色優美精瘦的胸膛和沒有一絲贅肉的腹部,一邊拿着塊西瓜毫無形象的大啃着,一邊間或咕哝着埋怨幾聲。
「把那些惹人煩的知了都給本王黏下來。」啃完一塊西瓜,他随手把西瓜皮一丢,指着正在樹下忙碌的小厮們大叫,帥氣逼人的面孔上滿是殺氣。
「王爺,裁縫鋪子将您訂做的冰蠶銀絲衣裳送來了。」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過來,彎着腰恭敬地彙報着。其實所謂的冰蠶銀絲也不過就是一種蠶絲,因為它制成的布料比較薄,故意取了這麽個涼絲絲的名字,留着夏日裏做衣裳穿罷了。
要說起來,皇宮裏的冰蠶銀絲料子自然是天下間最好的,但是明親王就是有這麽個怪癖,喜歡到民間淘澄這些吃的穿的,美其名曰為別有一番風味。
「你是今兒頭一次在我這王府裏做事嗎?」
齊柏瞪着眼睛惡狠狠看不懂事兒的管家:「媽的一個送衣服的也要本王親自接見?你長不長腦子啊?」
太可恨了,看着他心情不好,竟然連一向有眼色的齊鵬也往前湊,要不是對方跟了自己十幾年,一直忠心耿耿,齊柏這會兒就想飛起一腳,直接将他踹到池塘裏。
「王爺,別的小子奴才哪敢來煩您?實在是這個人,或許爺見了,還能敗敗火。」齊鵬笑的眯着眼睛,果然讓齊柏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誰啊?看你說的這樣神秘兮兮的。」齊柏剝了一顆葡萄塞進嘴裏:「別來吊爺的胃口。」
「是前京都府尹段易書段大人。」齊鵬微笑着,從看到那個原本身為四品官如今卻淪落為跑腿小厮的青年起,他就知道今兒這大中午,爺能有點樂子了。
「段易書?就是那個參我占了百十所民居建別苑的家夥?京都府尹?他不是被老哥給罷了官嗎?怎麽……」
齊柏皺眉回憶着,忽然反應過來,眼睛不由得一亮:「你說,是他來送本王的衣服?他現在就在裁縫鋪裏當一個跑腿小厮?」
「可不是嗎?若非如此,奴才哪裏敢來給爺添堵?」齊鵬谄媚笑着,果然就見齊柏一下從躺椅上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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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把他叫過來,哎呀這樣傲骨铮铮不畏強權的大人物,本王豈能失禮?」齊柏的眼裏滿是興奮。
自從三年前從邊疆回朝後,皇帝老哥對自己的榮寵是瞎子都看得出來,所有朝臣心裏都有數,在皇子奪嫡的那幾年腥風血雨中,若不是自己替老哥擋了那麽多刀劍,這皇位未必就能輪到老哥頭上。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嘛,他自己不是當皇帝的料,不幫自己老哥卻要幫誰?
這在齊柏看來都是應當應分的事情,卻一直被當今皇帝感念在心,以至于登基後就将他從邊疆苦寒之地調回來,極盡榮寵封賞,滿朝文武,沒有一個敢對這位明親王說一個「不」字兒,只因皇帝曾在封爵時親口言說:「見明親王,便如見朕,甚或你們可以在朕面前放肆,卻不許在他面前放肆。」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地位?朝臣們都是在官場上打了半輩子滾兒的,哪裏不明白這其中厲害。不過皇上雖然這樣說,齊柏卻不喜歡擺那些架子,所以在大臣們中的風評還不錯。
也所以,他占了民居修建別苑的事兒,朝臣們心裏都清楚,卻沒一個人肯出頭說話,開玩笑,別說占了幾所民居,以明親王的地位,只怕就是占了皇上的禦花園,皇上也未必就肯管束,因此誰還肯去碰這個釘子?
