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2)
人,對不對?”
說着,她閉起了眼睛,專心致志地等一個吻。
她的唇就在眼前,柔軟、紅潤、潮濕,他知道自己一旦碰上去就絕對無法控制自己,調動了全部心神才忍住了沒有一口把它吃下去。
雪容等了半天,終于失落地低下了頭。
“容容。”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目光溫柔地落在她的臉上,“你說的我都知道。”
“那為什麽……”她不解地看着他。
他對上她的眼神,清黑的雙眸隐約泛起一股憂傷,卻微微一笑說:“我怕你最後嫁的不是我。”
“什麽?”雪容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陳洛鈞緩緩松開手,沒有打算重複剛才說過一遍的話。
她的手臂從他的脖子上滑下來,怔忡地退後一步。
她知道自己不止一次地想過,也許他倆不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他的事業,他的圈子,他們的差距,還有他的家人。她如此渺小,全身上下似乎都沒有任何一個閃光點足以讓自己配得上他。
只是她一直以為這是她脆弱的,沒有安全感的胡思亂想,卻從來沒有想過,他竟然也是這麽想的。
那個如此堅定、如此執着、從來不肯說放棄的阿洛,都對他們的命運充滿了絕望,要她還怎麽相信未來?
門鈴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陳洛鈞看了她一眼,轉身開門去了。
他拎着外賣回來,發現她仍舊站在原地。
“餓不餓?來吃點東西。”他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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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抓住他使勁搖晃,問他到底在不在乎自己,怎麽能在說完那樣的話以後還如此淡定。
“我不餓。”她聲音飄忽地答。
他把東西放在餐桌上,站在客廳裏遠遠地看着她。
家裏的煙味已經散盡,室外悶熱的空氣倒灌進來,房間裏的溫度漸漸升了起來。他走到沙發上坐下,開始整理攤滿了茶幾的劇本書籍和各種資料,借此來分散自己的心神。
雪容沿着牆邊走到了自己的行李那兒,轉頭看了他一眼說:“我還是先回去了。”
他放下手上正在收拾的兩本書,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
“你早點休息。”她一邊說,一邊彎腰拎起自己的東西。
他擋在她前方,不讓她走。
“我留在這兒你又只能睡沙發,腿都伸不直。”她對他虛弱一笑,“我心疼。”
他愣了愣。她從他身旁繞過去,徑直自己去開了門。
“那我送你。”他一手拿過她手裏提着的小行李袋,一手握住了她的手。
兩人默默地乘電梯下樓,走到小區門口打車。
一路上都沒有人說話,她只覺得心力交瘁,到了自己家門口,連開門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他沒有進門,只是在門口抱了抱她。
“晚安。”他說。
“嗯。”她在他懷裏點點頭,“晚安。”
她關上門以後,他在黑暗裏站了許久,才精疲力竭地在身邊的臺階上癱坐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剛才怎麽會把心底的話說了出來。那是他最黑暗最害怕的夢魇——他怕她終于有一天會發現,他帶給她的不光是溫暖和愛,還會有各種複雜和混亂,怕她終于有一天會不再需要他,不再依賴他。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令他覺得無比懦弱而荒唐。
雪容第二天早上接到陳洛鈞的電話時正在開會,本來想先挂掉的,但轉念一想,他似乎從來沒有在工作時間給她打過電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于是就悄悄從會議室裏溜了出來。
他的聲音有些空洞,上來就問:“你看見了嗎?”
“看見什麽了?”她一頭霧水。
他語速很慢:“昨晚,有人拍到我們了。”
“什麽?怎麽會?”她下意識地扶住了身邊的牆壁,“那怎麽辦?”
