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雖然頂着男奴的名頭在王府中,卻不用做那些粗重的活計。但是對于段易書來說,這樣以色事人的日子無疑是暗無天日的,只是為了齊柏的那個可以回家探望的承諾,他不得不咬牙忍受這非人的痛苦,還有每天晚上那噩夢一般的侵犯和占有。

「段公子,金文侯府的小侯爺來了,王爺讓他過來見您。」

這一日正在書房中看書,其實也是看不進去的。段易書這幾天越發瘦了,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上,只剩下那雙毫無神采的大眼睛。所以齊柏無奈之下,只好将張智宇叫來,想着解開對方的心結,大概他就有心情多吃一些東西了。

當下張智宇走進來,和段易書四目相對,內心中都是倍感凄涼悲苦,恨不能抱在一起放聲痛哭。

但那張智宇乃是在大家族中的勾心鬥角下活到現在的,自然清楚以齊柏對段易書的占有欲,自己這時候若是貿然上前擁抱表示關心譴責,回頭惹了那醋壇子,只怕段易書的日子就更加難過。

因此強行抑制了滿心激蕩情緒坐下來,對段易書道:「按照先生信上說的,我已經派了一個婆子一個丫環去老太太那裏服侍,只說我請先生去鄉下莊子上輔導小兒功課,要過年時才回來……」

想到此處,他猶豫了一下道:「先生……可有和王爺說好了嗎?若您過年時不能回去,我再想辦法找個借口和老太太說,務必不會令她起疑心。」

段易書低聲道:「多謝小侯爺仗義相助,易書感激不盡,王爺那裏,我……已經說好了……」說到此處,他的手不禁再次緊握成拳,指甲甚至将手心都劃破了,如此的屈辱,即使隐晦的和張智宇說,仍讓他感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這就好。」張智宇也明白他此刻的心情,事情說完了,便站起身告辭。

齊柏随後就晃了進來,嘿嘿笑道:「如何?既然你母親安好,你總可以安心住在這裏了吧?」

段易書不看他,只微微垂着眼簾,漠然道:「既如此,還望王爺遵守諾言,小年之前,我是一定要回家的。」

「好吧。」齊柏其實是不滿意的,心想着小年回去,正月十五回來,好嘛,這就是一個月的時間,他媽的我怎麽辦?難道就要我憋上一個月嗎?

段易書察覺出他心中的抱怨,冷哼一聲道:「這一個月王爺想必也難得清閑,即是年節,您又是皇上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榮寵無比,焉能逃得過皇宮那些飲宴?要我說,王爺就不必想着我了。」

齊柏湊到他面前,撫摸着他黑長順滑的發,自從段易書住進王府後,他便勒令對方必須每日做這樣的打扮,再不允許他将頭發盤成髻。

此時手中握着一把柔滑,心中只覺得搖蕩,情不自禁的呵呵笑了幾聲,方貼近段易書耳邊調笑道:「怎麽不想着你?若非你定要回家,本王就将你帶去皇宮,反正都是家宴嘛。」

「你……」段易書漲紅了臉,恨恨道:「別忘了,我只是個奴才,你帶着奴才赴宴,可是要落個藐視皇上的罪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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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奴才?」齊柏撇撇嘴:「只要你願意,易書,男妻本王也願意給你,而且從此之後,定然對你一心一意白首不離,本王發誓,只要易書你願意,即使你将來年華老去,雞皮鶴發,本王亦定當視若珍寶。」

段易書氣的一把推開他,站起身冷笑道:「王爺素來不學無術,最近這學問卻是突飛猛進,這番話倒當真說得有幾分才子風範了。」

齊柏也不覺羞恥惱怒,嘿嘿笑道:「這個是自然了,那句話怎麽說來的?靠近朱砂就難免染成紅色,靠近墨水就難免染了一袖子的黑墨嘛……」話音未落,只見段易書再也撐不住,扭過頭竟微微露出一絲笑容,似是他說了什麽蠢話一般。

齊柏整個人都覺得癡了,站在那裏只看着段易書,癡癡道:「易書,你笑起來真好看,本王……本王的魂兒都要被你勾走了……」不等說完,便上前摟住段易書,一下子就将他打橫抱起來。

「啊……」段易書驚叫一聲,拼命想要掙紮下來,只是身體羸弱的他如何能掙得過齊柏,不到一會兒工夫,整個人就都被放在了床上,重重簾幕垂下來,讓人不得見到裏面旖旎風光,只有一聲聲消魂蝕骨的呻吟傳出來,彰顯出床帳裏的無邊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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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裏,齊柏對段易書更是關心體貼到無微不至,知道他畏寒,便将屋子弄的溫暖如春。

