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想再看一眼

劉國華的兒子只等着胡同拆遷那筆補償款,所以花姐走後小吃店就關門大吉了,觀音胡同著名的糖油餅也從此銷聲匿跡,除了僥幸留存的那家公廁,這裏真的什麽價值也沒有了。

時間仿佛推着所有人往前飛奔。

汪洋過完年就被他爸媽送出國了,出國之前正式和宋怡分手,兩人鬧到雞飛狗跳咬牙切齒,發誓說要老死不相往來;宋斌還是單身,成績實在太不像話,隐隐有複讀的嫌疑,每天被他媽拿着雞毛撣子追在屁股後面打;只有嚴友春和他女朋友一直恩恩愛愛的,兩人約好了考同一所大學,打算一畢業就結婚。

2月底的時候,美院的藝考如火如荼開始了,同批次進行的還有各大名校的自主招生,許文遠意料之中就是保送的,全國最高等學府,計算機系,許知遠為了和哥哥念一所大學,鉚足了吃奶的力氣,也報了那所學校的藝術學院。

好在他大概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料,專業課突擊一年進步飛快,眨眼水平就遠遠超過了同批次的進修生,連老師都幾次感嘆他簡直是奇才。

許知遠為此得意洋洋,甩着畫沖進廚房:“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真的,你們趕緊問我要簽名,等我有朝一日紅了就不是這價了。”

許文遠和蔣曉梅在廚房不知道聊什麽,兩人臉色都有點兒難看,看許知遠進來,他媽背過去捋了捋頭發。

許文遠迅速緩和了表情問他:“這什麽?”

“你們在聊什麽?”

“沒事,聊你爹呢,一天天的就會氣人。”蔣曉梅重新拿起刨刀。

“哎呀算了媽,許勇山什麽樣兒你第一天知道麽?氣這麽多年連我都習慣了!”

許知遠眨眨眼睛,拍拍他媽的肩,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他媽最近瘦了很多。

“再說了,天底下有幾個像我哥這樣的好男人你說是不是,人是你挑的,認命吧!”

蔣曉梅忍半天,終于反手一巴掌拍兒子後腦勺上:“沒大沒小!幫我倒垃圾去!”

許知遠嚷嚷:“為什麽又是我?我是高考生!是重點保護對象怎麽能幹活呢!”

蔣曉梅甩着濕漉漉的手說:“那你晚上別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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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遠立馬敬禮,提着袋子蹭一下竄出去了。他一走,廚房的氛圍又壓抑下來。

許文遠前陣子就發現許勇山經常半夜才回家,雖然以前也有過,但基本上很少會忙成這樣,所以他下午時候避開許知遠特地問了蔣曉梅。

蔣曉梅本來不想說的,耐不住許文遠那股倔勁兒還是說了:“你還記得以前那個過年來我們家串門的人麽?”

許文遠點頭:“記得,叔的朋友?”

蔣曉梅冷笑:“朋友,确實是夠朋友。”

“……”

“他把公司銷售和客戶都挖走了,還偷了一批機器,之前的訂單都沒做完。”蔣曉梅喘了口氣說,“一百多萬,找不回來就要自己賠錢。”

許文遠震驚:“那之前公司那事兒也是他?”

不得不說,許文遠的商業嗅覺一直是敏銳的。

蔣曉梅靠在廚房櫃臺上,整個人都萎靡下去:“是他,但那次我們都以為就是貨出問題,壓根沒想過會有人在裏頭做手腳。”

結果這次倒好,直接來了個釜底抽薪,人也沒了貨也沒了。

“你叔叔這幾天到處在想辦法彌補,希望可以拖延一陣子,實在不行……”

許文遠想了想,說:“我還有點兒存款,知遠那邊也……”

蔣曉梅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不行!小遠要考試不能讓他知道!你的錢你自己留着,我們自己會想辦法。”

許文遠磨了半天蔣曉梅也沒要,再要說,許知遠已經回來了,話題到此為止。

蔣曉梅的精氣神越來越差,整個人一下老了好幾歲,兩鬓白發都多了不少,許勇山還是不着家,這事兒壓在許文遠心裏好幾天,大家一直努力瞞着許知遠。

一百多萬不是小數,兩兄弟的存款統共加起來還沒一個零頭。

琢磨半天,許文遠給梁辰發了個消息,問他現在手頭寬不寬裕,梁辰倒也爽快,一個電話打過來單刀直入:“要多少?”

許文遠也沒和他客氣:“兩百萬。”

兩百萬在當時真是巨款了,梁辰噎住:“真能開口,你把我賣了得了。”

許文遠笑笑:“我知道你有。”

梁辰罵了一嗓子。

眼看許知遠補習班要放課了,許文遠舉着電話到跑陽臺上吹風:“我叔和姨的公司被人搞了,我聽他們意思實在不行就把車子賣了,房子換成小的,所以你這錢不急,我就先和你探個口風。”

梁辰回他:“行,要了直說。”

許文遠摸出煙來點:“知道了,梁老板現在財大氣粗,不差錢。”

梁辰回:“放屁,誰能不差錢?”

