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2)
罐的護膚品,往他的洗手臺上放。
陳洛鈞把她剛放好的洗面奶扔回她包裏,兇巴巴地問:“是你讓安迪來的?”
她不說話,只是又把洗面奶拿出來,放好。
他又把它扔回包裏,兩個人就這麽一個放一個收,循環了很久。
最後陳洛鈞終于拿她沒轍,重重地把她的包搶了過來說:“行了行了,我去他那兒,還不行嗎?”
雪容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又掏出那個裝着錢的信封交給他:“給你。”
他一看是錢,剛準備丢回給她,發現她滿是威脅地把手伸進包裏,一副要把東西再拿出來的樣子,只得作罷,長長嘆了口氣,把信封收進了口袋。
“好啦好啦,收拾行李去。”她這回笑得更得意了,推着他就往外走。
“我幫你把行李箱都準備好啦。”她屁颠颠地把自己帶來那個拉杆箱打開,裏面空空的,什麽也沒裝。
陳洛鈞搖着頭坐在床上,看着她的空箱子久久說不出話來,最後只是無奈到極點地低低了叫了一聲“容容”。
雪容彎了腰,居高臨下地捏住他的臉:“來,給本小姐樂一個。”
他滿臉怨念地瞪她。
“那我給你樂一個好了。”她一邊說,一邊笑得明媚燦爛,整個房間的冷氣似乎都被她融化了。
“哪有男人這麽脆弱的啊?不就是這兩年都沒什麽戲演嘛,哪個大明星不是這麽過來的……”江海潮抱怨道。
“哎呀總之你聽我的嘛。”雪容一邊穿鞋一邊略帶撒嬌地打斷他,“他是沒那麽脆弱啦,不過大過年的,吃吃喝喝不就行了麽,提什麽工作演戲之類的事情嘛。讓你不要問就不要問嘛。”
“行行行,聽你的。快去快回吧。”他跟在她身後,送她出門,看着她在雪地裏歡快地往小區門口一路小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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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洛鈞已經等她半天了,見她笑嘻嘻地跑過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跑到他的面前,把手塞進他的口袋裏,握住他的手,仰面看着他傻樂。
“笑什麽呢。”他一邊說,一邊低頭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嘿嘿嘿。新年嘛,開心呀。”她還是笑,“有沒有我的壓歲錢?”
他的手指在口袋裏動了動,拖着她的指尖觸到一個小小的硬硬的紙包。
“真的有啊!”雪容驚喜地把那個紅紙包拿出來,打開來一看,發現裏面只有一枚一塊錢的硬幣,不禁嘟起了嘴,“只有一塊錢啊……你可太摳門了。”
“年三十晚上吃餃子吃到的。”他笑一笑。
“哦。那是福氣來的,我可要收好。”她小心地把硬幣揣進自己的口袋裏,“阿洛,你在家過了三天年就跑回來找我,你爸媽沒意見吧?”
他搖了搖頭。
“你回去沒跟你爸吵架吧?”她盯着他的臉色看了半天。
“大過年的,怎麽會吵架。”他無奈地一笑。
“那他們有沒有說什麽?”她很擔心他爸媽會把上次來找她的事情說出來。
“問你怎麽沒有回去。”
雪容臉一紅,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尖說:“你爸爸……不嫌棄我是貪污犯的女兒了嘛。”她聲音很小,語氣不像是賭氣,只是有點小小的委屈。
“除了我,誰敢嫌棄你?”他握握她的手安慰道。
她勉強一笑,又問:“他們沒說其他的了?”
“你覺得他們會說什麽?”他很奇怪地看看她。
“沒什麽啦。随便問問。”她趕緊裝作沒事,“其實你不用擔心我啦,我在海潮哥哥家很開心啊。小雪也很開心,糖糖每天都陪它瘋。”她一邊說,一邊挽着他的胳膊往小區裏走,“你呢?這兩天有沒有喝多?”
“還好。”他輕描淡寫地說。
雪容擡頭觀察了一下,發現他的臉色雖然略帶疲憊,倒也沒什麽異樣。
兩人走到江海潮家門口,還沒敲門,門就從裏面打開了。
“來了?快進來吧。”江海潮熱情地招呼他們。
陳洛鈞放下帶來的東西,很正式地伸手跟他握了握,拜了年,才往門裏走。
“小姑姑!”糖糖抱着小雪奔出來,“你去哪兒了?”