“沒有拍到你的臉。應該不會影響你。”他鎮定地解釋道,“我不要緊。”
她沉默了。
“容容。你跟我在一起,早晚會面對這些的。下一次可能就沒這麽幸運了。”他溫和而冷靜地說,“我不介意讓所有人知道我們的關系,只要你願意。”
她依舊沉默着,一句話也接不下去。
“你要不要想一想?”他問。
“我在開會。待會兒讓我先看一下新聞再說。”她好不容易冷靜下來。
“好。”他答應了。
雪容挂了電話回到會議室裏,發現滿屋子人都在等她。
見她回來了,Peter說:“我們剛才說到這次公開課項目的媒體宣傳。這次算是我們公司有史以來最大的項目,涉及到十幾所英國高校和幾十位教授,是進一步拓展我們影響力的絕佳機會。Sherry你會後把手頭的媒體資源整理一下,我們一起看一看怎麽開始做宣傳計劃好嗎?一次新聞發布會是肯定不夠的。”
“好。”雪容點點頭。
Peter對她笑了笑。從香港回來以後,這個大老板就對她格外優待,似乎非常看好她。
會議結束以後,雪容來不及吃飯,就開始按Peter的要求整理媒體清單。
等着Excel打開時,她上網看了一眼娛樂新聞。
那張陳洛鈞和她的照片是昨晚在小區門口打車時拍的,他摟着她的肩膀,拎着她的行李,她則半靠在他身上,剛好用他的身體擋住了自己的臉。新聞裏把她叫做“神秘女子”,說她在陳洛鈞家“春宵一度後離開”,兩人“戀戀不舍”。
她關掉網頁,閉起眼睛深呼吸。
MSN上有林曉琪的留言,問她怎麽會這麽不小心被出了名的八卦雜志拍到。
她沒心思回她,只是一邊工作,一邊飛快地在想該怎麽辦。
下班前她整理好了資料交給Peter,從他辦公室出來時,Peter忽然叫住她說:“Sherry,Maggie推薦你做這次的宣傳經理,你覺得怎麽樣?”
她愣了愣。
“你不用擔心,我和她都會幫你一起做的。有什麽問題随時都可以來問我們。”他笑眯眯地說。
“謝謝。”雪容點頭笑了笑,“我很榮幸。”
“那加油吧!”Peter鼓勵地對她點了點頭。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見周圍的同事都已經下班回家了,才拿出手機,對着“阿洛”的名字發了一會兒呆,才撥了出去。
他的鈴聲響了很久,接起來時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喂?”
雪容一下子蒙了,半天都沒說話。
“你找誰?”那個女人問,“你是哪位?”
雪容倉皇地挂了電話。
過了一會兒,陳洛鈞把電話打了回來。
“剛才是我的經紀人。她是來……”他似乎笑了笑,“是來教訓我的。”
雪容沒笑出來,只是有些陌生地叫了一聲:“阿洛。”
“嗯?”
“我最近可能會比較忙,公司有一個大項目。”她深呼吸一次,攢了點力氣,“我實在是不能分心,而且我整天要跟那些媒體打交道,萬一他們都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了,肯定會問這個問那個,耽誤正事的。我們……還是小心一點吧。”
他像是早料到她會這麽說,波瀾不驚地應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她的理智告訴自己,現在這個時候絕對不适合把自己搞上娛樂版面,但聽見他的呼吸聲從聽筒裏傳來,她還是無法自持地心軟了。
“阿洛。”
“嗯?”
“我不是不願意,也不是害怕,只是……現在這個時機不對。”她安慰道。
“我知道。”他又是一笑,“以前那麽多次都沒拍到,偏偏昨天……”
“這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嗯。”
“我先下班了……”她猶豫了一下,“你……自己當心點。”
“好。”
她準備挂電話時,他忽然叫住她:“容容。”
“嗯?”
他沉默片刻,鄭重地說:“對不起。”
她心酸地笑了笑:“你哪有什麽對不起我的。”
挂了電話以後,陳洛鈞重重地把手機扔在沙發上。
“洛鈞,不是我說你。”田雲見他挂了電話,便立刻走近兩步,“哪有你這樣的?剛被人拍了一張照片,就送到槍口上要承認自己有女朋友?你這麽一來,大家剛被吊起來的興趣可一下子就全沒了。”
他苦笑一下,擡頭對田雲說:“我什麽都不會說的,這下你滿意了?”
