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南荒涅阿地,參天入雲深

指的就是南都依山而建,參天入雲,在這座城市,中下兩方是平民與奴隸的所在,中上層屬姬氏王宮,最上則是祭祀之地,供奉千年來歷代祖先。

今夜,祭祀之地的最西處,一間獨立院落裏,一名女子正在房內,對着一捧黃土跪地祈禱。

她衣飾素淨繁複,長發披散及地,陰冷月光之下透出光棱,神色在逆光之下無法看清。

一聲清響,破舊的門扉被推開,女子豁然擡頭,出現在她視線中的,一名的男人,冷峻到極致、也高貴到極致,藍色長發光華如瀑,僅以兇鳥頭冠束起,兇鳥展翅,血眸厲紅,仿佛随時都會飛出銀環,擇人而食。

以孔雀翎羽織出的華服驚豔無比,卻也僅是他的陪襯。

黑暗而神秘,血腥而無情。

“孔雀王。”女人低聲響起,她的聲音暗沉而沙啞,仿佛被磨舊的石碾。

高大的男人笑容微冷,只是擡手,一枚青銅佩環铮然落地。

“……其堯。”女人驚呼一聲,随即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她撫了撫自己的長發,迅速鎮定下來,擡起頭,那是一張與姬夷召有數分相似的美好容顏,雖然眼角以有細紋,但眸中卻依然似有千種風情與人訴說。

“你之來意,直說便是。”

只是,下一秒,輕風撫過,哪還再有人影,只剩冰冷刺骨的月光照在那寂靜的空地之上。

“姬惠,你終究是帶回了你兒子……”女人修長的手指自頸側劃過,隔着細麻布裳,她也能清晰地感覺到頸上那凹凸的傷痕,感覺到那曾經的死亡之痛。

“姬惠,殷流雲,姬夷召……還有,其堯我兒——”她吃吃的笑起來,仿佛明白這黑夜裏帶來的訊息,卻是一杯毒酒,卻不能不喝。

次日。

女子從自己那數年未出的小院中走出,她身上的素色衣裳已經換成上品的暗黃絲帛,長發高挽,臉覆金面,盛裝華服,走入主祭祀之殿。

“昊天有命,黃帝受之。念切如一,夙夜于懷。殚之竭之,固之定之。”時值每月初一,主祭姬桓正于正殿向先祖念起祭文。

“姬桓。”女子等他念完,才靜靜開口。

“姬幽!你竟還敢走出囚室。”姬桓一怒,卻是立刻屏退左右侍從。

“為何不敢,當年帶走姬夷召,卻你我二人,如今你意氣風發,卻讓我受這潑天大難,姬惠卻真顧念舊情。”

“是你貪心太過。勾結外族,更生下那……”姬桓說到此處不禁大怒,“你不知恩就罷,竟……”

“我只要我兒其堯。”女子斬釘截鐵道。

“你欲何為?”姬桓寸步不讓。

“吾兒其堯!”

“吾為何助你?”

“你安能放過姬夷召,吾會是你最大助臂。”女子傲然道,“當年祭禮,你我二人一修通祝祭,一修咒殺。如今之勢,你獨木難支。”

“兄長英武威攝天下,你便是能力通天,也非他之對手。”姬桓斷然道。

“有一個人,不會輸給他,”女子淡淡道,“不需如何強勢,只拖山君一時二刻,局勢便盡在你我之手。”

“誰?”只是一想,他卻更怒,“你竟然想勾結孔雀妖王!”

“便看你心中,山君少君,何者為君了。”女子冷然一笑,轉身離去。

“同室操戈……”姬桓沉默許久,方才嘆息一聲。

另一邊。

“阿堯,我要出去一會,大約兩個時辰回來,乖乖在宮裏聽話”姬夷召既然決定要去探查水情,自然不能帶弟弟前去,畢竟孔雀之事看似輕易,卻是山君極大之私密,其堯年幼,若是說漏了什麽,也是麻煩。

“哥哥,不可以一起去嗎?”姬其堯眼中帶淚水,極是不舍得。

“淮水太急,阿堯你在家練字與劍,哥哥中午就回來,可是要檢查的。”姬夷召摸摸弟弟的腦袋。

“好的,哥哥午時想吃何物,我讓伊去做。”姬其堯也覺得快點長大更重要,也就不再糾纏。

“石鍋魚吧,記得讓他不要放蔥。找不到我說的香菜也不許放!”

