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謝菁沒想過能這麽早見到林霜然。
尤其是在,
——如此尴尬的境地下。
這種感覺就像,你跟一個小姐妹在背後小聲讨論某個人,還給出了幾句不正向的評價。一回頭,一個同樣符合該特征的人看着她們,似笑非笑道:“你們說的是我嗎?”
無法解釋。
也不知道林霜然會不會對號入座。
顧屹南三兩步來到謝菁身邊,路過林霜然的時候,只用餘光瞥了眼,很快收回視線。
由于林霜然戴着口罩,加上好幾年未見。
沒認出她來。
“所以這種人就是個垃圾啊,廢品站都不回收的那種。”顧屹南接着把剩下的話說完。
謝菁覺得呼吸都艱難了一瞬,她保持着微笑,“不是要買水嗎,我們走吧。”
“嗯。”
臨走前,顧屹南又往林霜然那邊看了一眼。
對方的眉眼莫名熟悉。
她和謝菁咬耳朵,“你覺不覺得那個女的有點眼熟,我好像在哪見過。”
謝菁滿心都是想着往樓下走,迅速遠離這個窒息的修羅場。聞言,她動作一頓,鬼使神差地看了眼林霜然。
女人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們的方向,眼底漆黑如墨。
一如以往的平淡模樣。
剛剛那樣的狀況,謝菁沒敢看林霜然的表情,此刻見到她毫無波動的面容,心下松了口氣。走路的速度同時加快。
因着動作太急,轉身的時候,腰被樓梯扶手的角輕撞了下,口袋裏有個東西掉出來。
謝菁沒注意到,很快走遠了。
兩人身影很快消失在視野裏,林霜然動了動腿,走到剛才的樓梯扶手旁。
地上有個黑色小號錢包。
她撿了起來。
林霜然沒回房間,她站在電梯旁等了一會兒,準備等謝菁發覺後自己找回來。剛才兩人走得太急,她根本沒來得及出聲提醒。
樓道狹窄明亮,空無一人。
一片寂靜。
在這安靜的氛圍裏,林霜然低眸,思緒漸漸發散,想到了剛才見到謝菁的那一幕。
腦海裏慢慢被顧屹南的話語充斥。
“為了前途抛棄愛人—”
“垃圾—”
“廢品回收站都不要—”
以及,謝菁瘋狂想要逃離的模樣。
林霜然輕扯唇角,把錢包放進大衣口袋裏。
她再無法維持表面的平靜,往自己酒店房間走去。她的眸子漸漸染上暗色,呼吸也急促起來,一步一步,走的沉重而無力。
進房間後,她直接反鎖房門。
林霜然靠在門上,身子順着滑下來,雙手抱膝,腦袋埋于腿間。她死死咬着嘴唇,沒洩出喉間一點聲音。
一動不動。
任由鋪天蓋地的負面情緒将自己裹挾。
—
謝菁一直拉着顧屹南到了酒店門口,見林霜然沒追出來,才堪堪放慢了走路速度。顧屹南被她拽了這麽一路,手臂酸疼,“怎麽了,跟逃命似的。”
謝菁:“太渴了。”
顧屹南:“…其實酒店裏面就有水。”
謝菁:“不喝,萬一有毒呢。”
顧屹南:“……”
酒店雖為五星級別的,但地理位置卻遠離市中心,周圍全是郁郁蔥蔥的風景,沒有那些繁榮的商場。兩人又走了會兒,找了家咖啡店,安靜呆着。
點單的時候,謝菁直接手機掃碼付的款。
一時間,也沒有發現,錢包的丢失。
兩人挑了個靠窗的位置,窗外風景極好。斜陽西照,茂密郁蔥的樹林背後,一座大山巍峨矗立。
謝菁想到來時的目的,問,“想讓我怎麽安慰。”
“不知道,”顧屹南眼神有點空,“就想着有個人陪陪我。”
謝菁淡淡嗯了聲。
咖啡端上來,她沒心情喝,只用勺子攪動着。
“你說咱們都多久沒見了,上次見面還是一個月前呢,”顧屹南說:“朋友圈你也不發,十天半月沒消息,原先最活躍的一個現在反而沉寂了。”
謝菁:“這不是工作忙嘛。”
“那你這一直忙,工資有漲嗎?”
