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趙霁并不知道, 他的一個無意之舉,竟然成就了大晉第一女作家。陶夭夭筆名桃夭夭,以愛情小說見長, 以女性為主角, 故事的結局往往是悲劇。由于她寫的故事帶入感強烈, 不知賺到了多少後宅女子的眼淚, 同時也賺到了金山銀山。

四天後,趙霁一行人平安到達徽州府, 三江縣正是屬于徽州府的管轄,趙霁要為趙老爹翻案,先要到徽州府衙門補辦李素兒的丫鬟身契。

補辦身契的手續很簡單,莫說驚動知府,就連徽州府同知通判這樣的佐貳官都不必驚動, 找了一個在衙門當值的文書,少少的花了二兩銀子, 補辦身契的事情就辦妥了。

到徽州府之後,燕雲開就跟急着去上任的蔣鶴山告別了。保險起見,接下來的行程,燕雲開也并不打算讓蔣鶴山知道。

蔣鶴山走後, 燕雲開又在徽州府多停留了一天, 他趁機私下見了一些手下,抽空處理了一下快馬從京城送來的緊急公文。還親自陪着趙霁去衙門辦理文書,他雖然不會跟着趙霁去三江縣,但是他已經把三江縣的事情安排的妥妥貼貼了, 這讓趙霁感覺, 自己只需要回去走走過場就可以了。

燕雲開把負責探查趙老爹這件案子的人介紹給趙霁,“這是李天, 他會跟你一起去三江縣,有什麽事情代辦,可以直接吩咐他。”

李天是一個黑瘦的中年男人,一雙黑亮的眼睛滴溜溜打轉,他用來打探消息的表面身份是一個行商,趙霁看他這副樣子,活脫脫一個精明商人。

随着燕雲開的介紹,李天很恭敬的對趙霁作揖行禮,趙霁想要回禮,燕雲開卻按住了他的手,他只能對李天點頭示意。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趙霁知道,想要跟燕雲開繼續發展下去,他必須要适應這些。

蔣鶴山離開後,他們當然不可能繼續住在驿站。燕雲開就帶着他住進了李天在徽州府租的一座兩進大院子,這座院子布置的很好,被褥飯食都比驿站精細的多,經過這些天的舟車勞頓,當晚趙霁倒下床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又是一個生龍活虎的大小夥子,年輕了将近十歲還是有些好處的,至少精力豐沛了很多。

他走到外間,看到燕雲開早就已經起來了,招呼他一起去前廳吃早飯,今天的早餐種類很多,不過燕雲開知道趙霁不喜歡浪費,所以每個品類都只有一塊兩塊的樣子,主要都是一些徽州當地的糕點,還有一小碗花生乳。

其中有一種硬幣大小的肉餡兒小酥餅,他非常喜歡,把僅有的兩塊吃完之後,還有些意猶未盡,便指着空碟子對燕雲開說,“景和兄,這種小酥餅真是好吃,我一個沒忍住,就吃完了,景和兄還沒嘗到呢,不知道廚房還有沒有,要是有的話,就讓他們再拿點兒來吧。”

燕雲開喝了一口花生乳,勾起嘴角道,“那個是徽州府最出名的黃金酥餅,保兒是徽州府人士,以前沒有吃過嗎。”

趙霁道,“三江縣是鄉下地方,我之前的确沒吃過府城的黃金酥餅。”反正趙霁的記憶裏沒有。

燕雲開不在意道,“我可是早就嘗過了,你全吃完了也無妨。”

趙霁看燕雲開臉上似有似無的笑容,就知道燕雲開又在戲弄他,分明看出他還想吃,燕雲開卻根本不提這一茬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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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還不至于為了一口吃食鬧情緒。可是他看出燕雲開想做戲,也便縱着燕雲開,溫言讨好道,“景和兄,我還想吃。讓廚房再給我拿點來吧。”

過場走完了,燕雲開這才吩咐道,“李天,讓廚下再拿一盤黃金酥餅來。”

這次端上桌的盤子比小碟子大一些,但是裏頭裝的酥餅也不多,只有六個,燕雲開把這些全都放在趙霁面前,但是趙霁還是夾了一個放在燕雲開面前的碟子裏,然後對燕雲開笑笑,燕雲開也就沒有推拒,夾起那塊酥餅吃了。

吃完早餐之後就要分別了,燕雲開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趙霁能夠感覺出來,燕雲開此行非常危險,所以他願意在臨別之前創造一個歡快的氣氛。

燕雲開接下來的路程要坐船,趙霁本來想送他去碼頭,但是燕雲開只讓他送到門口。他也不想這麽黏糊,可是內心的擔憂和離別的愁緒像野草一樣瘋長,根本不受他自己的控制。

燕雲開在他心裏的分量,遠遠比他自己以為的重。

真到了臨行前,兩人反而陷入了沉默,趙霁一直默默陪在燕雲開身邊,似有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說起。

燕雲開也知道,再兒女情長下去,就真要英雄氣短了,果決道,“你在徽州府等我。”

趙霁看着一副書生打扮的燕雲開,那淩厲的氣勢完全沖破了溫和的表象,也沖散了趙霁心裏的那點兒離愁別緒,光看氣勢,他就相信,燕雲開這次一定能馬到成功,終于展顏道,“景和兄多保重,我在徽州府等你回來。”

燕雲開離開後,趙霁也沒有在府城多做停留,當天就坐上李天準備的馬車,趕往三江縣。

這次李天帶着五個年輕小夥子,對外說是他的夥計,其實全都是燕雲開精心培育的斥候,他們各個武力高強,燕雲開讓他們跟在趙霁身邊,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保護趙霁的安全。