“太好了。”田雲松了口氣在茶幾上坐下,面對着他,“《逐鹿》還有幾個月就要上映了,到時候話題越多越好啊,回頭這事兒肯定有人要關心……”
他微皺了眉站起來:“拜托你們不要拿我做話題好不好?”
“那不可能。”田雲正色說,“你在這個圈子裏還想潔身自好啊?你要是想把你那個小女朋友藏好點,不想她被當成話題,就得處處小心,別沒事兩個人就黏糊在一塊兒。”
他沒有答,只是走到窗邊,對着夜色發了會兒呆。
“我走了。”田雲叫他,“你可別再給我犯傻,老是想着要自己坦白啊,這個游戲不是這麽玩的。”
家門關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沒有回頭,只是沉沉地看着窗外。
他忽然想起好幾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夏天的夜晚,他剛結束一個城市的巡演回到家,也是這樣站在這個窗口,聽見雪容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說:“阿洛,上次跟你說的,我們學校去英國交流生的名額,我……被選上了。”
當時他聽出她的語氣有點沮喪,卻只以為她是因為要離開自己遠行而忐忑,根本沒有想到她是因為看到了他跟蘇雅的緋聞,正憋着一肚子的委屈。
“那很好啊。什麽時候去?”他轉身問。
她嘴唇抖了抖:“十月初。”
他走過去,低頭揉了揉她的腦袋:“那還有好幾個月呢。幹嗎這麽早就開始不開心?”
她死死地抱住他:“你放心讓人家去那麽遠的地方嗎?”
他當然不放心。她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他那麽遠,想到她要一個人住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做飯,他頭都大了。上一次聽她說有可能要去英國,他就已經想好了要跟她一塊兒去的辦法。
“不放心也沒辦法啊。”他笑着彎下腰把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小容容長大了,本事了嘛。”
她恨恨地咬他的肩膀,氣得半天都沒搭理他。
他當時只想等一切都定下來以後給她一個驚喜,卻沒有料到,有太多的事情是他無法掌控的。
那天以後,他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她,命運居然毫不留情地把她從他身邊奪走了。
他唯一珍視,唯一愛惜的寶貝,他的容容。
他更加沒有料到,那樣的打擊讓他現在終于明白該怎樣面對這種事情了,她卻會跟他說“時機不對”。
從那時到現在已經七年了,小容容果然長大了。
他不知該欣慰還是心酸,只得無力地走回沙發上躺下。
“我怕你最後嫁的不是我。”
連日來,雪容只要靜下來就會想起這句話。
她已經不再因為這句話而煩躁或是生氣,深深的無力感已經淹沒了這一切。她只覺得自己如同撲火的飛蛾,不管前方是光明還是滅亡,都要先撞過去再說。
她跟陳洛鈞還是如同以前一樣靠電話和短信聯系,只是暫時沒有見面,也絕口不提任何敏感的話題。好在他們都事務繁雜,一時間顧不上兒女私情,卿卿我我。
她為了做新項目的宣傳方案,幾乎每天都在公司加班,就算回到了家思緒也停不下來,即使累得懶得動彈,腦子卻始終在高速飛轉,常常失眠。
她有天在床上折騰到兩點多還是睡不着,終于崩潰地撥了陳洛鈞的號碼。
她以為他已經睡了,沒想到他很快就接了起來。
“阿洛……”她軟軟地叫了一聲,“你還沒睡?”
“你呢?”他反問道。
她無奈地笑笑:“睡不着。我終于明白你說的‘滿腦子都是臺詞’是什麽感覺了。”
“工作很忙?”他問。
“嗯。”她想了想又改口,“忙到還好,關鍵是要想的事情太多。”
“睡覺前想點別的,放松一會兒。”
“哦……像你一樣看佛經?管用嗎?”