知道他喜歡梅花,就跑去皇宮,将禦花園裏幾株老梅樹給挖了過來,差點兒将那幾棵數十年樹齡的老樹給折磨死,好不容易才成活了,卻也是過了開花時節。

對着樹枝繁茂卻是光禿一片的老樹,齊柏不由得傻了眼,只好對身邊的段易書道:「無妨,等到明年,這樹保準兒開花。到那時本王再和易書一起來這裏賞梅,如今先湊合着看這些小梅樹吧,誰讓本王開府時間不久,這些梅花都還沒有長大呢。」

段易書哭笑不得,轉念想到自己此時身陷魔窟,哪裏還有心情賞梅,真不知道這惡霸王爺從哪裏打聽得自己喜歡梅花,竟出了這麽個馊主意。這份心思若是用在女子身上,真不知對方該會如何驚喜吧?

雖然恨齊柏無恥,但對這個混蛋王爺的魅力,段易書心裏還是清楚的,長得高大帥氣,英武不凡,又是皇上最寵愛的胞弟,更是勇猛過人,百戰百勝的少年元帥,這樣的男人,有那個女孩兒家能夠拒絕?

但是可惜,這惡霸王爺偏偏纏上了自己,想到這些日子裏對方在床第間的「能征善戰」,段易書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甚至都不敢回想這段苦不堪言的日子。

很快的,除夕就要到了。齊柏一想到段易書小年的時候就要回家,便是滿身的不自在,然而卻也知道,若是為了長遠打算,這一次是必須放心上人回去的,自己已經把段易書逼得太狠,前兒晚上甚至讓他連自己的那一管大簫都品了,若再逼得過頭,難免不會把他逼得狗急跳牆。

正因為如此,到了小年那天,齊柏縱然是萬分不舍,卻也不得不舍。倒是段易書歸心似箭,被他拉着一句一句叮囑,實在是不耐煩,可眼看就要回家,他也不願在這個時候得罪了惡霸王爺,讓一切都化為泡影。

就這樣,一個是真熱心一個是真敷衍,拖了小半個時辰,段易書才走到王府門口,看見還如牛皮糖似的黏在後面的齊柏,他只得無奈道:「王爺請回吧,送君千裏亦終有一別。」

齊柏看着他的臉,孩子氣的撅起嘴巴,喃喃道:「我只舍不得你,恨不能送你的路一直沒有盡頭才好,怎麽你都一點也沒露出這般不舍情态呢?可見對我不是真心的。」

段易書心說你既要真心,就不該來找我,難道還指望一個被你強迫霸占的人對你付出真心嗎?我就是心思醇厚,不會那些花花腸子陰謀詭計,不然定要害你來報這一箭之仇。

心中想着,嘴上卻不得不道:「怎麽沒有?只是我想來便是這幅淡然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肉麻兮兮的話,我是決計說不出的。罷了,過年時府裏想來會做些新奇花樣的點心,你給我留着些,回來和你一起吃。」

果然,聽他這樣說,齊柏就露出了高興的神态,忙不疊點頭道:「好好好,我知道你愛吃點心,我都給你留着,這些燕窩和補品你回家後也別忘了吃,還是冬日,你身子總是有些差。」

段易書眼看着他又要啰嗦,連忙道:「我知道的,王爺留步吧……」

不等說完,忽見齊柏雙眼放光,一把又拉了他的手笑道:「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回家好不好?我也在你家裏過年,只要好好和老哥說,他不會不答應的。」

段易書讓他吓得魂兒都差點飛了,連忙拼命搖頭道:「你回我家,是要氣死我娘嗎?不行不行,王爺你就安心留在府中。」

好容易又說了半天,總算讓齊柏答應了留下來,看着他悵然的面龐,仿佛自己這一走就是生離死別似的,段易書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總覺得,那滿腔的恨似乎也在慢慢消減。

「或許,真的就是一個小孩子心性,我對于他來說,也不過就是個玩具,總有一天玩膩了,就會不在意的丢棄吧?」

段易書自言自語着,一回頭,只見齊柏還在府門前癡癡凝望,他心中一窒,旋即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會有人對玩具這樣的執着嗎?

怎麽辦?難道真的就要這樣生活一輩子了?