不約而同的沉默中,卻獨有一人挺身而出,這人便是京都府尹段易書。
段易書是先帝三十九年的狀元,未及弱冠少年成名的他,才華文章名滿天下,只因家貧,不肯結交權貴,堂堂狀元在翰林院還沒做滿兩年,就被下放到外邊做縣令。
然而失去了入閣的機會并沒有讓這個少年人一蹶不振,他在地方上盡心辦事,以至于六年間調任了三個貧窮縣,将三縣都治理的富強繁榮,皇帝登基後,偶然看到此人卷宗,感他熱忱為國,足堪棟梁之才,因此破格提拔為京都府尹,從一個七品縣令連升三級,成為一名四品官。
在京都府尹任上一年,京城治安明顯好轉。皇上也曾多次嘉獎過他。如果不是這一次觸犯到皇帝的逆鱗,參得是明親王,皇上未必就會對他下如此重手。
段易書任京都府尹雖只一年,卻為百姓得罪了不少權貴,也所以,那些權貴紛紛趁機落井下石,才讓皇帝如此狠心削了他的官職,并言明永不敘用,由此可見明親王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這齊柏在朝中京中向來是橫行慣了,如今竟然有人敢參他,如何能不氣沖牛鬥?加之他是武夫,雖然武功高強,卻無半點文采,平生最仰慕那些才高八鬥的大才子,當日聽聞段易書之才,于是巴巴的上門求字,可段易書早知他無意做下的種種惡行,因此斷然拒絕,這也讓他懷恨在心。
也所以,今日聽說段易書這樣一個曾經官高位顯的大才子,竟淪落到要給人跑腿,齊柏立時起了壞心,暗道不趁這個時候好好戲弄羞辱他一下,卻待何時?
齊鵬領命而出,遠遠便看見那俊秀溫潤的青年靜靜站在廊下,風吹葉動,後院中衆多奇花異草,卻在那股沉靜的風華之前失了顏色一般。
齊鵬心中就納悶了,暗道明明不過是面孔秀美些,也不是什麽傾國傾城之貌,穿的又是粗布短衣,鄙陋不堪,卻為何他站在那裏,竟讓人只能看見他的人和他懷中抱着的一摞衣服,難道這便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嗎?
「随我過來吧。」
一邊想着,就吩咐了一聲,段易書回過神來,微微颌首,沉聲道:「有勞了。」接着邁步跟随在他身後。
正逢夏日,店裏一連兩三個夥計吃壞了肚子,實在是沒有人手。段易書因為得罪了太多權貴,所以尋找養家糊口的工作十分不易,連賣字都不成,好不容易找到這家裁縫鋪子,乃是金文侯府的産業,侯爺對他的為人和文才還是很佩服的,方庇護他在其中謀了個小厮之職。
段易書是個安分随時的人,知道今生自己再不可能一展抱負,唯有高堂老母尚需侍奉,他早打好了主意,這幾年無論做什麽,只要能讓母親溫飽便罷,只待母親駕鶴西去,他便離開京城,過那閑雲野鶴般的生活。
因此掌櫃的安排他來明親王府送衣裳時,他心中雖無奈,卻也二話不說就接過來。只想着一個送衣小厮也不必見王爺的面,或可免去一遭羞辱,卻不料竟被齊鵬認出他身份,到底還是沒逃過這一劫。
當下跟随齊鵬的腳步來到凝碧園,老遠便看見齊柏翹着二郎腿坐在藤椅上,看見他過來,這惡霸王爺便站起身,打着哈哈笑道:「喲,這不是段大人嗎?怎麽回事?竟替人送起衣服來了?」
饒是段易書性子溫柔沉靜寵辱不驚,面對這刺耳之言,雙手也不禁緊握了一握,卻又旋即松開,輕聲道:「小人雖已不位列朝班,卻總要養家糊口混個溫飽。王爺,這是您的衣服,請驗收一下。」
齊柏命人将衣服收起,竟是看也不看那些衣服一眼,走過來看着段易書嘿嘿笑道:「是嗎?原來如此啊,段大人,當人小厮,被人呼來喝去的滋味如何啊?可是比做四品官更加輕松自在?」
「勞王爺記挂着,倒的确是輕松了些,小人如今才明白,原來勞心遠比勞力更累,雖說目前需要來回奔波,卻不必再殚精竭慮如履薄冰,自在得很。」
