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熬了半個通宵,第二天拿着設備去了案發地點拍照取材,又去了趟看守所找到辦案警察進行了個簡單的訪談。這麽一通下來,謝菁的精神力極速流逝,交稿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恹恹的。
蘇田田和她一起工作,狀态也不是很好。
看着比平時深了兩層化妝都遮不住的黑眼圈,張主編難得浮現了一絲愧疚,“菁菁啊。”
謝菁:“嗯?”
這意味深長的語氣是什麽意思?
稿子寫得不好?
張主編:“工作完成的不錯。”
謝菁高高吊起的心慢慢落到實處。
沒想到還有後半句:“但是要注意結合,不然別的人一看咱們員工形象,還以為雜志社苛待你們呢。”
謝菁:“......”
誰把這個苦逼工作給了她。
不就是你嗎。
謝菁咽下吐槽,露出個笑容:“好的我會注意的,那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等等。”
謝菁頓住。
張主編:“今天早點下班,明天給你放半天假,好好休息休息,補充下精力,過兩天呢還要準備下公司團建。”
謝菁表情僵住:“什麽?”
張主編強調:“公司團建。”
像是看出了她的無聲抗拒,張主編嘆了口氣,悠悠道:“雖說這次數是頻繁了一點,但是富二代嘛,都愛玩,而且也不是很極端,就幾個綜藝游戲而已,全當活躍社裏氣氛了,你擺出這麽一幅苦大仇深的臉幹嘛。”
“......”
“誰讓她是我們老板呢。”
謝菁點了點頭,心裏盤算着團建那天以什麽樣的理由請假回家。讓她玩指壓板之類的游戲還不如一直讓她做這種苦逼工作。
仿佛能看透人心似的,張主編接着道:“你可不能不來啊,你可是咱們社的社花!”
“......”謝菁無奈道:“我真不想玩游戲。”
“你什麽都不幹,就是坐在那,那些男的就會精力百倍!”
“別這幅表情啦,聽說老板這次準備的禮品挺豐厚,光是三等獎就是15000元的年終獎,一等獎就更不用說了,好像是去個5A風景區旅游,機場酒店公司全包。”
“......”
張主編拍了拍她的肩,笑眯眯的:“加油,這次争取拿個第一玩玩。”
張主編對謝菁印象很不錯。
女人年紀不大,做事卻張弛有度,謙遜有禮。全身上下都是名牌,一身行頭好幾十萬,曾經不經意間看過她戴過一副LV手套,還是當季新款,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身,還沒有大小姐的嬌氣。
偏偏長相也漂亮,雜志社很多未婚男士都偷偷追求過她,也沒怎麽招女人嫉妒,給人一種她天生就該如此矚目的感覺。
因為蘇田田和謝菁一起工作,張主編一視同仁給了她半天的假期。出了辦公室,謝菁在收拾東西,蘇田田湊了過來,“菁菁姐,你一會兒是不是要開車回家?”
“是啊。”
“那能捎我一程嗎?我住的小區離這不遠。”
蘇田田解釋:“我一直坐的那路地鐵今天停運了,我今兒是打車來的,碰上了早高峰堵了老半天,我現在不想打車了,你捎我一程行不行?”
謝菁存心逗她:“下午人流量不多,這會兒打車應該不堵。”
“哎呀!”蘇田田嬌氣的跺了跺腳,“你就幫我省個打車費嘛!”
兩人一起往停車場走。
系上安全帶後,蘇田田報了個小區名字。
謝菁打開導航,發現小區真的離公司不遠,大約十五分鐘左右的車程。車裏放着舒緩的音樂,不疾不徐行駛着,蘇田田在一旁說話,倒不顯得沉悶。
天邊染着半邊紅霞,落日餘晖給行人踱了層金燦燦的光,世界仿佛随之溫柔。蘇田田看了眼窗外的風景,靠了靠椅背:“菁菁姐,你這車坐的感覺好好。”
“嗯。”
“是你自己買的麽?”
謝菁沉吟了會兒:“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
“我爸媽幫我投資買的。”
靜息幾秒,蘇田田忽然大喊:“牛逼!”
謝菁握方向盤的手被吓的抖了下。
“有顏有身材又有錢!這都算了,還有掙錢的頭腦!這是什麽被上帝偏愛的仙女!”蘇田田說:“神仙姐姐,下凡辛苦了,和我這樣的人一起共事一定遭受了不少艱辛吧。”
“......”
蘇田田看着她的眼神忽然變得熱切。
“富婆,考不考慮包養我?”
恰好到了小區門口。
謝菁打斷了蘇田田的喋喋不休,找好了地方停車。停好車後,她解鎖車門,微揚下巴示意道:“到了。”
蘇田田下了車,又趴在車窗看她:“真的不考慮一下嘛。”
謝菁勾唇,帶了幾分邪氣,“要包養也是找姿色好的。”
“......”
