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傾城戰死
更新時間2014-3-4 11:16:52 字數：4738
齊王府
入夜的齊王府依舊燈火通明。
暗夜，隕星，蕭碩，還有一些破曉身邊的重臣全部聚在齊王府的大廳。
暗夜的風寒還是沒有好，忍不住一陣陣的咳嗽。但臉色已經照前幾日好了許多。
蕭碩一手捋着胡子，一手有節奏的敲打着桌子。半晌，他才開口：“依諸位看，太子能守多久？”
“不超過半個月。”隕星平淡的說出事實。兩方的軍力相差的太懸殊了。而且以太子的戰歷和曜傑相比，相差也是太遠。所以，太子敗只是早晚的事。
“王爺那邊情況怎麽樣？”破曉離開長安已經有一段時日了。
隕星微微一笑，“盡在掌握之中，各位無須擔心。”破曉現在和墨城人在洛陽。待集結完洛陽附近各郡縣的軍隊以後，看準時機，他們便會起兵北上。
蕭碩點點頭，“那就好。現在，我們就等吧。”
他們現在要做的，還是等。等灏然打垮了太子，然後他們便師出有名。這次，他們就坐收漁人之利。
“蒙古的戰事怎麽樣了？”暗夜問道。這一段，由于長安陷入戰亂，不容易進出，所以她已經好幾天沒有收到傾城那邊的消息了。
提起這事，隕星也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幾日，我們也沒有收到七公主的消息。”
不只暗夜，其實他們也都很擔心蒙古那邊的戰事。一旦傾城可以順利解決蒙古那邊的問題，那麽就可以直接揮兵長安，前來助破曉一臂之力。若是有鎮北大軍的相助，他們的成功，無疑又多了一些保障。
“最近大家都小心些，現在長安陷入戰亂，我們雖有親衛保護，但還是要諸多小心。以防萬一。”隕星頓了頓，又繼續道：“一旦長安被破，而王爺的兵馬又還沒有進京的話，我們就依照計劃，躲入王爺之前準備好的地窖。”
暗夜捂着胸口，還是止不住的咳嗽。她沒有再說話，只是安靜地聽着隕星，蕭碩和衆臣們商讨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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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她的腦海中，惦記的是兩個人。一個，是破曉。還有一個，就是遠在蒙古邊界征戰的傾城。
蒙古邊界
鎮北大軍和蒙古交戰已有半個多月。這段時間，兩方互有輸贏，也都有着不小的傷亡。
這日可能是近日來最冷的一天。濃雲卷肆天際，凜冽的狂風吹得很急，恣意在雪原上怒號呼嘯。一聲接一聲的震天戰鼓，重重得擂撼着耳鼓。
傾城身着一身紅色戰甲，顯得英姿飒爽。她拉緊手中的缰繩穩定住馬勢，然後一揮手，震天的戰鼓便停了下來。傾城偏過頭，“席将軍，此戰蒙古領軍的是誰？”
“回元帥，是蒙古大可汗的四王子，蒼暮。”右翼将軍席元平立即回報。
“蒼暮？”傾城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蒼暮，會是他嗎？
“是的，據說，他是蒙古大可汗最中意的一位王子，也是衆王子裏最為出色的一個。”
傾城點點頭，然後看向賀武，“師父？”
賀武朝傾城露出安心一笑，“還是按照之前的安排，我走兩翼，你走中軍。”
傾城深吸了口氣，在心中估算好時間。然後，傾城揚起帥劍，“中軍出發。”
率領中軍出發的時候，傾城原本以為，這個敵軍将領蒼暮，不是她心中日日思念的那個蒼暮。她覺得，世界上有着相同名字的人是很多的。尤其蒙古這個民族，他們取名字，完全是憑着自己的喜好，看見什麽喜歡的東西，就取什麽名字。
可是，當她在人群中看見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龐時，傾城愣住了。
是他！是她朝思暮想的那個人，是那個像雄鷹一樣的男子。
這個時候，傾城才知道，她又被命運狠狠地捉弄了一次。
當蒼暮在人群中看到傾城的時候，他的心裏也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是她？是那個在河邊遇見的女子。原來她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天朝七公主傾城？原來是她，一手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和平，挑起了兩國的戰事？原來是她，殺害他的同胞，摧毀他的家園？
這一瞬間，兩個人的心中同時糾結着很多很多。他們都沒有動，就那麽靜靜地在那裏，手中緊拉着缰繩，凝視着對方。
