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我弟弟說的
育德雖然是所私立學校,但和所有公立一樣,每屆都有能上天入地,喜歡帶頭打架挑事兒的“孩子王”。許知遠這一屆有那麽個三人小團體,書不好好念,用吃的玩的收買了一幫小弟死心塌地跟着他們,在學校看誰不順眼就去騷擾他。
除了老師,沒有他們不敢碰的人。
他們經常抓着那些膽小的同學要錢,號稱“借一借”,但還是肯定不會還的。曾經有膽大的硬着頭皮上門去讨要,被那群人笑嘻嘻地當衆抽耳光。從此那些性格內心懦弱的就更不敢吭聲了,更遑論告家長告老師,在他們心裏,如果偷偷告密被這三個校霸知道了,說不定在學校的日子只會比原來更慘,倒還不如不說,忍幾年畢業了就好了。
其實這種事兒老師也都聽說過的,好幾次甚至還親眼看到了。
但他們就是嫌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了分數以外的,只要學生家長沒找上門,和他們就沒關系。
也就是這種風氣越來越助長了那三個小團體的氣焰。
但許知遠不一樣,他生來就天不怕地不怕,校霸們抓着他幾次都被他無視了。
當然他們也不敢鬧得太過,因為聽說許知遠他爹媽是校長看了都要熱情三分的人,小孩不懂什麽來頭,只知道應該挺厲害,所以那些人對許知遠最多是背後使絆子,暗搓搓的,明面上也不敢怎麽樣。
有天上體育課,許家兩兄弟在操場邊上做熱身,準備一會兒的1000米考核。
突然許知遠“哎呦”喊了一下。
“怎麽了?”許文遠看他捂着後腦勺皺眉,就跑過去問他。
“不知道,好像被什麽東西砸了。”
“我看看。”
許文遠撩開他弟後腦勺那塊頭發,裏面一小塊皮膚有點紅,似乎還鼓了個小包。許文遠輕輕一揉,就疼得許知遠“嘶嘶”叫。
地上有幾塊不該在這兒出現的鵝卵石,二樓窗邊上隐隐約約躲着幾個人影在竊竊私語。
許文遠了然,撿起石頭掂了掂,猛地反手往樓上砸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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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幫校霸大概是沒料到許文遠會反擊,沒來得及躲一下被正中靶心,剛要發作,老師吹哨子叫他們體測了,許文遠看了眼樓上那幾個,手舞足蹈地在窗口不知道喊什麽。
他想:這梁子算結下了,可是有什麽關系,只要弟弟不受欺負就好。
許文遠平時在學校是屬于不紮眼的那一類,剛來的時候被大家嘲笑過一陣子,後來他們看他不在乎,還一直擺出個不卑不亢的态度,說的人就漸漸少了。
但這次他對校霸三人組的反擊是史無前例的,突然又把他推到風口浪尖上。
外加最近一次月考,他這個“文盲”居然進步飛快,名次升到班裏一半,老師校長在升旗儀式上扯了大喇叭表揚他,讓他分享分享學習心得,順便要求其他人向他看齊。
所以很快,他這種踏實上進又為了弟弟,勇猛剛直的形象就贏得了不少女生的好感,有人開始在背後關注他了,甚至還有人看到他會臉紅。
校霸們看他就更不順眼了。
他被人在椅子上塗膠水,許勇山給他的自行車,也好幾次被人拔了氣門芯,氣得許知遠差點抽個大砍刀直接打上門兒去。
許文遠卻老是說:“算了,不計較。”
許知遠替他着急:“為什麽啊?你上次不是打回去了麽?我告訴你啊許文遠,你不反擊,那些人就變本加厲!”
許文遠接過他弟的書包往肩上一甩:“有那時間,不如多做一套題。”
許知遠翻白眼:“見鬼了真是個書呆子!”
許文遠是真覺得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人身上,許知遠覺得他實在是沒底線。
但底線這東西其實是誰都有的,并且經不起試探。
月考之後又過了大半個月,那幾個校霸處心積慮要給許文遠“一點顏色瞧瞧”,就趁他和許知遠中午離開教室那幾分鐘,收買了他們班上幾個人,把許文遠所有的鉛筆都丢地上踩斷了。
這筆是許文遠到新家頭一天,弟弟給他的禮物。
一盒20支,都是頂漂亮的星空色,許文遠平時舍不得用,每次就拿一支出來,用到實在握不住了,做一個筆套套上繼續用。就這樣一捆筆快半學期了才用了沒幾支。
就都被踩斷了。
這就是他的底線。
他們踩他底線了。
許文遠摩挲着斷筆不吭聲,許知遠本能地覺得他哥不太對勁,剛要去拉他。許文遠“騰”地一下站起來,舉着斷筆跑講臺上對着下面吼:“誰弄斷的?”