他嘆了口氣,齊柏本來是要用馬車送他,可是被段易書拒絕了,他不想如此招搖,萬一被鄰裏或者熟識的人看到,傳到母親耳裏,老太太定然會起疑心。如今身上穿着貂裘,倒還可以說是侯爺送的,這也就是勉強混過關罷了。

回到家,母子相見,不免一番泣笑,老太太便埋怨段易書道:「怎麽呼喇巴子就讓侯爺給安排到鄉下去了?就這麽急?連個招呼都不能打?」

段易書笑道:「我也是這樣說的,奈何小侯爺愛子心切,恰好侯府有馬車随行,我倒也不好意思讓他們多等待,原本就是按照相國寺方丈的囑咐去鄉下避災劫的,可不是刻不容緩呢?萬一因為我的緣故耽誤了,真有災禍降臨在孩子頭上,我豈不成了罪人?」

一番話倒也合情合理,總算沒讓老太太起疑心,段易書松了口氣,又問母親來服侍的人如何,見母親笑着說極好,他這才放下心來。

恰此時那服侍的丫環來喊兩人用飯,他又看到桌上飯菜豐盛,不由得心有戚戚,暗道自己在日,何曾讓母親吃過這樣的飯菜,如今看來,雖入了王府受辱,卻讓母親能過上好日子,倒也算是意外的一個收獲了。

只是讓小侯爺花許多錢,心中過意不去,暗道自己在王府中做奴才,總有月錢吧?要支出來慢慢還給小侯爺才行。

過年自然是熱鬧的,今年有了這兩個婦人和丫環幫忙,段家的年貨倒也豐盛,更有齊柏三天兩頭以侯府的名義送這個送那個來,因此婦人和丫環着實忙碌了幾天,炸了許多麻花油角,蒸了許多年糕蘿蔔糕之類的,段易書住的地方是貧民窟,這香味引得許多小孩子過來,他便拿出絕大部分的點心糕餅送給街坊鄰居。

匆匆數日,就到了臘月二十九,第二日便是除夕了,因為之前金文侯府和王府都送了許多米面豬肉鹿肉雞鴨熏魚等物,段易書就讓最窮苦的幾十個街坊過來領一些回家,心知這些東西也是送不回去的,何況自己在王府被那惡霸王爺強占,他便給自己一些東西,舍給這些窮人也是應該,因此心中只覺欠了金文侯府太多,對齊柏倒并不覺得虧欠。

鄰居們都領完了東西,一個個千恩萬謝的,段易書只避在一旁,不肯受他們的禮,眼看着大家散了,他這裏正要進屋,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喊着:「易書……易書……」

段易書一聽見這聲音,只覺得頭皮如同炸了一般,連忙回頭看去,果然就見是齊柏,手裏提着大包小包的飛奔過來。他急得直跺腳,正要迎上去将這混蛋給趕走,就聽見屋裏母親的聲音顫巍巍道:「兒啊,是誰來了?」

「是……是一個朋友……」段易書無奈,暗道母親的耳朵向來不太好用,這時候卻聽得如此清楚,還不是這個混蛋大呼小叫,才讓她聽到的。因此心中怨恨更深。

齊柏卻渾然不覺,跑到了近前嘿嘿笑着,提起手中大包小包得意道:「快嘗嘗,還是熱的呢,我從老哥宮裏偷來的,這是今年新進禦膳房的點心廚子做出來的新花樣,你最愛吃點心嘛……」

段易書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這混蛋顯然是忘了自己當日的囑咐,不但親自跑過來了,竟然還竹筒倒豆子,把什麽都說出來了,這一回,不要說母親,是個人都能猜出他的小王爺身份了吧?

齊柏看到段易書死不瞑目似的眼神,這才發現自己情急之下,只顧着來給愛人獻寶,卻完全忘了他之前的囑咐,不由得捂住了嘴巴,悄悄問段易書道:「哦,我……我現在忽然間消失掉,你……你娘會不會起疑心?」

段易書只恨得牙癢癢,很不能把這混賬東西一腳踹去天邊。

正要讓他趕緊走,就聽見母親的聲音又響起道:「既是朋友,怎麽不請進來坐?我這會子也正悶着。」

段易書真想仰頭長嘯,這種無語問蒼天惟有淚千行的心情啊,偏偏齊柏一聽見老太太說要見他,立刻活猴子似的蹿了進去,讓他想阻止都來不及。

齊柏的性子雖然不好,嘴巴卻極甜,只因今天進宮後換了便服,所以身上此時穿的不是蟒袍,然而細細看的話,還是可以看到白色錦袍上的團龍紋,這是皇帝特許他穿的,整個大靖朝只有他有這份殊榮,然後老太太眼神不好,這時候自然沒有發現。

沒幾句話,齊柏就将老太太哄得十分高興,段易書在旁邊站着,心中恨恨暗道:果然甜言蜜語就是好,看看看看,連母親都不例外,明明這齊柏就是個草包,無比輕浮之輩,她卻還這樣的喜歡。