段易書不卑不亢的回答着,只把齊柏氣的瞪圓了眼睛,心想瞧瞧瞧瞧,這合着倒不是我羞辱他,是他跑到我面前耀武揚威了。
忽聽齊鵬在一旁道:「王爺,那些衣服鞋子,您還沒試呢,不若現在試了,一旦尺寸有所不合,也就讓段小哥兒拿回裁縫鋪,省得他多跑一趟。」段易書既然身為小厮,自然不能稱他段公子,這小哥兒若是叫別人,倒還親切,唯有喚他,卻多了一絲戲谑意味。
齊柏一瞪眼睛,剛要罵齊鵬,卻忽然尋思過來他的意思,眯着眼笑道:「沒錯沒錯,就請段大人來為本王更衣吧,若是有一件不合适,別怪我砸了你們的鋪子。」
段易書面色一白,猛擡頭看着齊柏,雙手緊握成拳,目中似要噴出火來。
「怎麽?段大人不願意?」齊柏冷笑,銳利的視線盯着面前這個文弱書生:哼,小樣兒,瞧不起我?那又如何?你這才高八鬥的文曲星還不是要低聲下氣的給老子穿衣裳。
「士可殺不可辱。」段易書咬牙一字一字道,再不複之前的從容。
「是嗎?」齊柏挽了挽袖口:「士可殺不可辱,很好啊,段大人若這樣有骨氣,那就去死好了,只不過本王聽說,段大人上有高堂老母,可不知她老人家往後的生活要怎麽辦呢,啧啧,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也不知道老人家能否承受得來啊。」
段易書是出了名的孝子,就連齊柏這種萬事不上心的家夥,也知道他家裏奉養高堂老母,只因為母親性格有些孤僻,他唯恐娶了士族官宦家的小姐,會給母親氣受,若是身份低下的女子,他母親又不肯屈就,所以蹉跎至今,年近三十的人竟還未娶妻,在整個京城都是笑談。
果然,一聽到老母,段易書就好像是狠狠挨了一鞭子,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恢複之前的從容,低眉順眼的漠然道:「是,請問王爺要在哪裏更衣?」
「就在此處吧。」齊柏冷哼了一聲,将身旁衆多等着看熱鬧的婢女小厮都遣退:「去去去,離爺遠點兒,別讓段大人不好意思,人家可是名滿天下的才子,做這種事情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你們在這裏看着,怕是手指都不會動了。」
段易書一口貝齒險些被自己生生咬碎,只是再多的屈辱,也只能默默吞下肚去。因見衆人都退到了涼亭外,他只好忍恥将那一摞衣服中最上面的一件拿起展開,與此同時,齊柏也脫下自己的長衫,渾身上下只穿着一條大褲衩,裸露出豹子般健美的身材和那些線條流暢柔韌優美的肌肉。
這身材實在堪稱完美,但凡是男人,就沒有不羨慕的。就連段易書,只看了一眼,都不好意思再看,想起自己白皙瘦弱的身體,只覺自慚形穢,暗嘆果然百無一用是書生,這話半點兒不錯。
「段大人果然是拿筆杆子的,這一雙手竟比女人還優美纖長。」齊柏并不好男風,之所以故意這樣說,只是要把段易書比做女子來羞辱,對于一個清高驕傲的士大夫來說,再沒有什麽能比這樣的侮辱更刺人錐心的了。
也幸虧段易書亦知這明親王好色如命卻不愛男風,不然這下大概要落荒而逃了,因咬着嘴唇只不答他,暗暗祈禱早點兒結束這番堪比酷刑的折磨,誰知齊柏偏不讓他如願,足足試了近兩個時辰,才将那七八套衣服都試完了。
段易書抹了一下頭上汗水,秀美的臉龐更加蒼白,只覺着兩個時辰比他過去的二十七年加起來還要漫長,好在總算結束了。
看着段易書匆匆逃離而去的身影,齊柏郁悶了一天的心情大好,拍案大聲狂笑着,一邊得意道:「段易書啊段易書,你也有今天。好,很好。」他看向齊鵬:「今兒你這差事辦的不錯,去帳面上領十兩銀子的賞錢,是了,明兒再替爺叫人來量量身材,咱們再做幾套衣裳,就讓這家鋪子來做。」
