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觀音胡同

梅景一晚上翻來覆去沒睡好,夢裏他一直和梁辰在接吻,但是親來親去他反而越來越難受,又說不出為什麽難受,就像是有什麽想要的堵在心口,讓他落不了地。

第二天,他拖着兩黑眼圈去上學了,萎靡不振的樣子吓了汪洋和許知遠一大跳。

“你這是……中邪了?”許知遠小心翼翼在他面前晃晃手,“我是誰?”

“沒,我就是沒睡好。”

“怎麽啦?沒考好?嗨多大事兒啊又不是正式中考!”

汪洋在邊上拆了包幹脆面“咔吱咔吱”嚼着:“就就就——是,你看看我,再看看他,我倆都不着急,師師——師娘你這麽聰明肯——定——”

話沒說完,被許知遠一巴掌拍後腦勺上:“舌頭捋不直還吃,能不能咽下去說話!”

“不是考試,你們不懂。”梅景垂頭喪氣地理書包準備回去。

“不是考試那怎麽了?你說出來也許我們能幫你出出主意?”

汪洋大腿一拍:“不——不不如我們去吃東西!大——大吃一頓就好了!”

許知遠拽着想偷溜的梅景問汪洋:“去哪兒吃?先說好啊,隔壁那些年糕串麻花火燒的我都吃膩了,不想去……”

汪洋說:“我帶你們去家面館,就在觀音胡同裏頭,包你吃了還想吃!”

許知遠問:“觀音胡同是什麽?”

汪洋臉色古怪地撓撓頭:“就——就那個之前……”

“別婆婆媽媽的快說啊!”

“就你經常去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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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遠抓着梅景,翻着大白眼往外走:“我經常去的多了去了,你說哪個?”

汪洋憋半天,赤紅着臉吼:“就——就我們第一次打架的!有音像店的!”

許知遠想了想恍然大悟:“啊,那次——你欺負梅兒挨梁辰揍的!我都沒注意,原來那胡同還有名字?”

汪洋點頭:“有,我聽人說胡同往裏走到底,就是那音像店後面有個觀音廟,好像聽老的,所以那兒叫觀音胡同,路口牌上都寫着呢。”

許知遠想,真是奇怪,他之前跟着許文遠的時候怎麽沒注意呢?這麽想着,他看向梅景,發現他的臉色也突然變得古怪起來。

觀音胡同分東西兩邊,中間隔了個路口,早些年東面都是北漂和租客們的天下,魚龍混雜地住着不少搖滾青年、野模,還有老炮兒和小混混,後來老城拆遷,也不知道為啥光動了東半邊,這些人就慢慢都搬走了。

西邊的商業街倒是沒怎麽變,浴場、飯館、KTV一直都那幾家,還有觀音廟也沒動過。

汪洋說的那家面館就在許知遠常去的音像店隔壁,只不過因為外表看起來太平淡無奇,甚至連個名兒也沒有,他回回經過都沒怎麽注意。

鋁合金的門緊緊關着,要不是熟客介紹,大概也沒什麽其他人會知道。

面館老板是個沉默的中年男人,從他們進門到點完單,他統共只說了一句話:“吃什麽?”

他頭發短而粗硬,面容瘦削左臉有道淺淺的疤痕從額角劃到下巴,差一點就傷了眼睛,這讓他看起來更兇了。

不過汪洋看起來倒和他很熟,一口一個“華哥”的。

“華——華哥手藝可好了,這兒住久的街坊鄰居沒沒沒——沒人不知道的。甜鹹都拿手,你要想吃什麽盡——管給他說!”

“你又不住這兒你怎麽知道的?”許知遠把上桌的炸醬面拌了拌,撥出來一半,還有一半推給梅景。

華哥收拾了隔壁桌,端着碗筷到後廚去了。和汪洋一塊兒來的小弟才神秘兮兮地壓低嗓子說:“我聽我爸媽說,華哥當年在這一帶可出名,好像是什麽六小龍。”

許知遠“噗嗤”一下笑出來,什麽年代了嚴打都滾幾輪了還六小龍。

“诶你別笑啊,我聽說他是那什麽老炮兒,隔壁派出所的和他可熟了,當年犯事兒鬥毆幾進幾出的,好像他還有個兒子,不過兒子和他關系不好,好像很多年前就被他爸打出門斷絕關系了,反正我是沒見過。”

汪洋咬一口油餅:“我——也沒見過,不過算算應該和我們差不多大,诶你們說他是為啥和他爹鬧翻的?”