她上下打量着蘇田田,故作輕佻道:“你嘛,在古代勉強也就是個暖房丫頭。”
車子揚帆而去,後視鏡還能看到蘇田田在原地張牙舞爪的控訴。
少了一個人的緣故,氣氛比來時要安靜許多。謝菁按原來的路返回,這次卻因為到了人們下班的時間,路上堵車了。
沒辦法,只能換條路重新導航。
方向盤打了個彎兒,謝菁按照重新導航的路出發,越走越覺得熟悉,直到路過一個小區,她才明白過來。
小區名字叫水榭嘉苑。
是曾經她和林霜然同居過的小區。
小區似乎沒什麽變化,似乎只是樹木變得多了些,空氣更清新了點。分手之後,謝菁徹底退出了林霜然的世界,也在第一時間搬出了公寓,這麽多年,沒回來過一次。
像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在這一刻,謝菁忽然很想進去看看。
她沒給自己多少搖擺思考的時間,停好車後,進A棟電梯上八樓,然後左拐到了樓道最裏的一個房門。
在門外伫立了一會兒,掏出鑰匙進門。
沒有想象中黴化潮濕的氣味,房間甚至還隐隐散發着花香。玄關處拖鞋也是幹淨的,謝菁換了鞋,沒有開燈,在陽臺處拉開窗簾,外頭的夕陽灑了一屋。
謝菁環顧了下整個房子。
二室一廳,面積不大,約八十多平,當初兩個人一起攢錢買的。客廳一塵不染,桌椅、碗具、沙發等擺放的整整齊齊,像是有人定期打掃過,卻沒有生活過的痕跡。
地板是古棕色的。
“......”
聯想起林霜然小號的照片,謝菁明白了情況,想必她之前過來收拾過行李。
不過都過去這麽久了,還有什麽可收拾的?
還拍了張照片。
處處都保留着自己的痕跡,她不覺得難受麽。
謝菁沒在這個問題上多想,她在客廳裏安靜呆了會兒,然後去了卧室。這棟房子卧室只有一個,就是兩人之前一起睡覺的那屋。
床上三件套都是新的,有清新的洗衣粉味。房間格局也沒有很大的改變,除了合照的相框沒有放在床頭燈旁,謝菁恍惚還以為林霜然沒有跟她提分手,而她也只是正常的下班回家。
房産證上有她的名字,她現在也有房子的鑰匙,對房子有一半的使用權,卻沒有盡到戶主的責任。不僅沒交過水電費和暖氣費,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過一眼。
愧疚和心虛感後知後覺的冒了頭。
謝菁在房間裏慢騰騰踱了兩圈,哪都煤棚,最後坐在梳妝臺前,拉開抽屜,頗為無聊的把玩着裏面的小物件。
夕陽慢慢落下,她随手開了盞小燈,暖黃的。
車子停在樓下,林霜然解開安全帶,“我上去吧,你在這等我就行。”
安嘉說:“真的不用我上去幫忙嗎?”
“不用,就拿個東西。”
林霜然輕車熟路到了八樓的公寓,直到開門前都未發現任何不妥。
大門沒鎖,門把一擰就開,林霜然秀氣眉毛緩緩蹩起。她進了房間,因着客廳昏暗的緣故,一時間沒能注意到玄關鞋櫃上多了雙高跟鞋,第一眼發現的,是有光亮的卧室。
再加上客廳有淩亂的痕跡。
一個大膽的想法不可控的冒出。
林霜然屏住呼吸,四下環顧了圈,在白色牆壁的挂鈎處,取下一根棒球棍。颠了颠,而後五指緊緊握住。
輕手輕腳的朝卧室走近。
一步,兩步......
“吱呀------”
伴随着門打開的聲音,棒球棍也在此刻高高舉起。
與此同時,她也正巧看到了因為動靜而轉過臉的女人,五官明豔絕倫,又在暗黃燈光渲染下顯得模糊。
林霜然松了口氣,棍子緩緩落下。
門被突然打開,謝菁動作一頓,轉過眼看去,猝不及防對上了林霜然的臉。
女人靜靜看着她,黑眸裏照例是她讀不懂的情緒,她站在門邊,面容一部分隐匿于身後的黑暗,更多的被燈光映亮。
像個從黑暗而來駛向光明的行者。
謝菁呼吸微窒,下意識問:“你怎麽來了?”
林霜然頓了下,慢慢道:“我也想問你。”
聲音沒了當年的棉花糖似的綿軟,在歲月洗禮下變得清潤而溫和,語氣平平的時候,平添了幾分冷。
謝菁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這對話似乎不太融洽。
在腦海裏模拟演練了千萬次與前任正式見面的場景,在此刻終于得到實現。沒有禮貌疏離的好久不見,也沒有想象中視而不見的各種狗血大戲。有的只是對方一個晦深莫測的眼神,和-------
一截棒球棍。
國際标定尺寸中直徑最粗的那種。
“......”
估計是把她當成賊了。
不過也不能怪人家,誰讓自己經年累月的沒回來過,一回來連聲招呼也不打,甚至連燈也不開亂翻東西。這麽一想,自己與那闖別人家門的賊人沒有什麽區別。
謝菁腦補了下棍子往自己身上狠狠招呼的場景,身體莫名抖瑟了下。她慌慌的起身,椅子向後退與地板摩擦發出刺耳的“嘎吱”一聲,伴随而至的,是謝菁有些打顫的回答。
“下班剛好路過,就...過來看一眼。”
林霜然偏頭,“路過”
謝菁點頭。
林霜然垂眼,沒再說話。
不知為何,謝菁從她低下眼的動作看到一抹失望劃過,隐晦而迅速,快得像是她的錯覺。
謝菁抿唇,禮尚往來道:“你怎麽來了”
林霜然順勢倚在門框上,棒球棍抵在地面上,漫不經心道:“我經常來的。”
頓了頓,補充說:“今天是來收拾東西的。”
謝菁那對房子不負責任的心虛感随着“我經常來的”那句話升至頂端,正不知該作何表情時,随後又聽到了林霜然的後半句話,注意力被其拉回。
突然想起了之前她在微博小號上發的內容。
那個行李箱。
說這話的時候,謝菁完全沒過腦,“前兩天你不是收拾過了嗎?”
話音一落,滿室安靜。
沉默了須臾。
林霜然緩緩擡睫,似笑非笑的,“你怎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