還沒等雪容說話,她又看看陳洛鈞,滿臉好奇。
“快叫小姑夫。”江海潮俯身跟她說。
雪容臉噌地紅了:“瞎叫什麽……”
糖糖倒一點也不含糊,立刻甜甜地叫了一聲“小姑夫好”。
“你好。”陳洛鈞蹲下來,滿面笑容地給了她一個紅包。
“謝謝小姑夫。”糖糖剛伸手去接,懷裏的小雪就竄到了陳洛鈞身上。
“哎小雪你不要亂抓人!”糖糖很着急地叫道。
“不會的。”陳洛鈞把小雪抱在懷裏,“它是我的貓。”
小雪伸了個懶腰,很惬意地“喵嗚”一聲表示贊同。
“哇,它好喜歡你。”糖糖看着小雪一個勁地往陳洛鈞懷裏鑽,滿臉豔羨地說。
陳洛鈞笑了笑,擡頭頗為得意地看了眼雪容。
“哼。有異性沒人性的臭貓。”雪容氣哼哼地往房間裏走。
身後的糖糖還在跟陳洛鈞愉快地交談:
陳洛鈞陪她玩了半個下午,到吃飯的時候,這兩個人已經聊得很熟了。
“小姑夫,我爸爸說我長得跟小姑姑小時候很像,是不是真的?”糖糖問。
“我現在不知道啊。”陳洛鈞看看糖糖,又看看雪容,“你小姑姑這麽小的時候,我還不認識她。你要再長大一點,我才能看出來。”
“啊?那要過多久啊?”糖糖嘟起嘴。
“等你長到十二歲就可以了。”他笑着,一邊又看了眼雪容。
他看着她的眼神格外溫柔,一下子就讓雪容回想起了自己當年第一次見到他時,他臉上帶着的暖暖的笑。
她情不自禁地往他身邊靠了靠。
“小姑夫。”糖糖又奶聲奶氣地叫道,“等小姑姑去香港了,你的貓是不是就要住回你家去了?能不能借給我玩一玩?”
雪容神色一變:“我哪有要去香港?”
“咦,那天你跟爸爸說的呀,要去香港培訓。爸爸還說‘很好,很好’呢。”糖糖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義正詞嚴地說。
“糖糖,吃飯的時候不要老是說話。”糖糖的媽媽張亦越岔開話題,“你的湯都快涼了。”
“哦……”糖糖有些失落,卻還是乖乖地低頭去喝自己碗裏的湯。
桌上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沒有人說話,顯得有些尴尬。
“B城這兩年是不是發展得很快?”江海潮先打破沉默問陳洛鈞,“我們都好幾年沒回去過了。”
張亦越笑着接上說:“你還好意思說,糖糖一出生你就把我媽騙過來帶孩子,搞得我們這麽久都沒回過老家。”說着,她看了看陳洛鈞,“我也是B城人,當年跟你讀的還是同一所藝校。”
陳洛鈞面色如常地笑了笑:“聽容容說過的。”
“所以說我們好有緣呀。”雪容插進來繼續和稀泥,“海潮哥哥,你當年要是知道未來的老婆就在B城,放假從法國回來的時候就會去我家找我玩了吧?我家就住在藝校旁邊哦。”
“那當然。”他一點也沒有猶豫,“可以少走好多年彎路。”
去香港的話題就這麽被繞了過去,直到吃完飯陳洛鈞跟雪容單獨在廚房裏洗碗時才被重新撿起來。
“糖糖說的去香港的事情,我怎麽沒聽你提過?”陳洛鈞低頭認真擦着剛洗好的碗,狀似不經意地問。
“嗨,那個啊,八字都沒一撇的事情。就是我們公司有這麽個去培訓的項目,我都沒申請。”雪容滿不在乎地一邊說,一邊接過他擦幹的碗放進櫥裏。
“為什麽不申請?”他追問道。
“申請的都是資格很老的同事,哪裏輪得到我。我可不要去丢人。”她繼續打着哈哈。
陳洛鈞沒有被她這麽輕易地騙過去,放下了手中的碗和抹布,轉身極其認真地說:“容容,不管你是不想去,還是擔心自己申請不上,這種事情至少應該跟我說一下吧。”
他的語氣其實挺溫和的,她卻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來,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低頭看着自己手裏捏着的盤子,不敢看他。
“你又不是什麽事都跟我說的。”她小聲地頂了一句嘴,“你不開心的時候,寧願每天一個人去跑步也不肯跟我說,還好意思說我……”她越是心虛,語氣卻越是倔強,像是要把火力都轉移到他身上。