謝菁笑:“沒有。”
顧屹南盯着她,莫名也笑了。
剛剛因遇到林霜然的場景而尴尬不知所措的心情,随着兩人的笑聲,順勢消散了些許。謝菁放松了身體,盯着手中的咖啡,而後抿了口。
注意到她的動作。
顧屹南伸出根手指,指甲在咖啡杯旁敲了敲,“還喜歡甜的?”
謝菁懵,“什麽?”
顧屹南改捏她的臉,“你怎麽還喜歡吃甜的東西,蛀牙好了?”
捏的力道不重,謝菁輕拍掉,“瞎動什麽。”
她又抿了口咖啡。
甜膩膩的氣息在口腔裏擴散,順着喉管流淌在身體的每一處,眉眼不自覺舒展開來。謝菁說:“吃甜的心情能變好。”
“蛀牙好了?”
“啊?”
顧屹南唇角惡劣地勾了起來,“疼了可別說我沒提醒你。”
“……”
謝菁正想和她辯駁幾句,來電鈴聲恰好在此時響了起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接通。
旁邊是熟人,再加上舉着手機累,她随後摁了免提。
蘇田田的大嗓門從話筒裏傳來。
“菁菁姐,我剛剛到了老公拍戲的地方,距離我們酒店也就十幾分鐘路哎,現在劇組人挺多的,似乎剛收工。”
謝菁,“挺好的。”
“我還要再逛一下,一時半會兒可能回不去了,你們今晚要吃飯的話就不用等我了。”
謝菁看了眼窗外,“天快黑了,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放心,我個人保護意識很強的,随身攜帶防身工具呢,”蘇田田沒心沒肺的說:“不會給大家添麻煩的。”
謝菁淡淡囑咐了幾句,挂了電話。
顧屹南,“這小姑娘的對象竟然是演員啊,還挺驚訝的。”
“不是,是黎——”擔心解釋過後,顧屹南會刨根問底林霜然的事情,謝菁及時改了口,“是挺驚訝的。”
“嗯。”
之後也沒在這話題上聊太久。
很快談論起了別的事情。
窗外那座巍峨高聳的大山實在太過顯然,謝菁頻頻瞟了好幾眼,“那是什麽山?”
順着目光看去,顧屹南解釋,“常青山。”
“這山風景挺好,我閑來沒事去爬過幾次,客流量還挺多的。”顧屹南說:“聽說那山還有個典故,具體細節我忘了,大致意思就是一對有情人面對現實種種阻撓,不堪重負,最後相聚于山頂上,一起墜崖了。”
謝菁:“然後呢?”
“然後?然後老天感動于兩人的愛情至深,讓他們飛升成仙了。他們墜崖的那個山頂長出了一棵樹,叫做許願樹,在那邊許的願望都可以實現。”
謝菁:“是真的嗎?”
顧屹南笑,“一個傳說罷了。”
夕陽漸漸隐于山後,夜幕和繁星随之降臨。注意到時間,兩人沒有繼續在咖啡店呆下去,準備回酒店。
顧屹南載着謝菁直到酒店門口。
“我就不進去了,明天再來找你,”顧屹南擺了擺手,似是想到了什麽,追問了句,“你要不要也去那座山看看?”
“……”
顧屹南,“既然來了,就去看看吧。”
謝菁思考了下,“行。”
今天下午坐了三小時飛機,到酒店後還遇到了些兵荒馬亂的事兒,此時謝菁困倦至極。和顧屹南揮手作別後,她直接乘電梯到了房間門口。
準備小憩一會兒,然後吃飯。
她掏了掏口袋,除了手機,裏面空空如也。
“……”
?