兩人的眼中，有着同樣的不甘，和哀恸。
造化弄人？他們就這麽被命運捉弄了一番？
兩軍激烈的交戰，但雙方的主帥，并沒有投入戰鬥，而是詭異的對峙着。
傾城的腦中是空白的，她聽不見身邊的厮殺聲，她的腦子裏想的不是這場仗應該怎麽打，而是那天的清澈的藍天，和天空中自由翺翔的那只雄鷹。
她本以為，她的命運，還是有一點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但很可笑，她絲毫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
絲毫不可以。
在蒼暮的雙刀向傾城揮過來時，傾城馬上矮下身子躲過這一擊。随後，她揚起手中的四方戟，毫不留情地向蒼暮的胸前掃去。
蒼暮以雙刀架住傾城的四方戟，目光炯炯的看着此時身着戰甲的傾城。“是你？”
傾城撤回戰戟，又重重地向蒼暮刺了過去。狂風帶着黃沙吹在傾城的臉上，讓傾城覺得臉上被沙粒打的生疼。“是我。”
“為什麽？”蒼暮不甘心地朝傾城吼道。“為什麽你要親手打破兩國之間的和平？為什麽會是你？”
蒼暮不能相信，那日在湖邊邂逅的美麗女子，正是眼前這個欲親手摧毀他的家鄉的天朝七公主！
傾城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哀恸，但随即被她壓了下去。“我是軍人，這是我的使命。”
也是，她不能擺脫的命運。
她的出生，她不能選擇。她要走的路，她亦不能選擇。她唯有，站上沙場，不管是為了什麽，不管是不是她自願，她都沒有選擇和後悔的餘地。
她雖是天朝的七公主，她雖是個女人，但她也是個軍人。軍人的使命就是上戰場殺敵，保家衛國。她不能背叛她的國，她的家，所以，即便對手是他，她也不能留情。
她必須盡快結束這場仗。只有這樣，她才保得住賀武，她才有機會，回京支援破曉。
以手中戰戟擋住蒼暮的雙刀，傾城使出渾身的力量，一招比一招更加淩厲的攻向蒼暮。傾城眼神冰冷，仿佛以往的美好記憶都不再了，現在，在她的眼中，他只是個敵人。
蒼暮也是全力應戰。
傾城的武功很好，底子也很紮實。一個女子可以将功夫練到如此程度，想必，一定是經過了數十年的苦練，數十年的艱辛。想到這裏，蒼暮覺得自己的心，一陣一陣的抽痛。
她是個什麽公主啊？什麽樣的公主會自小練功，練到雙手都長滿了繭子！什麽樣的公主需要親自帶兵打仗，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來保衛國家？
心痛！是的，蒼暮為傾城感到心痛！
突然，另外一陣劇痛将蒼暮的思緒拉了回來。他低首一看，是傾城的戰戟刺入了他的左肩。随着傾城用力地拔出戰戟，蒼暮的鮮血順着她拔戟的動作噴了出來。
溫熱的鮮血噴在臉上，蒼暮大喝一聲，也不顧肩頭的傷口，他棄去雙刀，拿起戰馬邊的長槍，繼續和傾城對戰。
戰鼓聲聲催人魂。
兩軍的主帥在激烈交戰，下面的士兵亦是。在各自的将領指揮下，雙方的士兵都是勇猛抗敵。
時間漸漸過去了，戰場的味道也漸漸地變了。往日澄澈的草原，不複淡淡的草香，而是彌漫着一種血腥的味道。
正在和蒼暮交手的傾城，身體突然顫了顫。一陣劇痛瞬時襲遍她全身。她低下頭，看見一柄箭矢正直直的插在她的胸前。發箭的力道很大，這一箭，射穿了傾城胸前的铠甲。
傾城并沒有立即落馬，她一手拉緊缰繩，一手按住自己胸前的傷口。鮮血如水般淌了下來，将她那紅色的铠甲染的更紅，紅的有些妖豔。
席元平看見傾城中箭後，立馬前去護帥。席元平帶着幾個親衛，護住傾城。然後即刻下令收兵，護送傾城返回大營。
席元平将傾城送回大營時，傾城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這一箭正中要害，傾城因為失血過多，現在體溫也開始慢慢下降。
席元平馬上召來軍醫為傾城診治，一屋子的人忙前忙後，染紅了血水一盆又一盆的被婢女端出帳外。
傾城的貼身婢女蓉蓉已經哭的說不出話，她緊緊握着傾城的手，想借此來給傾城一點力量，幫助傾城頂過這個難關。
賀武收到席元平傳來的消息，也立刻下令收兵。賀武急急忙忙趕了回來，在看見傾城的臉色以及受傷的部位時，賀武的臉色也刷的白了。
賀武在沙場上縱橫這麽多年，這傷，他一眼就能看明白。
無力回天。
軍醫看見賀武進來，只是朝着賀武搖了搖頭，便退了下去。此時，他不能做些什麽，他也救不了傾城。只能，多留些時間，給他們這對師徒。
“師父。”傾城見賀武進來，掙紮着坐了起來，輕輕地喊了聲。
賀武坐在床榻邊，讓傾城可以靠着自己的肩膀，然後他伸出一只手，握着傾城的手。
“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雖然傾城此時已經很虛弱了，但是她的聲音依然很清晰。