小跟班搖頭:“不知道,我聽說是偷東西被抓了。”

許知遠塞了個驢打滾在汪洋嘴裏:“吃吧你!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他們點了不少,許知遠就專挑甜的吃,梅景也喜歡甜的,但他胃口不大,用筷子一下下地戳着。

小跟班又看了眼後廚,看老板沒出來,接着說了句:“我還聽說,他是那個。”

梅景一震,瞥了他一眼。

許知遠沒懂,大喇喇地問:“哪個啊?”

小跟班指頭一彎:“這個。”

話音未落,冷風灌進來,門口進來一人,梅景是認識的。

他一頭披肩燙發,裹了件豹紋大衣一條緊身牛仔褲,顯得苗條又時髦。但她今天的口紅顏色有點兒豔俗,臉上沒抹粉看得出來皮膚有點松弛,且蒼白。

不過五官雛形還是在的,看得出來年輕時候應該樣貌端正。

花姐顯然也注意到梅景了,但他只笑笑沒打招呼。梅景不知出于什麽原因,把頭牢牢埋在碗裏。

花姐坦然自若地跑到廚房邊上,倚着門框輕輕扣了兩下牆,華哥擦着手走出來。花姐往許知遠這兒瞟了一眼,對男人說:“那幾個小孩的帳算我頭上。”

男人看他一眼:“認識?”

“嗯,新認識的小朋友。”

後來這兩人再沒什麽交集了,花姐要了兩斤麻小,一打啤酒,挑了個角落的位置慢慢吃着,血紅的指甲油撫過瓶口,眼神來來回回盯着老板打掃的背影。

汪洋他們也不說話了,室內突然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這時汪洋突然大叫一聲:“艹!我忘了今天我爸媽要早回家!”

汪洋他爸媽最恨的就是兒子不讀書,盯他和盯犯人似的,一拖鞋板子能把他抽地繞屋跑。

梅景又要了一份火燒打包,大家就都準備撤了。許知遠說好他請客,結果老板說已經有人買單了。

小跟班心大,問:“誰啊?”

男人看了眼角落說:“反正有人。”

沒有哥哥管着,許知遠不用按時回家,他從面館出來就順道想去隔壁音像店看看有沒有什麽新貨上。

音像店老板像往日一樣,戴着副黃眼鏡坐門口躺椅上抽煙,看他一來就咧了滿口的大黃牙說要讓他“嘗點新鮮東西”,金戒指在太陽底下閃閃發亮。

許知遠被老板帶到音像店裏屋,他萬萬沒想到平日裏從來不掀開的棉布簾後面竟然別有洞天。

凹凸不平的樓梯連接着一間陰暗的地下室,裏面因為常年不通風有一股說不出的怪味兒。地下室坐着好幾個男青年,個個夾着煙,說不上是搖滾範兒還是混混樣子。看到許知遠進來,有幾個就不懷好意地盯着他笑,笑得他很不舒服。

他翻了個白眼,從一人腳上跨過去。

老板跟在許知遠後面說:“門口兩筐都是今天新到的,你慢慢看,喜歡以後常來。”

許知遠随手翻了翻,發現這些所謂的片兒,封面上都是不穿衣服的女人。他眼皮一跳,假裝很不在乎地吹着口哨,其實心裏慌得不行。

就聽背後有人問:“小弟弟,喜歡什麽樣的哥哥給你介紹。胸大胸小什麽樣的都有!”

邊上人哈哈大笑:“你別調戲小孩兒。”

“開個玩笑嘛有什麽關系,小孩都要長大的。”

地下室的位置實在是太擠了,許知遠都能聞到那幾個人身上傳來一股難聞的煙味兒,和濃烈的酒臭。

他忽然有點懷念起他哥身上的泥土味兒,是混合了植物和太陽的清香。

于是他随手從邊上的一個框裏扯了張,也沒看什麽內容就逃回家了。

背後響起一片口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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