玩笑歸玩笑,說實話,梁辰現在确實是他們這幫人裏混得最好的,他俱樂部現在光靠賣改裝件和摩托車美容這兩件事兒就溫飽不愁,托人搞了進口的排氣管、減震器,外加他自己獨門手藝,來找他專門改燈買配件的絡繹不絕,有些工廠和代理商慕名而來,想找他做幕後植入,說白了就是在測評時候對數據動動手腳,被梁辰拒絕了,他的意思是,他俱樂部做測評就是有一說一,好就是好,不好就是要淘汰,靠作弊洗腦的事兒,他幹不出。

所以喜歡他的特別看好他這身硬骨頭,當然肯定也有看不慣他的,說他年紀小脾氣大,沒吃過苦,不過梁辰對這些人也不放在眼裏就是了。

“那你确實是有錢,我聽說你還搞了個比賽?”

“嗯,下個月底吧,就十來個人,小規模。”

許文遠說:“挺好,去哪兒啊?”

梁辰那頭也點了支煙:“進藏,主要是玩,順便一路上搞點宣傳,也不用大費周折的。”

大規模活動不好組織,,每個人想法不一樣很難統一,比如有人喜歡跑長途有人喜歡夜行軍,有人能一口氣跑幾百公裏不停歇,還有人偏就喜歡邊騎邊玩。

這種就很難協調,況且梁辰也不屬于那種願意協調的人,組織一次活動已經很讓人意外了。

“有人和我說前陣子在成都看到他了。”

“他”是誰不言而喻。

許文遠驚訝:“四川?他去哪兒幹嘛?他不是出國了麽?”

梁辰說:“不知道。”

“那你不去找?”

那頭又發出打火機的聲音:“找過了,沒找着,也可能是人家看錯了。”

他那圈兒誰都知道梁老板心心念念一直要找一人,可惜一直沒下落。

梁辰本來是真以為梅景出國了,念想都慢慢斷了,誰知道去年農家樂回來之後就有人告訴他在本市又看到梅景了,起初他還覺得是別人開玩笑的,慢慢說的人多了,他就真信了,那顆心竟然又蠢蠢欲動起來。

所以後來但凡有點消息別人馬上就會通知他,每次一有點希望他就立馬去找,但每次都失望而歸,這回也是,人家和他說了這麽個事兒,說在一家房地産中介看到梅景,他當晚就買了去成都的票,一家一家房産公司地問,還是沒找到。成都來來往往人那麽多,中介哪能都記住,你問名字人家讓人查,人也不能把客戶信息漏給你聽啊。

所以梁辰打算幹脆在那兒停留一陣子,好好找一找,如果真的是梅景,他既然在那兒租了房子,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走。

“他既然沒出去,或者回來了,為什麽不找你?”

電話那頭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才聽梁辰說:“我也想知道。”

“那萬一找着了呢?”

梁辰說:“沒想過,我就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想再看他一眼。”

“想追麽?”

梁辰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回答:“想。”

這就是愛情的力量,梁辰這個人娘胎裏出來長到十幾歲,做事從來不帶怕的,想什麽幹什麽,認識梅景以後,分手之後,走過的路,認識的人越來越多了,反倒是沖不動了,怕了,知道後悔了。

而許文遠也是這樣,他在認識許知遠之前,大部分時候都是被動承受,不外露的,後來慢慢認識了許知遠,這人就像個小太陽似的烘着烤着他,把他從裏到外都捂得暖暖的,他就不像剛進城那會兒那麽悶了,許知遠也不像小時候那麽沖動了。

所以,真正相愛的兩個人,把彼此刻在心上的兩個人,最終是會互相影響的。

陽臺正對小區大門,許文遠看到他弟蹦蹦跳跳一路過來,他掐了煙,對電話裏說:“想去就去吧,能找到就先把人抓手裏,其他的都能商量。”

“嗯。”

“還有,錢的事兒,小遠不能知道。”

“行,放心。”

剛挂完電話,許知遠就推門進來了,從背後一把抱住他腰:“好啊!我不在家你就和小妖精打電話!”

許文遠無奈地把他扒拉下來:“那你要不再出去轉一圈?”

許知遠不依不饒又纏上去,攬着他哥脖子東嗅西嗅:“怎麽有股煙味兒?!”

許文遠淡定地回:“你聞錯了。”

“是嗎?”

“或者樓下剛有人抽煙。”

許知遠将信将疑,他哥就摟住他,親親他側臉,又照着正面嘬了一口,這才把他弟的毛撸順了。

“剛和梁辰電話呢,他說前陣子有人在成都看到梅景了。”

許知遠瞪大眼睛:“什麽?!那他趕緊買張機票飛過去啊!還在這兒磨叽呢?把人用綁的,不是,直接敲暈了扛回來!”

許文遠無奈:“他連梅景在哪都不知道。”

許知遠忿忿不平:“要知道什麽!找就完事兒了!一天找不着一禮拜,總能有下落的吧!”

“他去了,沒找着,打算再去一次。”

“這還差不多,要不是我要考試,連我都想去了!”

許文遠摸摸他頭,拉着他手往客廳走:“別多想,現在你考試最重要。”

許知遠嘿嘿一笑:“哥,我要考上了是不是很了不起?”

“相當了不起。”

“那我考完有沒有獎勵?”

他哥看着他:“你想要什麽?”

許知遠舔嘴:“暫時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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