原身在三江縣城出生,一直長到十六歲,除了最後流亡的階段,記憶中的場景全都發生在三江縣。趙霁來到三江縣之後,自然對這裏非常熟悉,帶着竹編的鬥笠偷偷去看了趙家的藥房和宅子,最後去了趙家老宅隔壁的族叔趙珲家。

趙家事發是在正月,案子二月份就已經判決了,趙老爹是三月末死的,現在已經七月初,趙家的案子早就塵埃落定。如果不是跟這件案子有牽扯的人,早就把趙家人的事情抛諸腦後了。

根據李天的探查,趙家的藥鋪現在歸縣衙的一位錢師爺所有,聘請了坐堂大夫,每天照常經營。

趙家的老宅是夏老太自己賣的,為了買回趙老爹的屍體,找了牙行帶人來看房,買主把價格壓的很低,但是有現銀,當時衙門馬上要把趙老爹的屍骨丢去亂墳崗,夏老太只能咬着牙低價賣了房子,錢財全都打點了衙門的官差,可現在趙家的宅子住着錢師爺一家子人。

事情非常明顯,曲熊只勾搭了趙老爹的女人,可是錢師爺卻謀奪了趙家的財産。

李天已經安排好,今天晚上就抓了錢師爺和李素兒帶到府城去問罪,除此之外,還需要一個跟此案沒有牽扯的人做旁證,趙霁就想到族叔趙珲。

趙珲跟趙老爹将将在五服內,實際上血緣已經很遠了。趙老爹出事的事情,趙珲雖然沒有鼎力相助,至少幫着前後跑腿傳話,打探消息,最後埋葬趙老爹的時候也出了力。至少比肖娘子娘家弟弟閉門不見的要好。

李天帶着人埋伏抓人去了,現在只留了一個叫做王小七的跟着趙霁,扮成他的随從。趙霁帶着王小七敲響了趙珲家的門,開門的是趙珲的婆娘,人稱張大姑兒。

趙珲家雖然住在縣城,但也不富裕,全憑手藝,平時在一間酒樓當廚子為生,他婆娘也不能閑着,每日挎着小籃子在縣城走街串巷賣些針頭線腦,珠花紅繩。

這張大姑兒不是壞人,但是走街串巷久了,難免沾上些江湖習氣,看到門外的趙霁衣着光鮮,還帶着随從,立馬滿臉堆笑道,“大少爺出門一趟,發達了啊。”

趙珲跟趙老爹雖然有點沾親,但是趙霁家富裕,趙珲家只能勉強度日,所以趙珲兩口子之前都是稱呼趙霁大少爺。

張大姑兒習慣性的笑了兩聲,随後又想起趙家的官司,怕惹麻煩,趕緊拉着趙霁進了屋。

雖然張大姑兒叫他大少爺,但趙霁終究是晚輩,不能不知禮數,進屋之後叫了一聲,“嬸娘。”

張大姑兒應了聲,讓家裏的大女兒去泡油茶來給趙霁吃,她自己去摸火鐮出來點油燈。此時已經傍晚,一般平民舍不得耗油,早就吃了晚飯準備睡覺了,他們家也不例外,只是碗還沒有洗完,趙霁就上門來了。

雖然張大姑兒很熱情的招待着,但趙霁卻不想在這間黑咕隆冬只有一盞油燈的屋子裏多待,他也就沒有繞彎子,直接拿了十兩銀子出來,說是讓趙珲去府城作證的辛苦費。

張大姑兒拿了銀子,連忙用牙咬了咬,看見一排牙印兒,笑嘻嘻的愈加奉承着趙霁,“大少爺,我看您從小就不是一般人,如今真是一飛沖天了,連縣太爺說扳倒就扳倒了。”

她心裏其實還在打鼓,害怕趙珲幫忙作證,最後會遭殃,但是銀子實在是可愛,到了她手裏,她也不願意拿出來了,連忙打發了小兒子去把趙珲叫回家。

趙霁聽出了張大姑兒的擔憂,安撫道,“我可沒那麽大的本事,只是我去京城後,就聽說大理寺查了三江縣令貪贓枉法的案子,拘捕的命令都已經下來了,只是我走的快,先趕回三江縣。我們家的仇人是曲熊,縣令的案子跟曲熊關系不大,我要趕在前頭給我爹翻案。”

燕雲開要給曲家治罪輕而易舉,所謂拘捕縣令曲文英的文書,現在就在趙霁身上,但是他要給趙老爹翻案,還有趙霁原身的一條性命,都是曲熊做的孽,可不能輕饒了他。

可是曲熊不是官員,刑部沒法直接審理他的案子,所以趙霁只能先到府城告曲熊為争奪他人奴婢,殺人害命。

現在知道錢師爺在其中起到的關鍵性作用之後,還有暗中謀奪趙家家産的行為,趙霁當然也不打算放過他。等回府城之後,再讓李天拿刑部的公文,讓府衙派人抓捕三江縣令。

趁着等人的功夫,張大姑兒讓他說了一些京城的見聞,趙霁雖然說的很謙虛,但是老江湖張大姑兒知道,不吹噓的,往往才是有真本事的,她已經認定趙霁一步登天了。

又聽說夏老太和肖娘子都很好,趙霁還在京城買了房子,張大姑兒眼睛打轉,招來女兒趙杏兒,“大少爺,你看你們家缺不缺使喚丫頭,我們家杏兒十四歲了,正是幹活兒的好年紀,她手腳勤快,咱們又是親戚,你讓他跟你回去伺候老太太兩年,将來幫她在京城找個婆家,也就吃穿不愁了。”

趙霁笑着說,“嬸娘這也舍得,要是杏兒妹妹去了京城,怕是很難再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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