陳洛鈞不說話了,雪容說完這兩句以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兩人就這麽沉默着,把所有的碗筷都收拾好了,僵在廚房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姑姑小姑夫,我們去放煙花!”糖糖及時沖進來解圍,一手拖着一個人往外走。
小區的花園裏有不少吃完晚飯出來放煙花爆竹的人,空氣中充斥着一股硫磺味。
擡頭看着缤紛的禮花時,雪容轉臉看了看陳洛鈞。
他也擡頭看着漫天璀璨的煙花,修長倔強的身影一如從前,眼裏卻磨滅了光輝,沉靜而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五彩缤紛,仿佛這一切繁華都跟他并沒有什麽關系。
她走過去靠在他的肩頭,把手塞進他的手裏。
他轉過臉來,對她若無其事地淡淡一笑,便又擡起頭,看着一朵剛飛上天際的煙花。
回去的路上,他們一直這麽緊緊地手牽着手,雖然還是不說話,但已經不再是剛才那種尴尬賭氣般的沉默。
“容容。”他忽然叫她。
“嗯?”
“如果我接到一部戲,要出去巡演半年,怎麽辦?”
“那很好啊!”雪容停下腳步,眉開眼笑地看着他,“什麽戲?什麽時候去?”
他沒有答,只是低眉定定地看着她。
“哦……”她反應過來,“原來又繞着彎子說我去香港的事。”
她悶悶不樂地重新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拿鞋尖踢着地上的積雪。
“我都說了,我就算去申請也不一定能去成啊。”她這回底氣不那麽足了。
“你都沒申請,又怎麽知道?”
“我就是知道。”她倔起來,“我才不要跟你分開半年。”
“容容。”他停下了腳步,在她身後低低地喊了一聲。
雪容沒有轉身,只是背對着他,有些僵硬地挺直了脖子。
“我就算不能幫你什麽,至少……我不想變成你的負擔。”
他的聲音被風吹得四分五裂,傳到她耳中時已經不太真切。
她慢慢地轉回身,隔着幾步的距離遠遠地看着他。
當年那個溫和親切的少年在他身上似乎只留下了一個模糊的影子,站在她面前的,已經是一個成熟而憂郁,一個她認識的時間不長,卻愛了很久很久的男人。
他靜靜地看着她,以一種深思熟慮的淡定口吻說:“我花了十年時間等你長大,從來就不在乎再多等你幾年。”
她遲遲沒有動彈,只是怔怔地等着他走過來,把她攬進懷裏。
她低頭不語,只是默默地貼緊了他的胸膛。
“小姑姑!”糖糖本來已經跟着爸爸媽媽走在前面很遠了,又掉回頭來找她,“你們怎麽這麽慢?”
雪容松開陳洛鈞,蹲下來問糖糖:“你怎麽一個人跑回來了?”
“爸爸抱着弟弟。”糖糖撅起小嘴,強忍着不開心的樣子。
“哦,原來我們糖糖吃醋了。”雪容拽拽她的小辮。
“沒有。”她倔強地扭過頭去,“我長大了,不要爸爸抱,爸爸也抱不動我。”
陳洛鈞沖她伸開雙臂:“那小姑夫抱你好不好?”
她只猶豫了一秒,就撲進他的懷裏。
“自己叫自己小姑夫叫得挺順的嘛,臉皮可真厚。”雪容切了他一聲。
他沒有搭理她,只是笑着讓糖糖把小胳膊圈在他的脖子上。
“糖糖跟你長得真的挺像的。”他看看糖糖,又看看雪容,一臉陶醉地說。
雪容拿胳膊肘捅他一下:“變态怪叔叔,你撲倒我一個就夠了,不要打我們糖糖的主意。”
放完假回去上班以後,雪容交了去香港培訓的申請書。
她領導很高興地接了過去,贊許地點點頭說:“終于想通了啊小江。這絕對是個好機會啊。你看我們公司的中層幹部,個個都是培訓過回來的。”
雪容笑着點點頭。
“我回頭幫你跟Peter打個招呼。”領導把她的申請書收起來,沖她挑挑眉。
“謝謝張老師。”她道了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給陳洛鈞打電話說,“我把申請書交上去了哦。萬一輪不到我,你可別再說我沒努力過了。”
“嗯。”他似乎在那頭笑了笑。
“你這麽想把我踢得遠遠的,到底有什麽企圖?”她哼了一聲。
“是啊是啊。你整天纏着我,我嫌你煩了。”他難得地跟她開起了玩笑。
“啊……”她居然當真地失落了一秒,随後才反應過來,“嫌煩也沒有用。我就要纏着你。再敢說我煩,我就哪兒也不去了。”
他被她惡狠狠的語氣逗樂了,笑着說:“怎麽你倒拿這個威脅起我來了?”