他笑:“對你應該不管用。”
“為什麽?”
“你心浮氣躁,怎麽靜得下來。”
“我……”她無力争辯,只好認了,“你最近是不是也很忙?開始排練了?”
“嗯。”他說,“不過還好,還算順利。”
“難得你就在A城,我們卻沒機會見面。”她在床上翻了個身,有點無奈地抱怨道。
他笑笑:“我随時可以去找你。”
“算了算了。”她無力,“被同事什麽的知道了多麻煩。”
他沉默片刻,還是又輕輕笑了笑說:“那随你。”
“你可以半夜偷偷來嘛。”
“那你不是更不要睡了?”
“那好吧。”她嘆口氣,“等忙完這段時間就好了。下次我做好飯等你來。你當心點不要被人看見就是了。”
他想了想問:“你星期天有空嗎?”
“我?有空啊。可是你……萬一又被人拍到怎麽辦?”
“新月山上有一座寺,叫寒月寺,你知道嗎?”
“呃……不知道。”
他笑笑:“那裏沒什麽人去。回頭我給你發地圖。”
“哦,我知道了……”她會心地笑起來,“阿洛你好猥瑣啊。”
“那星期天早上見?”
“嗯。”
“這兩天睡好一點,不要帶着兩個黑眼圈來。”
“嗯,我盡量。”
新月山一向是周邊游的熱門景區,初秋的天氣又最适合爬山,剛早上八點,上山的棧道上就擠滿了人。
雪容在人堆裏蹭了一個多小時,才好不容易到了山頂。
陳洛鈞說的那座寒月寺在山頂後面的一條小路盡頭,大概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了,雖然就藏在景區深處,卻年久失修,香火慘淡,所有游客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山前新建的一座大寺上。
她沿着灌木叢生的小道走到盡頭,推開了虛掩着的寺門。
院中一個正在掃地的小沙彌對她合了個十,就面如古井般地走開了。
佛寺的大殿裏還有幾個虔誠的香客正在祈福,而後院的偏殿裏就只有一個身影,靜靜地跪在菩薩面前的蒲團上。
早晨的陽光照在他的背上,在青磚地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影子,颀長安靜,一塵不染。
雪容蹑手蹑腳地跨過門檻,跪在陳洛鈞身邊的蒲團上。
他連眼睛都沒有睜,只是微動了嘴唇,輕聲說了一句:“你來了。”
“施主你認錯人了。”她一邊說,一邊沒忍住笑了出來。
他沒有跟着她笑,只是神色莊重地冥想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站了起來。
雪容跟着站起來,又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
殿後有一片小花園,他顯然熟門熟路地樣子,繞到花園的最深處,在一條石凳上坐下來。
雪容在他身邊坐下,擡頭看看他問:“阿洛,你是不是真的很信這個?”
斑駁的樹蔭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顯得他的眼神格外深邃而陌生。
他認真沉思了一下才說:“算不上信。”
“那你又吃素,又沒事就看經書……”她狐疑地看看他。
他不經意地一笑:“這樣就算信了?”
“不算嗎?”