正罵着,忽聽老太太疑惑道:「剛剛老身聽見你在門外說什麽老哥的宮裏,這……閣下莫非是明親王?」

一句話就讓段易書的冷汗下來了,殺雞抹脖子的向齊柏使着眼色,只是他心裏卻也不知該怎樣扯這個謊,一時間不由的慌亂不已。

卻聽齊柏不慌不忙道:「我不是明親王,哦,說起來可能有些羞恥,我哥哥……我哥哥原本是個太監,不知為什麽得了聖寵,被封了官人,前兒剛剛封了答應,聖寵未衰,宮裏的好東西自然都要往他那裏送,我得皇上特許,進去探望他,所以随手拿了些出來,想來皇上也不會怪我。」

老太太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齊柏得意的看了段易書一眼,咳了一聲道:「我原在鄉下,蒙易書不棄,引我為至交好友,所以這次和他一起進城,之後我在驿館住着,時不時進去探望哥哥,只因他這幾日身體有些微恙,所以皇上特許我後宮行走,才能這樣往來自由。」

段易書即使深恨齊柏,這個時候也忍不住暗中向他豎了大拇指,暗道這混蛋雖然不學無術,但若論起這謊話連篇和臨場反應,倒的确是一等一的。

老太太熱情的留飯,只是齊柏之前答應了皇帝,午膳必然在皇宮裏吃,這是趁着沒吃飯的時候偷跑出來的,因此雖然萬般不舍,卻也只能婉拒,只把那些點心留下,又着實哄了老太太開心,才走出房門。

聽段易書誇他撒謊都不眨一下眼睛,他便得意道:「那是,你也不看看你的夫君是誰?我當日在戰場上,鞑子狡猾,那戰場形勢真是瞬息萬變,沒有點兒臨場反應能力,能做到少帥的位置?易書,你別看我是不學無術,可我戰場上的軍功,那都是實打實靠戰績得來的。」

段易書只當作沒聽見夫君二字,反正已經習慣這混蛋的厚臉皮了。不過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

齊柏在戰場上那會兒,正是皇子奪嫡最激烈的時刻,作為當今聖上的堅定支持者,其他皇子不給他使絆子就不錯了,怎麽可能讓他靠着身份一路平步青雲,最終掌握了軍中大權,成為皇上最大的臂助呢?

正想着,忽聽着齊柏大聲道:「咦?不對啊,易書你什麽意思?我才反應過來,你根本不是誇我聰明吧?你這是在變相的損我撒謊不眨眼啊。」

段易書忍不住扭頭就笑了,咕哝道:「不是說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嗎?不是說自己的臨場反應好,才能靠着戰績一步步成為少帥嗎?」

「那……那……」齊柏沒了話,氣鼓鼓的瞪着段易書,但是旋即他的面色就緩和下來,攀着段易書的肩膀笑嘻嘻道:「易書,只要能讓你笑,我被損兩句又算得了什麽呢?你不知道,我真喜歡看你的笑容,世間最美的東西,也不過如此了……」

段易書一下子就撂開了他的手,左右望望,見四下沒人,這才恨恨道:「好了,你趕緊回宮吧,當心皇上找不到人,治你個欺君之罪。」

「哦,我被治了欺君之罪,不是正合易書的心意嗎?」齊柏嘻嘻笑着:「我知道,你恨不能将我大卸八塊五馬分屍。」

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塊嗎?可是……為什麽心裏想到他被押上斷頭臺,竟然會微微顫了一下呢?

段易書惱怒的看着齊柏:「你胡說什麽?大過年的說這些話也不嫌晦氣,趕緊給我收起你的烏鴉嘴,滾回宮裏去。」

齊柏認真地看着他,那雙眸子又變得如大海般深不可測了:「易書,你……你是擔心我嗎?」

「做夢吧你。」段易書說完,冷哼一聲,揚頭就往回走。

齊柏在他身後癡癡看着他,忽然咧開嘴開心地笑起來,輕聲道:「易書,你……你現在……已經不似從前那般恨我了是吧?我知道……我知道的,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好開心……我好開心啊……」

他伸開雙臂用盡力氣仰天高呼,險些讓剛剛走出不遠的段易書摔了個跟頭,惱怒的回頭看着,他心想這個混蛋,真是一點好臉都不敢給,不過是看在這些日子的東西份上,對他稍微寬容了些,就這樣的放肆起來,哼!

回到家中,老太太已命小丫環将那些點心都打開了,果然形狀都是精致無比,一股甜香氣撲面而來,嗅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段易書看着那些點心,聽見母親說着齊柏這個朋友自己沒有交錯,心中卻苦澀無比,暗道娘啊娘,若是您知道這些點心真正的來由,您還會如此開心嗎?只不過這時候,他自然不會去掃老太太的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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