她想想也是,不禁也跟着笑起來。
“對了,我今天下午有點事,晚上不能陪你吃飯了。”他好像剛想起來,輕描淡寫地說。
“哦哦。”她本來不想問的,還是沒忍住,“是什麽事啊?”
“也沒什麽。”他答得很含糊,“就是跟幾個朋友吃個飯,聊聊天。”
“哦。那晚上早點回家哦。別弄得太晚。外面很冷的。”
“好。”
挂了電話沒多久,雪容居然接到了許久沒有聯系過的林曉琪的電話。
她的聲音有些低落,略帶客氣地問:“你晚上有沒有時間?”
“我……”
像是怕雪容拒絕似的,林曉琪趕緊又補充說:“我只是有些話……除了你不知道還能跟誰說……”
雪容心軟下來:“好。”
兩人約了以前常去的一家火鍋店見面,林曉琪先到了,雪容剛一坐下,她就張羅着點了很多菜。
“夠了夠了。”雪容攔住她,“就我們兩個人,吃不掉那麽多。”
她點點頭,把菜單還給服務生,又叫了半打啤酒。
“這麽多怎麽喝的完?”雪容驚呼起來。
“沒關系,喝不完打包喽。”她滿不在乎地粲然一笑說。
雪容知道她有話要說,又不好意思直接問,兩個人拉拉雜雜地說了很多有的沒的,直到飯吃到一半,兩張臉都紅撲撲了以後,林曉琪才忽然說:“Micheal回來了。”
雪容筷子上夾着的菜掉進碗裏,呆了半天。Micheal是林曉琪曾經愛得死去活來的美國男朋友,自從Micheal回了美國、兩個人分手以後就再也沒了消息,他怎麽忽然又殺回來了?
“他怎麽回來了?”她僵了半天才問。
“他是回來找我的。”林曉琪仰頭又喝了大半杯啤酒,“他給我發郵件說,這兩年他一直沒有忘記我,一有機會被派到中國就回來了。可是我……我還沒跟他說我已經快結婚了。”
“那……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不知道。”林曉琪聳了聳肩。
雪容也無奈地用手撐住頭,不說話了。她清楚林曉琪Micheal當年天雷地火的程度,也曾經為他們不能在一起而大感遺憾,此時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林曉琪忽然放下筷子,神色極其認真地問:“雪容,你說是不是因為我搶了孟良程,現在老天要懲罰我,才讓我這麽痛苦啊?”
“當然不是。”雪容趕緊動作誇張地擺了擺手,“我當時不都逃到C城去了嗎,跟孟良程分手是早晚的事,怎麽能怪你呢?”
“你真的從來沒怪過我?”
“沒有,真的沒有。你別胡思亂想啊。”
林曉琪定睛看了看她,眼睛有點紅紅地低下了頭。
雪容覺得自己的立場很奇怪,既不合适勸她跟孟良程好好地在一起,也不合适勸她跟Micheal再續前緣,只好悶頭涮青菜,默默地蘸醬吃掉。
“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麽會跟孟良程在一起的。”林曉琪停下筷子,一邊喝酒一邊說,“一開始只是剛好在他單位附近,打不到車,只好找他幫忙。”她眼神蒙眬了一下,好像在試圖回憶當時的情形,“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為了報複你才對我好的,可是……忽然覺得有人這麽關心這麽體貼,實在是太幸福了。”
“他跟我說是因為交往下來覺得你很好,以前都沒注意過……”雪容低着頭說。
林曉琪笑笑:“有你在,他以前怎麽會注意我呢?”