“我看經書只是為了心靜而已。”
“那就好。”她弱弱地靠在他肩上,“你可不要想不開出家當和尚啊。”
他終于忍不住笑開了:“我怎麽舍得。”
她如釋重負地抓住他的手,眯起眼睛迎着耀眼的陽光看着他的側臉。
他不知什麽時候留起了胡子,面容一下子顯得滄桑很多。
在她記憶中,他十八歲時的樣子還無比清晰,青春飛揚,躊躇滿志。
如今的他已經成熟內斂,穩重含蓄,可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他一直都有着讓她心跳加速,奮不顧身的力量。
他轉過頭來,看見她緊緊盯着自己的眼神,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是不是不習慣?”他摸了摸自己臉頰上青黑一片的胡楂,“沒辦法,工作需要。”
她搖搖頭,擡起手來溫柔而小心地沿着他的鬓角劃到下巴,再把指尖按在了他的嘴唇上。
“在想什麽呢?”他撫上她的手,壓低聲音問。
她的目光漸漸飄忽起來:“想你老了會是什麽樣。”
“我留了個胡子而已,你就想我變成老頭?”他淡然一笑,“再過幾十年自然能看到。”
她勾起一抹他不太熟悉的笑容,搖頭說:“我怕我看不到你老了的樣子,所以先想一想。”
她成熟而溫柔的微笑讓他忽然心頭一顫,緊緊地盯着她的臉龐,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合上眼睛再睜開時,她就會消失不見,就像以前無數次從他夢裏消失一樣。
這天以後,這座與世隔絕的小小寺廟成了他們的世外桃源。他們幾乎每周都在這裏見面,沿着後山沒有人的小路上上下下,有時會在小樹林裏坐一會兒聊聊天,有時則什麽也不說,只是一個勁地走路,從上午走到下午,再各自分頭下山。
每次小別後的重逢都像是老天格外開恩的獎賞,那短暫而濃烈的幸福仿佛能掩蓋一切寂寞和恐慌。
雪容一忙就忙到了深秋,她因為要去各個城市做公開課項目的媒體溝通而不停出差,幾乎很少有留在A城的時候。
連陳洛鈞的生日,她都是在外地過的。
“沒關系,我晚上在劇場裏吃過蛋糕了。”他在電話裏安慰她,“大霧天飛機飛不了,又不能怪你。”
她在賓館的房間裏呆看着電視,不知為什麽就是無比郁悶,郁悶得直想哭。
“可是我……”她總有種特別不好的預感,好像錯過了他這個生日,就天塌地陷一般。
“好啦。別鑽牛角尖了。”他笑着說,“等你回來了,我們在你過生日的時候再慶祝,去上次去的海邊怎麽樣?”
她還沒有回答,他就自己“啊”了一聲,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糟糕。現在排的這部戲12月開始演。等聖誕好了……或者新年。”
他一下就把計劃支到明年去了,她在電話這頭更郁悶了:“我不要我不要。”
“乖,聽話。”他的聲音正經起來。
“那,那你可要說話算話。”她收起了小性子,“不要到時候又說忙。”
“不會。”
“哦……”她悻悻地答應着。
電話挂斷了沒多久,他又打過來:“對了,忘了跟你說,齊諾打電話給我。”
“哎?什麽?”她驚詫地問。
“問我你為什麽不翻譯他的新書了。”
“我跟他說過啊,最近太忙了,沒時間。出版社又急着要出中文版。”
“他好像不相信。”陳洛鈞輕描淡寫地說,“覺得是我不讓你接了。”
“什麽?”齊諾這人是什麽邏輯?
“嗯。跟我說了很多,你跟他只是工作上的關系,絕對沒有其他事情,讓我理解。”
雪容差點吐血。
“阿洛……他這人奇奇怪怪的,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嗯。”他笑笑,“你還是跟他說清楚吧,不然我罪過可大了。”
“我知道了。”她想想又覺得不對,“他怎麽會直接找你的?”
“我不知道。”他很坦蕩地說。
挂了電話,雪容趕緊打給齊諾。
“齊諾先生啊,我拜托你,你有什麽事情直接找我行不行?牽扯到我男朋友算怎麽回事?”
“那我總要各種辦法都試一試啊。”齊諾滿不在乎地說,“我覺得你很聽他的話,就找他試試喽。”
“誰說我很聽他的話了?”