“傻丫頭。”賀武心疼的拍了拍傾城的頭，好像小時候那般。傾城小時候，只要一犯錯，就會低着頭，然後用那雙大眼睛偷偷地看着賀武。每次師父輕輕地拍拍她的頭，她就知道，師父不生氣，也不會罰她了。
“師父，以後，我不能在你身邊盡孝。師父培養了我這麽多年，我卻什麽都不能報答你。”
賀武看着傾城，沒有說話。他不是不想說話，只是此時此刻，他的心揪着，讓他開不了口，出不了聲。他沒有辦法相信，這個自小就跟着他的小女孩，現在，就這麽要離開自己了。
“我死不要緊，我死也不可惜。只是，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我答應了将士們，等這場仗打完，就帶他們回長安，帶他們回家，見他們的家人。我答應了蓉蓉，要許門親事給她，不能讓她為了我耽誤了自己的青春……我答應了三哥，要幫他完成理想……這些事，我都還沒有做……”傾城的聲音很輕，但說話還是很流暢。她拼命摒住一口氣，想要把自己的後事交待清楚。
“公主，蓉蓉不要離開你。你不可以有事的！”蓉蓉跪在床邊，泣不成聲。
滿帳的将士看着傾城，也都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公主是一個好元帥，公主對他們每個将士都很好。他們不想讓公主就這麽死去。公主還這麽年輕，怎麽可以，就這麽讓公主死去呢？
“小六在嗎？”傾城的眼睛在周圍的人群裏找尋。小六，是今年才十三歲。但來鎮北大營，已經有四年的時間了。對于小六，傾城總有一些特殊的情感。也許是看見小六和當年的她一樣，這麽小就來到軍營，所以，她總是對小六多了很多關懷和照顧。
“公主，我在。”小六也是滿臉淚痕。聽見傾城喊他的名字，就連忙從人群中擠出來，跪在了蓉蓉邊上。
傾城看着小六，露出了一抹虛弱的笑容。“今後，好好跟着席将軍。知道嗎？”
小六抽了抽鼻子，重重地朝着傾城點頭。
“各位将士，傾城食言了。我不能帶你們回家了。”傾城的眼淚從眼角緩緩流了下來。
“公主！”一屋子的人全都跪了下來。
“好了，都起來吧。我跟師父還有些話要說，大家退下吧。”
待衆人都退出帳外，傾城才又開了口。“師父，這場仗打完，就告老吧。一把年紀了，別再留在沙場上了。好好的，找個老伴，過好下半輩子。”
賀武聽了傾城的話，也是忍不住老淚縱橫。他一身戎馬，不管曾經受了多麽重的傷，遇上了多麽難的事情，賀武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可今日傾城這番話，卻讓他生平第一次，嘗到了流淚的滋味。傾城這番話，就像一把尖刀，直直的刺在他這個縱橫沙場大半輩子的老人的心口。
“我死以後，就将我火化吧。把我葬在邊界最高的那座山上，這樣，我既可以看着我守護了這麽多年的天朝，又可以看着山那邊……”那個我最愛的男人。
最後一句傾城沒有說出來。這個甜蜜的小秘密，就讓她永遠埋藏在心底吧。
“師父，其實我很累。這樣，也許是最好的解脫。”
活着，對她來說，意義并不是那麽大。尤其是這次，父皇下旨讓她出兵蒙古，更是将她心中最後的一點希望給徹底的澆滅了。父皇，是那麽處心積慮的要她死，那麽，現在她死了，父皇應該很開心吧？
賀武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抱着傾城。他顧不到他這麽做會不會弄痛傾城，他只是想緊緊地抓住傾城，不讓傾城就這麽離開他。
傾城的眼中流着淚，可嘴角卻是帶着笑。曾經，她很多次幻想過她的死亡。可到了今天才知道，當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她心裏的，不是恐懼，而是很多很多，不舍，和不甘。
雖然說這也許是最好的解脫，可是，她卻不想就這麽死去。她還想完成她的諾言，帶着将士們卸甲歸田。她還想看着蓉蓉出嫁。她還想看着三哥，一步一步走到他想要的位置上，然後，天朝從此太平，開啓一個盛世……
她還想，若是有一天，她能獲得自由，她一定要去找那個雄鷹一般的男子。不管身份地位，不管背負着什麽，就那麽跟他，把所有東西都抛棄，一起像雄鷹般翺翔在天地間。
她有很多很多的幻想，可是，在死亡面前，這些幻想，統統都只可能是幻想。不可能再有實現的一天了。
“師父，以後，你就張開雙眼替我看，看着我所有，看不到的東西……”
傾城緊緊握着賀武的手緩緩地松開。賀武感覺着傾城的胸膛漸漸停止了起伏。他将傾城放平在榻上，朝着傾城，重重地點頭。
正月初八，太宗駕崩第六天，七公主傾城戰死沙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