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看到兒子準備發火了,孔雀幽怨地看了那件華服一眼,才垂頭嘆息:“好吧,看來你不喜歡漂亮的東西。”

他揮了揮翅膀。

數只黃色的莺鳥放下衣服,迅速飛走了。

孔雀,對着衣服噴了一口火。

那是幾近無色的火焰,只有用力去看,才可以看到幽火中微微的藍。

“你……”姬夷召想說不用這樣,卻見下一瞬間,華服在火焰中已經化成黑色灰燼。

孔雀拿爪子刨了刨灰燼,竟從中刨出一套透明的衣服。

“吶,兒子,這才是我想給你的,因為覺得不漂亮才加上那些裝飾,”孔雀爪着衣服飛到他面前,“這個衣服的料子絕對天下無雙,你的劍也不一定砍的破,穿上吧穿上吧。”

姬夷召微微一嘆,接過那件親如蟬翼的衣服,他其實知道孔雀是妖族後,就想和他保持距離,但對方這親油鹽不進,簡直比四季豆還難搞,無論從道理還是人情,都很難拒絕他。

“夷召真懂事。”孔雀歡喜地落在他肩上,用頭蹭了蹭他的臉頰。

然後被丢了出去。

姬夷召摸了一下臉,耳朵有一點紅,冷冷道:“還有事嗎?”

“沒事啊,可是,”孔雀孤單地落在地上,拿翅膀遮住眼睛,聲音七分痛苦三分悲慘,“夷召,過幾天阿惠就要回來了,到時我就不能來看你了,就這麽一點時間,讓我在你身邊好不好……”

“……”姬夷召真心覺得此時有父不如無。

“就這幾天,就這幾天好不好,夷召,這十五年來我日思夜想,就擔心你吃不好穿不……”

“閉嘴!”眼看這只鳥要開始訴說悲慘往事了,姬夷召默默咽了一口血,“只得在我肩上,若被人發現,我絕不饒你。”

“聽夷召了。”孔雀美滋滋地飛到兒子肩膀上,蹭了蹭兒子的臉。

“不許蹭臉!”姬夷召怒。

“可是這是我們孔雀間表示親密的方式。”孔雀有點不甘心地道。

“那也不許!”

“那好吧。”孔雀抓緊了兒子的肩膀,耶,裝可憐這招不但對阿惠有效,對夷召的殺傷力也一樣大嘛。

于是,姬夷召再進屋子時,在弟弟驚訝的眼光中,随意道:“這是外邊遇到的一只鳥,見他羽毛麗精挺質,就帶回來了。”

“這樣,哥,今天的字已經寫完了。”姬其堯指着身邊木板上哥哥親手寫給他的幾個字,有點驕傲地揚着頭,想要求表揚。

“我看看,”姬夷召走到他身邊,看着木質沙盤中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跡,一一檢查,然後指着其中一個字道,“這個美字有此不對,這一折不對,你看這美字上方是一只羊,中間是個架子,下邊是大,那時的美,于我們造字的先祖而言,羊大為美。”一邊寫姬夷召一邊給他解釋字的意思。

“這樣對嗎?”姬其堯右手改了下筆畫,但他用力大了些,又把沙盤中的字劃亂了。

“是這樣。”姬夷召走到他身後,跪坐而下,握住他的右手,一筆一劃,描起那字。

這甲骨文,可比漢字好認,就是有點考簡筆畫的水平啊。

姬夷召握着弟弟的拳頭繪了五次,才放下手:“會了嗎?”

“應該會了。”姬其堯想着哥哥剛剛握他右手描繪的感覺,認真地再畫了一次。

果然,雖然還是有點斜,但已經是一個簡單的火架烤肉的圖案了。

“真厲害,”姬夷召捏了捏弟弟的臉,“來,我們寫下一個字,這個字認鹿,我們要先畫上邊的兩根樹叉……”

時光過的很快,學了十幾個字後,看弟弟有點疲憊了,姬夷召笑了笑,讓弟弟出去玩,明天再學其它的字。

“我去外邊練劍,我會好好學的。”姬其堯認真地說,然後突然想到什麽,“對了,哥哥,為什麽其它人都稱呼哥哥為大兄,我卻要叫哥哥呢?”

額,因為我覺得大兄這個詞總讓我不自在啊。

姬夷召微笑道:“因為我想讓阿堯叫我和別人不同。”

“為什麽?”姬其堯疑惑的眨了眨眼,他的眼睛很大,但睫毛很長很密,非常漂亮。

“因為,”姬夷召心中急轉,面上卻絲毫不顯,“我想當阿弟獨一無二的人啊。”

“嗯!”姬其堯用力地點頭,“哥哥只是我一個人的哥哥!”