兩人又低頭沉默了一下,林曉琪忽然擡頭問:“別說我了,說你吧。你肯定有男朋友了吧?”
雪容臉紅紅地點了點頭。
“是單位同事?”
雪容搖頭。
“啊,是那個英國小帥哥齊諾對不對?”林曉琪恍然大悟地一拍手說,“我還記得他給你寄了一箱詞典呢。”
“不是,我們只是很好的朋友啦……”雪容無力地又搖了搖頭,“是……陳洛鈞。”
“啊!”林曉琪詫異地叫起來,“真的嗎?上次問你,你還說跟他不可能呢。”
雪容尴尬地一笑。
林曉琪看了看她,長長一嘆說:“真羨慕你啊。還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多幸福啊。”
“嗨,哪有啊。這麽多年過去了,不還是什麽進展都沒有。”雪容一邊安慰一邊給她夾了點菜。
“不過跟他在一起壓力挺大的吧?”林曉琪若有所思地說,“前段時間聽說蘇雅找了個房地産開發商的小開,炒得沸沸揚揚的,不是還有人把她和陳洛鈞當年的事拿出來說嘛。”
“也沒有啦,最近哪有人還記得他嘛。”雪容聳聳肩,“哎,別說我了,吃東西。”
她給林曉琪又夾了一筷子肉。
兩個人各有各的苦悶,索性都不再提了,只是閑聊了很多當年上學時候的話題,林曉琪又說了很多報社裏的八卦,飯吃完的時候,兩個人都有點醉醺醺的了。
林曉琪比雪容喝得多很多,已經東倒西歪了,雪容只好讓她一個人先在店門口等着,自己出去打車。
正是晚飯結束的時候,這條路上進來的車少,出去的車多,一時半會兒還很難看到空車。
一輛出租車剛好停在她前方不遠處,她歡天喜地地奔過去,守在門口等車裏的人下來。
車上坐了四個男人,好像已經喝過了一點酒,門一開,就一股酒氣撲面而來。
雪容皺起眉,看着車裏的人一個個出來。
倒數第二個下車的,居然是陳洛鈞。
他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看到雪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本能般地便轉開頭,假裝沒看見她似的。
雪容本來看到他滿心驚喜的,卻被他如此陌生的舉動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
最後一個人下車以後,特地給雪容把門開着,看雪容呆在那兒遲遲不上車,便湊過來奇怪地問:“小妹妹,你不打車?”
那滿面的酒氣噴過來,雪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還沒來得及說話,陳洛鈞便從後面抓住那個人的胳膊,往後一拽:“別在外面站着了,趕緊進去。”
那人被他拽得一個趔趄,借着酒勁甩開他的手說:“我跟人家小妹妹說話呢,你瞎管什麽閑事。”
雪容看了他身後的陳洛鈞一眼,及時在那個男人再跟她說話之前鑽進了車裏,“砰”的一聲帶上了車門。
那男人還不死心,又往車裏看了看,想要再跟雪容說什麽似的,陳洛鈞擋在他面前,不知說了什麽,把他勸走了。
雪容坐在車裏,看着他們進了隔壁的一間飯店,才打電話讓林曉琪出來。
林曉琪坐進車裏,報了地址就靠在雪容肩膀上說:“雪容,今天晚上睡我那兒吧?”