“感覺。上次他來香港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
“那你感覺錯了。”雪容嘴硬,“我不接你的書是沒辦法的事,你找他也沒用。”
“我已經想到辦法了。”齊諾得意揚揚地說,“我跟出版社說了,這本書不讓你翻的話,我下一本書的翻譯版權就不簽給他們了。況且你都已經看過了,說不定翻起來比找其他人還快。”
雪容被他搞得頭大:“那等出版社來找我再說吧。”
“他們會找你的,等着吧。”
“對了,你跟我男朋友說的是英文?”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齊諾的倫敦音特別重,不習慣的人聽起來很費勁,何況陳洛鈞應該中學畢業就把英文丢了吧。
“你上次問過了啊。我又不會說中文。他英文挺好的,跟我說話完全沒有問題啊。”
“上次面對面地說還好,這次電話裏也是?”她還是不太信。
“要不要我告訴他你這麽瞧不起他?”齊諾壞笑道。
“你……”她氣得半死,“我不跟你說了。”
“好啊。等着出版社來找你吧。”齊諾又強調了一遍,“好好翻哦。不然我從香港殺去找你。”
雪容哭笑不得地挂了電話。
她覺得應該有人教教齊諾“此地無銀三百兩”是什麽意思。這麽赤裸裸地跟陳洛鈞說他倆沒別的什麽關系,不是給他添堵嘛。
她頭大如鬥地提醒自己,回去見了面要好好解釋一下,否則他說不定又要憋在心裏郁悶很久。
只是她好不容易回了A城,卻一直沒見到陳洛鈞。
他先是忙着排話劇抽不開身,接着又開始做《逐鹿》的宣傳,當空中飛人的頻率比她還要高。
直到月底 ,他們才終于見到一次面,還是在機場碰見的。
雪容跟兩個同事一起出差,正在行李傳送帶邊等箱子,遠遠地就看到陳洛鈞他們劇組的一行人走了過來。
“看那邊看那邊。”雪容的同事捅捅她,眉飛色舞地說,“陳洛鈞!還有韓遠!”
雪容往那邊看了一眼,不小心正好撞上了陳洛鈞的眼神,頓時不好意思地別開腦袋。
她心如擂鼓地站在人群裏,好像做錯事的小孩,頭都不敢擡。
“好帥啊……”她的同事還在旁邊做花癡狀,“你說我去找他要簽名會不會被拒絕?”
“我不知道。”她低着頭,想到他的吻、他的擁抱、他結實而柔軟的身體,臉頓時紅得能滴出血來。
雪容他們先領到了行李,轉身走的時候,她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剛好往她的方向看過來,給了她一個小小的難以察覺的微笑。
她的心仿佛被這個笑填得滿滿的,好像一腳踏進雲裏,整個人一下子輕飄飄的。走到出口她才發現已有很多影迷來接機了,把到達大廳的通道擠得水洩不通。
她們好不容易才擠到人群的盡頭,還沒來得及喘氣,身後就聽見有人尖叫:“他們出來了!”
人潮從她身邊洶湧而過地奔向身後,她被撞得幾乎都站不住身體。
第二天她跟同事結束了工作,一起去吃火鍋時,看見店裏的超大電視屏幕上正在播前一天的娛樂新聞,陳洛鈞在首映禮的現場,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對着一排記者的閃光燈從左到右地笑過來,有人提問時他則會極其紳士地微微低頭,把耳朵湊過去聽人家的問題,再認真地作答,語調平穩、言辭流暢、不緊不慢,臉上始終帶着禮貌而迷人的微笑。
那個笑,跟平時揉她腦袋時的笑絕對不一樣。
他在臺上光芒四射,一點她熟悉的影子也找不到。
結束了三天的工作,在去機場準備回A城的路上,雪容發現手機上有三個未接來電,竟然全是江海潮打過來的。
她心頭頓時湧起不好的預感,撥回去時臉色都變了。
“容容,你在哪裏?”江海潮的聲音聽起來倒還正常。
“在去機場的路上。下午兩點的飛機回A城。”
“你到了機場直接買回B城的票吧。”他說,“你爸爸……”
他沒有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