班裏一開始鬧哄哄的沒人在意。
許文遠加大音量又問了一次,他雙眼通紅,肩胛因為激動繃緊,仿佛一頭暴怒的雄獅,興師問罪的樣子也看着像是要殺人。
那些嘲笑他的後來就笑不出來了,露出害怕的樣子,細細索索地小聲議論:“神經病吧?幾支筆而已……”
許文遠三兩步從講臺上跳到那人面前,按住他腦袋就往桌上撞。“碰”的發出一聲巨響,班裏膽小的女孩兒吓得叫起來。
眼看局勢要失控,許知遠趕緊拉住他手腕:“哥!”
他掰不動許文遠,心裏暗暗吃驚他哥竟然有這麽大勁兒他居然都不知道。因為這人每次摸他腦袋,去牽他手的時候,總是和風細雨的,現在卻突然顯露出莊稼人的本色來。
“道歉!”許文遠怒吼。
那人還在罵罵咧咧,許文遠揪着頭發把他整個人拉起來往牆上撞,一路噼噼啪啪弄翻了不少桌椅,這下班裏徹底炸開鍋了,有人怕出人命慌裏慌張要去叫老師。
許知遠急了,一口咬在他哥手腕上,許文遠吃痛終于松手,許知遠捧着他臉說:“我再給你一盒,乖,不氣了。”
許文遠起伏的胸口終于慢慢平靜下來,他拉住許知遠的手放在掌心裏牢牢握着。
“好。”
那天下午許文遠被校霸堵在廁所門口。
因為自己的人被他按在牆上摩擦,讓他們覺得很沒有面子。他們問他要錢,要精神損失費。
他說:“沒錢。”
許文遠懷裏還抱着一疊作業,是幫老師收了本子送去辦公室的。那幾個人就扯了他一下,作業“嘩啦”全掉地上,他彎腰去撿,其中一人就趁機甩他一耳光。
他們以為許文遠會躲,至少也是吓傻了,就像之前其他人一樣。
結果許文遠反手就是兩下,把扇他的人震在原地。
他面無表情地說:“我弟弟說的,誰打我,我要十倍還回去,還有八下,有點疼你憋住了。”
話音剛落,那幾個人都傻了。
許文遠也不多說,抓過一人就噼噼啪啪開始扇,走廊上頓時一片鬼哭狼嚎。圍觀的,嘲笑的,拉架的人群四面八方潮水一樣湧來,把老師都從辦公室引出來了。
“吵什麽!不上課了!都回教室去!”地中海洪亮的聲音在走廊裏回響。
學生呼啦一下鳥獸狀散了,留了那三個校霸被許文遠揪着後衣領不準他們走,其中一人的臉腫得和饅頭似的。
“老師他打人!”校霸像看到了救星,眼淚汪汪地惡人先告狀。
許文遠掃他一眼,他又不敢吱聲了。
地中海指着他鼻子罵:“別以為我不知道,平時你們在學校什麽樣子都以為我是瞎的?他打人?你不惹他他會打人?我看你們是不想畢業了!”
“就是他打你看我臉都腫……咳咳……放……放手!”
許文遠不想聽他吵,覺得太煩了跟野雞似的,提着他領口的手多了三分力,差點把說話那人給活活掐死。
地中海趕緊拉他:“許……哎……你們!進來進來都進來!走廊上像什麽樣子!”
老頭一生氣,頭頂三撮毛又抖啊抖的,看起來有點滑稽。
這事兒很容易說清,下課時候證人不少,要怪就怪學校之前縱容這群人太久了,讓他們覺得自己真能無法無天。
辦公室裏,三校霸被罰在牆根面壁思過,地中海唉聲嘆氣地對許文遠訴苦:“他父母從小就離婚的,媽媽後來再婚,他爸本身自己就小學沒畢業,混社會看場子沒正經工作的,除了打人什麽都不會,他跟着奶奶過,所以對這種小孩我們也沒辦法,問題太多了不可能都管得過來……”
他說着又往邊上瞥了一眼。
許文遠這才注意到辦公室裏還站了個男孩,兩眼通紅皮膚有點蒼白,衣服倒是穿得挺好,就是整個人像只受驚的兔子,怪可憐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下意識比較,但就是覺得一樣是白,還是自家弟弟更好看些,精神,特別是護着他的時候,讓他止不住地歡喜。
“但你們打人總歸是不對的,不能樣樣事情都用暴力解決。”地中海又說,“受了委屈可以告訴老師。”
“這不是暴力,老師,這是防衛反擊,我弟弟說了,受不住的壓迫就要反抗,然後再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