雪容猶豫了一下。
林曉琪似乎醉得很厲害,抱着她的手臂,喃喃地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咱倆以前多好啊,衣服都換着穿……”
話沒說完,她就睡過去了。
下車時,她稍微清醒了一些,雪容把她扶回家,看她一頭栽在床上,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只得留了下來。
林曉琪的家裏有不少她和孟良程的合影,洗手間裏也有剃須刀之類的東西,孟良程應該也住在這兒。
雖然林曉琪說孟良程出差去了,可她還是覺得有點怪怪的,第二天一早,就匆匆上班去了。
林曉琪中午的時候給她打電話,很不好意思地說:“昨晚真是麻煩你了。”
“嗨,跟我還客氣什麽。”雪容一笑。
林曉琪也笑起來:“不過昨晚可真開心。好久沒跟人聊這麽多了。”
“嗯。我也是。”雪容也不得不承認地點頭說。
仿佛是一夜之間,她跟林曉琪那段尴尬的歷史就翻了過去,一切似乎又恢複了正常。
快下班時,雪容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充電器沒了,打了個電話給林曉琪,才知道是落在她那兒了。
“我讓良程給你送去吧。”林曉琪說。
“不用不用。你快遞給我就行了。”
“那哪兒來得及啊。沒事,良程開車過去,很快的。”
雪容拗不過她,又确實急着要用,就沒再推辭。
孟良程到的時候,她剛好下班出來。
他的車停在路邊,她奔過去,拿了充電器就想走。
“我送你回去吧。”孟良程說。
“不用了,我坐地鐵反而更快。”雪容急忙推辭。
“上來吧,我還有事要跟你說。”孟良程不由分說地推開了車門。
他後面的車已經在按喇叭了,雪容只好趕緊坐了進去。
“昨天你跟曉琪喝酒去了吧?”孟良程一臉詭笑地問她。
“那個什麽……我有點心情不好……”雪容想掩飾下。
“你不用替她編瞎話了。”孟良程笑了笑,“曉琪都跟我說了。那個什麽 Micheal回來了嘛。”
“哎?”雪容一邊驚訝地張大了嘴,一邊又丢臉地低下頭。
“她下午就跟我說了。”
雪容愈發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曉琪說,是你跟她說的,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也不一定有好日子過,她才想通的。”
雪容撓撓頭,她好像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不過不管她說了什麽,林曉琪能想通,也算她做了件好事。
“曉琪是個聰明的姑娘,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她笑笑說。
孟良程停下車子等紅燈,轉過臉來問雪容:“你跟陳洛鈞怎麽了?”
“沒怎麽啊。”雪容搖頭,“挺好的。”
“哦。那就好。”孟良程若有所思地轉回頭去看着車流,“上次我媽看一部什麽家庭倫理劇,好像還看到他了。”
雪容不說話。
這樣的角色,陳洛鈞從來提都不提,就好像根本沒有演過一樣。她也知道,那不是他想要的,所以就算知道了也一味裝傻。
孟良程見她沒了聲音,也就不再說下去了,換了個話題問道:“哎,齊諾的新書你在翻嗎?”
“嗯。”雪容點點頭,“都拿到書半年多了,才翻了一半。”
“這本書看起來是不太好翻。”孟良程表示同意。
“你看過了?”
“當然。”他笑道,“不然怎麽檢查你的工作呢?”
雪容也笑了笑。
孟良程送她到樓下,看她下了車,又從車窗裏探頭出來叫住了她:“雪容,你知道那個Micheal的聯系方式嗎?回頭給我一個,萬一有點什麽事,我好找他算賬啊!”
“好吧好吧。”雪容舉手投降,“哎,萬一你們倆真打起來,你可別告訴曉琪是我把Michael的聯系方式告訴你的啊。”
“那沒問題。打架的時候你負責幫我就行了。“
“打架我可不管,你自己想辦法吧。拜拜。”雪容沖他揮揮手,笑着跑開了。沒跑幾步,她便一頭撞進了一個人懷裏。
陳洛鈞低着頭,面色陰晴難辨地看着她。
“喲,您找誰呀?我好像不認識你嘛。”雪容歪歪頭,一半玩笑一半賭氣地說。
說着,她便繞過他,只管自己上樓。
陳洛鈞不出聲地跟在她後面,雪容開了門,一轉身把他堵在門口:“這位大哥,你跟我回家做什麽?”
他擡手輕輕一推,就把她推進了家,接着便順勢關上了門,什麽也沒說,低頭換了鞋,就徑直往廚房走。
他完全無視她的問題,雪容反而覺得沒勁了,撅着嘴跟進了廚房。
進去了她才發現,垃圾桶裏扔着兩袋豆漿和一盒她最愛吃的燒賣。
“哎呀,你早上來過了?”她驚詫地問,“什麽時候來的?”