齊鵬是什麽人,當下哪還有不明白自家王爺心思的道理,連忙谄媚笑道:「爺,您這衣裳可也夠多了,只是如今夏日裏穿的靴子和布鞋卻沒有幾雙,那裁縫鋪子也做鞋的,不如明天……『「做鞋?」齊柏眼睛轉了轉,想到段易書柔順的跪在地上替他丈量雙腳尺寸,為他試鞋的場景,不由得再度失聲狂笑。
第二日,段易書到了裁縫鋪裏,茶水不等喝一口,明親王府的奴仆便上門了,且一來就來了三四個,指名要段易書去為王爺丈量,看那架勢,若是段易書敢拒絕,他們便要綁人了。
段易書無奈,知道齊柏這是盯上了自己,若不滿足他的折磨心理,是不可能甘休的。只好帶上布尺來到王府。
今兒卻不是在後園,而是被領進了齊柏的書房,見他穿着王爺服色坐在椅子上,段易書情知是不可能像昨日那般,彎腰口頭參見就可以。既是穿了王爺的衣服,別說他現在只是一個草民,就算還是四品的府尹,這會子也是要行跪拜之禮的。
「草民參見王爺。」已經落魄到了這個地步,又情知今日不受辱不能出門,段易書從從容容的跪下參見。
「哦,是段大人過來了啊?」齊柏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伸出腳:「既然跪着,那正好,過來替我量量尺寸吧,省的讓你起身,等一下還要跪着。」
果然如此。
段易書心裏慘笑,雙手顫抖的幾乎握不住那作為尺子的布條,心頭似乎有血往下滴,每滴一下,耳邊都響起一句「忍住。」
深深吸了幾口氣,段易書面色蒼白的跪行了幾步,來到齊柏面前,替他除下鞋子,顫抖着伸手去丈量他那只大腳的尺寸,心劇烈而急促的跳動着,因為這份難以忍受的屈辱。
有權力就是好。
齊柏心中冷笑,雙眼眨也不眨看着咫尺之遙的段易書,那秀美的面龐上泛起紅暈,宛如一枝初綻的桃花,倒也勉強能算得上是一個美男子,當然,心中潮湧般的快感不是因為這男色如花,而是那将昔日對頭狠狠踩在腳下羞辱的興奮。
好不容易丈量完了尺寸,段易書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的明親王府,想到過幾日還要來給齊柏送靴子,勢必又要被羞辱,他只覺得身上的血液似乎都要凍結了。
「有趣,當真有趣,哈哈哈……」
書房內,齊柏看着段易書離去的背影發出大笑聲:「很好啊,這個夏天總算不用再無聊了。」
如此這般,段易書每隔幾日便要被叫到明親王府,讓那齊柏用言語擠兌羞辱一番,還要為他更衣試鞋。若是以他的性子,寧可一頭撞死也不受這樣的屈辱,但是為了母親衣食無憂,他卻也不得不把這些屈辱一一和血吞下。
轉眼間夏天匆匆而過,秋高氣爽的日子,連天都變的格外高遠湛藍。
這一日,段易書又被叫去明親王府,只是齊柏大概也玩膩了之前除了更衣就是換鞋的游戲,看着他半晌,方翻着眼睛道:「今兒本王不做衣服,也不做鞋,論理不該叫你過來,只是前些日子送來的衣服中,有兩件也太不結實,本王進宮不小心挂到釘子,它便破了,讓本王在皇兄面前下不來臺,你自己說吧,要怎麽賠?」
這是純粹的胡攪蠻纏了,莫要說夏秋之際的薄料子,就算是冬日裏穿的錦緞,它又如何禁得住釘子挂?只是段易書自然明白,齊柏是不會聽這些道理的,他要的,不過是羞辱自己的花樣罷了。
「王爺說要怎麽賠?小人只是店裏的一個夥計,對這些不太了解。」段易書跪在地上沉聲回答。
齊柏點了點頭,唇邊泛起一抹笑容:「罷了,本王府中,倒也不缺這幾件衣裳,也不用你們賠什麽銀兩衣服了,你不是裁縫店裏的夥計嗎?那就在這裏幫本王将兩件衣服都縫好吧。」
俗語說,男子遠庖廚,連廚房都不應該進,何況是這些女人做的針線活?尤其段易書從前又是名滿天下的才子,他的手是用來研磨寫字,上奏摺謄詩賦的,怎可能做針線?