“嗯,出去玩吧,只讀書可不好。”姬夷召将桌上的一枚山桃遞給弟弟,摸了摸他的頭。

“好,那哥哥我先出去了。”

“去吧。”

目送弟弟出門,姬夷召這才又回到自己那座半人高的數米長的等比例模型上。

他的目光落在模型裏淮水出山,沖入盆地的位置。

淮水上游,僅僅是他知道的位置,就比盆地高了六百多米,更不用說上游。

這樣巨大的落差導致了淮水一入淮中盆地,地勢瞬間變緩,水洶湧的水勢就沖出河岸,淹沒良田,讓整個淮中化為汪洋。

要在這樣湍急的水中築一個分水壩,都江堰那竹籠裏放石頭再沉水底的方法肯定是不夠的,以這樣的水流勢能計算,至少要三米以上的直徑,十米長度大竹籠裏裝滿石頭,才不會被急水沖走。

可是就算有這麽大的竹子,又上哪找這麽大的船把石頭運到江心去沉下?

要知道現在的船都一整塊木頭挖空削尖,只比獨木舟剛剛進化了一點,難道我還要把大船造出來?

那樣的話我還不如造鋼筋混凝土算了!

對了,水泥的配方是什麽來着?

姬夷召想了半天,只能無奈地嘆息。

早知道就不學什麽原子核物理學了,直接學水利工程多好……

而且光是他現在的資料還不夠,至少要走上整個淮水上流一半以上的路程,才能有個直觀的彙總,這樣的估計太保守了。

可是如果這參數還要調大的話,那真的在跡個遠古時代可以做到嗎?

越想,他心中就越是複雜。

當年果然不能敲不起應用科學的那群人啊,要學以至用真心難啊。

想到做了一年地質勘探的那個大學同學集會時有如野人的樣子,技術宅表示壓力很大。

“夷召,遇到麻煩了嗎?”肩膀上的老鳥看兒子愁眉不展,在一邊糾結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問。

“我想去淮水上游勘察一下,可是山高路遠,行路難啊。”才在野外生活快三年的姬夷召覺得身上所有的懶筋都嘶吼着別去啊別去啊。

“這有何難,為父帶你去便是,”孔雀還以為是什麽大事,“整條淮水七千四百餘裏,帶你飛上一百個來回,也不是難事。”

好像是真的哦。姬夷召想了想:“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絕對不麻煩!”孔雀大力搖頭,開玩笑,多好接近兒子的機會。阿惠回來也要力掙啊!

“那就謝謝了。”姬夷召心中一松,也就沒在意對方又蹭了蹭他的臉。

“你是我兒子啊,”孔雀非常滿意,“對了,還有什麽問題嗎”

“還有……”姬夷召覺得父親真的是見多識廣,讨教下也無妨,便指着模型,給他裝講了下如果南荒治水必需在山口河道裏設一引水堤,但工程浩大又危險,讓他不知怎麽解決。

“也就是說,只要可以在這裏有一塊石岸就可以了?”孔雀想像了一下大概位置、“對,你有什麽辦法嗎?”姬夷召滿懷希望的看着他。

“何必廢那麽大的勁讓人去完成。”孔雀好笑地道,“有專門做這事的。”

“專門?”姬夷召驚訝地看着他。

“當然,夏國至寶,息壤。”孔雀斬釘截鐵地道。

“就是《山海內經》裏說的‘洪水滔天,鲧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侍帝命,帝令祝融殺鲧于羽郊。鲧腹生禹,帝乃命禹率布土以定神州’的那個息壤?”姬夷召想了想,才道,“我一只以為這只是傳說。”

“自然不是,當年大禹治水,若非此物,別說十三年,就是一千三百年他也治不了靈川。”孔雀說到大禹,言語卻也有一絲欽佩,“靈川之大,非淮水可比,當年他見靈川勢急,以半杯息壤入河,瞬時,高峽疊起,化為山脈綿延,剎間就擋了靈川洪流,但水之至弱卻又至剛,可引不可擋,眼看洪水淹沒上流平原,情急之下,他以畢生之元氣劈斷開山脈,将那處劈開三道高峽,從此,靈川引流,灌溉四方,中州水患由此平息,自此中州豐饒無比,人族之勢再不可擋,那三道峽谷被人稱為‘人門’、‘神門’、‘鬼門’,以此記他功績,現在都可以看到。你去中州,自可見到。”

“也就是說……”姬夷召想了想靈川那超過百裏的江面,再想想淮水,“我只需要一點點息壤,就可以建立分水壩?”

“當然。不過,那東西可不那麽好拿。”孔雀說。

“哼,刀架他脖子上,沒有不好拿的。”姬夷召心中大患一除,心情大好,“你真是我的老師。”

“不,我是你的父親。”

“不和你争,沒注意時間,天都要黑了,我喊其堯吃飯睡覺了,你先走吧。”姬夷召看了看天色,帶着孔雀走出房門,其堯不在外邊。

“夷召,我和你睡嘛……”孔雀死抓着他衣服不放。

“不行。”姬夷召想扯他下來

“你弟都可以,我還不如他親嗎?”孔雀用力掙紮。

“當然,他是我弟弟,”姬夷召扯了半天都失敗,于是神色一冷,“明天還想不想過來了?”

“……”孔雀悲傷的飛走了。

姬夷召在外邊找到了正在練劍的弟弟,拉他回去吃晚飯。

孔雀在遠處看着他把弟弟拉回去,小心地給弟弟擦汗,眸色竟比夜色更加晦暗。

呵,可笑,竟然真他是兄弟了。

靜立一會,他一聲冷笑,展翅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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