“昨晚聊劇本,通宵了。早上就先過來了。”陳洛鈞輕描淡寫地一邊說,一邊把手裏拎的菜一樣樣拿出來。
“什麽劇本啊?”她來勁了。
“沒什麽,小制作的電影。”他不太想說的樣子。
“哦。”雪容強忍住內心的好奇,又乖乖解釋道,“那個什麽,昨天林曉琪——就是原來跟我住一起的那個女孩,她心情不好,我跟她吃飯去了,晚上嘛她喝多了,我就只能在她家陪她了。”
他沒吭氣,只是繼續整理着各種食材。
“然後我把手機充電器忘在她家了,所以孟良程給我送來的……”她越說越小聲,搞得好像自己心虛似的。
林曉琪和孟良程的事情,她只是很含糊地跟他提過,也不知道他當時是不是真的搞清楚了。
“哦。”他終于答應了一聲,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讓一下,別擋着冰箱門。”
雪容不讓。“你生氣啦?”她踮腳把臉湊到他面前。
“我生什麽氣?”他很奇怪地問。
“呃……”她語塞。
陳洛鈞把她從冰箱前面拉開,翻了點冷凍好的蝦仁出來,自顧自地放在水龍頭下沖着解凍。
雪容又湊過去,看了看他的臉色,發現他神色自若,完全沒有任何不開心的樣子。
她只好停止糾纏他,讪讪地退到角落裏,抱住正在喝水的小雪,靠在牆邊看他做飯。
“昨晚那幫人都喝多了,我怕他們亂說話,才假裝不認識你的。”他忽然說。
“哦。”雪容點點頭。
“幫我看看冰箱裏還有沒有生姜。”
她拉開冰箱拿出一塊遞給他。
“雞蛋。”他又說。
“哎呀你倒是一次性說完嘛。”她小聲抱怨道。
“還有沙茶醬。”
她順從地把他要的東西都拿出來,放在操作臺上,又乖乖地退到他身後。
他低頭切着菜,安靜了好一會兒,又忽然說:“以後不要跟那個什麽林曉琪打交道了。”他說這話的口氣,就像平時說“今天降溫要多穿一點”那麽篤定和不容辯駁。
雪容愣了愣說:“為什麽不行?我們以前是好朋友,就算……”
話沒說完,他便打斷她道:“哪有好朋友會趁你不在的時候搶你男朋友的?”
她呆了呆:“也不能說是她搶,我們本來……”
“還有那個孟良程。”他又一次打斷她繼續說,“你看誰都是好人,也從來不知道拒絕別人,哪天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誰會要賣我啊……”
“你自己當然看不出來。”他聲音擡高了一點。
雪容低下頭去。
陳洛鈞沒再說下去,只是心無旁骛地接着做飯去了。
雪容悶悶不樂地退到角落裏,像個被罰站的小學生一樣,黯然地看着他忙碌的身影。
陳洛鈞轉身時看見她一臉委屈的神情,不由得心軟了,走過來低頭拍拍她的臉頰:“怎麽了?我說錯了?”
她揮開他的手:“沒錯。我在你眼裏本來就是個笨蛋。把什麽事情都搞砸了,最後只好等着你來救我。”說着,她就繞過他從廚房裏走了出去,進了自己的卧室。
他的手還懸在半空中,愣了一會兒,卻忽然笑起來。
她一被教訓就張牙舞爪反抗的樣子,還真的一點都沒有變。
“容容?”他走到卧室門口,敲了敲門叫她。
房間裏沒有聲音,于是他推門進去,發現她正氣鼓鼓地坐在書桌前,噼裏啪啦地敲着鍵盤,聽見他進來,頭都沒擡。
他在她的床上坐下才又叫了一聲“容容”。
她沒繃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過來。”他探身把她從椅子上抓起來,拉到自己膝蓋上坐着。
雪容象征性地掙紮了一下,就順勢摟住了他的脖子:“阿洛。”
“嗯。”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林曉琪現在是記者,我跟她說不定經常會碰到,不可能不打交道的。至于孟良程嘛……”她小心地看了看他的臉色,“我才不會見他呢。”
他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聲。
“喂,剛才明明說沒生氣的……”她聲音又低下去。
“有人欺負你,我才會生氣。”他說得極其自然。
“哪有人欺負我……”她一半甜蜜一半心虛地倒在他肩頭,想了想,又坐起來看着他,猶豫了一下問,“阿洛,我去英國的時候……你是不是氣瘋了?”
她第一次問他關于當年的問題,緊張得要命,卻很努力地跟他對視着。
他認真想了想,搖頭一笑說:“沒有。”
“為什麽?”
“當時……也不能全怪你。”他一邊說,一邊順了順她額前的短發,“況且你欺負我不是很正常嗎?我哪裏氣得過來?”
她低頭使勁捶了捶他;“讨厭,誰欺負你了。快給我做飯去,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