齊柏原以為這下子不但是羞辱了眼前這個對頭,更是給他出了一個大難題。想那給他做衣服的裁縫鋪子,手工是何等的精細,別說段易書不會女紅,就算會女紅,也斷斷做不到那樣精細的程度。到時只要他做不好,便可以将衣服摔在他臉上,肆意的辱罵一番了。
齊柏越想越是興奮,這些日子只是言語嘲笑,他還真沒大聲罵過這段易書。因也不等他答言,便命人取來衣服,擲到對方面前。
段易書從容撿起衣服,齊柏特意用開恩的語氣道:「就坐在椅子裏吧,讓本王也看看你的手藝,這麽些天在裁縫鋪裏,總會有些長進吧?」
「是。」淡淡答了一句,段易書便将衣服拿到手中,在椅子上坐下來,熟練的從笸籮裏找了針,比了比衣服顏色,尋出同色系的棉線來,便開始飛針走線。
齊柏不敢置信的看着,心中只叫着這怎麽可能?段易書怎麽可能真的會縫補衣裳?他走下椅子,來到對方的面前站定,只見那纖細修長的十指上下翻飛穿梭,竟是十分熟練。一绺黑發披散下來,在秀美的額頭前輕輕随着主人動作晃蕩着,格外的撩人心弦。
不知站了多久,只看到段易書的額頭也滲出汗水,再看那件衣服,口子已經縫補好了,雖然不似店裏那般精細,然而比起齊柏想像中的粗大針腳,這已經算是完美的作品了。
微風吹來,将那绺秀發吹的輕輕晃蕩着,齊柏一時忍不住手癢,便輕輕挑起那縷發絲,只覺觸手柔滑微涼,感覺竟是不錯。
段易書愕然擡頭,齊柏眼中驀然就映入那張秀美面龐,大概是因為被這樣調戲的憤怒,那面龐上再次染上紅暈。
齊柏就覺得心頭好像瞬間被一柄大錘砸中,連忙收回手,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尴尬,粗聲粗氣道:「把頭發挽好,如此的形容不整,你是想勾引誰嗎?」
段易書險些一口血噴出來,死死瞪了齊柏一眼,讓他這才想起面前這個是男人。一時間心中更是惱羞成怒,大吼道:「看什麽看?誰讓你長的就是一副娘們兒樣?幹針線活也這樣拿手,還怨得着本王誤會嗎?說,你該不會就是一只兔兒爺吧?」
段易書的雙目中似要噴出火來,将手中的衣服狠狠向桌子上一摔,冷冷道:「王爺,衣服已經補完了,你若不滿意,盡管退回店裏重做吧,小人已盡力而為,再無別法可想。」
說完也不等齊柏出聲,迳自走出大門,挺直着背脊揚長而去,轉眼間就消失了蹤影。
「呀哈,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還敢和本王撂臉子梗脖子了。」齊柏大怒,拍着桌子狂吼,吼了幾聲,見人都走沒影了才悻悻坐下,自己讪讪道:「哼,這又不怪本王,明明就是你自己的緣故,一個大男人,腰那麽細,屁股那麽翹,身子像弱柳扶風似的,能怪本王想歪嗎?」
咕哝了一陣子,終究還是覺得無趣。他不好男風,也沒有往別處想,就覺着剛才那個有些類似調戲的動作連自己也覺得不太對勁兒。因心中沒着沒落的有些郁悶,便對外面叫道:「齊鵬,滾進來,去,把素日裏和爺要好的幾個家夥邀上,一起去水仙樓喝花酒。」
「王爺啊,奴才可不敢了,上次讓皇上知道,差點兒就砍了奴才的腦袋,要不是王爺護着,奴才這會兒就有十條命也都送了。」
齊鵬苦着臉,卻被齊柏在腿上輕輕踢了一腳,聽他笑罵道:「你是我老哥的奴才還是本王的奴才?少他媽廢話,讓你去你就去,有本王護着你,怕的什麽?」
齊鵬無奈,只得答應着去了。于是夕陽西下之時,齊柏便換了衣裳,騎了高頭大馬,施施然向水仙樓而來。
大家閨秀在一起落座,老鸨深知這都是京城中最不能得罪的年輕權貴,忙整治了上好的酒席,又叫了最拔尖兒的幾個姑娘陪着,自己也陪着笑說了會兒話,見齊柏揮手,她這才輕輕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