“又挑食。”姬其堯不滿地看着他,“自己當反面教材還不許我學,知道了,記得早點回來啊。”

“不許頂嘴,小孩當然不許挑食。”姬夷召怒。

“我只差五年就滿十三歲,到時成年了,看你再用什麽理由。”姬其堯扁扁嘴,“我問過昀塵大兄了,他說了,成年是十三歲,才不是十八歲。”

“生在福中不知福,你都不知道幾千年後有人想未成年都辦不到呢!”古時人壽命不長,四十歲時已是垂老藹藹,命不久已,姬夷召當然知道自己不占理,于是對一邊的昀塵子道,“我弟弟就交你了,有事絕對找你麻煩。”

“少君安心,昀塵絕不自找麻煩。”道士正在仔細研究他的模型,随意的敷衍道。

雖然有點不放心,但閑着也是閑着,姬夷召點點頭,轉身就走。

肩膀上的鹦鹉在轉身的一瞬,淡淡看了那小孩一眼,漆黑的瞳眸裏,竟閃過一絲淡淡的嘲諷。

随意找了一處僻靜之地,孔雀化身數丈巨鳥,揮了揮翅膀:“兒子,上來吧。”

姬夷召被差點扇飛,卻覺得有點不好:“你是我父親,我騎在你身上,是不是太不敬了?”

“兒子你現在才覺得不敬是不是有點晚了,”孔雀哂道,“沒事,就當補上你小時的騎大馬了。”

騎大馬?姬夷召只腦補了一下,瞬間被雷的裏嫩外焦,想了想,終究還是順着翅膀上去了。

“背上風大,到脖子上來,把手伸進我頸上的羽毛裏,就不會冷了。”孔雀說。

姬夷召遲疑了一下,照他說的做了。

“那個,謝謝。”

“孔雀之間表示謝謝要蹭對方的臉或脖子。”孔雀纖長的脖頸猛然轉了一百八十度,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姬夷召無語看着他,卻見那整片都是漆黑的眸子表達了諸如喜悅、期盼、渴望、擔心種種情緒不一而足。

姬夷召一愣,對方的眼神在那一刻仿佛和前世的另外一人重合到一起。

原來,如此麽。

他然後微笑了一下,抱緊他的脖子,蹭了一下:“爹,走吧。”

孔雀緊閉的鳥喙瞬間張到最大,姬夷召可以輕易的看到裏邊的食道。

“那、那個,夷召,我剛剛聽的不太清楚,你知道鳥和人一樣,老了都聽力不好,你再叫一次好不好?”

“爹,我兩個時辰後還要回去和弟弟吃飯。”姬夷召無奈地道。

“哦哦,那沒事沒事,我們先去哪?”孔雀其實現在很想跳一只孔雀舞或者開個屏表達一下喜悅和受到的驚吓,不過一想到兒子在背上,他果斷克制住了!

“淮水之始,天虞山。”

“去!”孔雀展翅高飛。

阿惠,就算和你分開,孩子也是我的!除非你找我和好,不然絕對不會讓給你。

南荒遼闊,但孔雀速度極快,他沿河而上,那種望山跑死馬的俗語一丁點也不能用在他身上,往一座遠山剛入視線,下一秒就已經飛過,有如流星破空,好在他似乎自帶氣罩,這種比聲音還快的速度既沒有音障也沒有飛機雲,看來聲音的那些理論基本都不能用了,但好在基本的數學1+1=2之類的還是正常的。

不然,半個時辰之後,孔雀越飛越高,這時的淮水早已化成無數溝渠淺溪,從冰川之下潺潺而出。

“這就是天虞山。”姬夷召飛過整座大山後,讓孔雀把自己放到一塊淺灘上。

這裏是冰川與融水交會之處,周圍多心沙地為主,水流夾帶泥沙而下,大小水流縱橫交錯。遠處碧空明亮深藍,冰川最上那抹雪,透着天空樣的微藍,天地遼闊,壯美绮麗。

“不錯,南荒首山曰天虞,其高萬丈,其下多水,不可以上。”孔雀無聊地打着哈欠,“你冷不冷,我的羽毛可以借你的,到我懷裏來吧。”

“你夠了。”姬夷召迅速記錄了水溫、氣壓、溫度等等各種環境參數,不用測量,他的體質除去可以很快恢複外,還有敏銳到極點的感知系統,否則他的劍術就算天下無雙,也不可能做到那樣精準,以前他一直以為是穿越自帶的金手指,如今看來,卻是血統問題……

于是孔雀在一邊看他忙來忙去,不時還以手在沙地上計算比劃,兒子真聰明,以後一定是一名比我還厲害的大妖王。

他站了一會,突然想到這裏的河水雖冷,但特有一種小魚,吃了可以明目清神,而且味道非常好。

他跑去啄了數條,用羽毛串着拿過去,準備向兒子邀功,這麽一會,兒子已經寫了一大片了。

他好奇的看看了看,才過一刻,卻猛然大驚:“夷召,你果然是我家鳳凰子,天賦如此之高。”

“什麽意思?”正在計算水流勢能的姬夷召不明所以。

“看看你這所布的周天星鬥大陣,雖然我只是聽說此陣,但僅是看上一刻,竟然就有頭暈目眩之感,如此能為,實在讓為父驚嘆。”孔雀驕傲的想開屏了都。

“……”

如果你不是我爹多好,姬夷召突然極為欽佩自己的父親山君,他是怎麽忍的了這家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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