她的大腦清醒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謝菁身子靠着牆壁,皺着眼,眼皮懶懶耷拉着,繼續翻着另一個口袋。她胡亂的掏了掏,這回除了個手機,仍是什麽都沒翻出來。
她的錢包呢?
謝菁眼睛睜開,多了幾分清明。
她把全身上下都找遍了,仍是沒有看到她的錢包。謝菁困意頓消,僵在原地,思考着錢包的去向。
是忘在房間了,還是丢了。
應該沒有忘在房間,出門前她清晰記得自己拿了錢包的。
那就是丢了。
可是丢在哪了?
酒店裏,還是酒店外?
什麽時候丢的。
謝菁思緒紛雜,她煩躁的皺了皺臉,在微信上詢問顧屹南有沒有在車上看見她的錢包。顧屹南估計在回程的路上,片刻後,她回:【沒有見到。】
接着一句:【丢了嗎?】
謝菁随意回複了幾句。
錢包裏沒有多少金錢,但裝着她的身份證銀行卡和房卡等其他證件,弄丢的話後果很麻煩。覺得不能坐以待斃,謝菁下樓去了酒店接待大廳。
向前臺服務員簡單報告了下情況。
描述了下錢包的品牌樣式,希望酒店能幫自己注意下這個情況,有相似款式的聯系自己,并表示想要尋到錢包的迫切心情。
前臺服務員溫和道:“您的情況我們已經幫您反饋,相信很快就能有結果,請耐心等待一下,并提供一下您的聯系方式。”
服務員遞了張紙條和筆。
謝菁接過,寫了串電話號碼。
肩膀被人不輕不重的拍了下,謝菁順着力道看去,對上了安嘉的臉。安嘉一副詫異的模樣,“姐,真的是你啊。”
“……”
“你怎麽會在這兒?”
謝菁此刻完全沒有和她閑敘的心情,一心一意記挂着自己丢失的錢包。她沒回答,随意點了點頭,而後對服務員道:“麻煩你了,這個錢包對我很重要。”
安嘉:“怎麽了嗎?”
謝菁言簡意赅道: “錢包丢了。”
注意到她的表情,以及剛剛和服務員說的話,安嘉啊了聲,似乎明白了過來。她提議道:“找到得需要些時間吧,要不姐你先去我房間坐會兒。”
謝菁看她。
安嘉:“不然你一個人在這兒幹着急也沒用。”
“……”謝菁指了指一旁的接待區,“不用了,我在這兒坐會兒就好。”
“這兒哪有房間暖和。”
說完這話,安嘉拉過她的袖子,不容置喙的往上走, “咱們關系這麽好,不用跟我介意的。”
“……”
出乎意料的,安嘉的房間跟她在一個樓層。
就在她房間的左邊。
謝菁被她一路拉進屋裏,裏面設施和她房間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更雜亂了些。沙發上、椅子上全放着大包小包的東西,餐桌上還有沒有吃完的外賣。
“………”
她有些無從下腳。
安嘉在沙發上簡單收拾了個空位,下巴指了指,“坐。”
謝菁坐下。
安嘉倒了杯熱水,遞給她,“我也常常丢東西,要我說,姐你不用太着急。你越着急就越是找不到,到最後反而不在意了,它就自動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回來了。”
謝菁接過水杯,沒喝。
“而且說不定啊,它其實就在你身邊,說不定撿到你錢包的那個人就是你認識的人呢,多想想好的可能性。”安嘉說。
門鈴在此時響了起來。
安嘉頓了頓,然後起身開門。
樓道的燈光盡數鋪瀉在房間的地板上,林霜然泠泠清清的站在門外,依舊是下午見面時的那身打扮。與之不同的是,口罩被她摘了下來。
露出極為漂亮柔麗的五官。
門開之後,她的視線越過安嘉的身影,直接落在坐在沙發的謝菁身上。對上她目光的同時,謝菁看到,她眼眸微微睜大,似是有些詫異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這裏。
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麽。
林霜然淡聲說,“你的東西落在我這裏了。”
“是個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