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審·暴怒(三)
引:
紅色,凝固,粘稠。
當這帶着溫熱的液體噴灑在臉上的時候,他只有這樣的感覺。
剛才還在大呼小叫的男人,現在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男人的眼睛大睜着,帶着不可思議和最後一絲憤怒。
像是在說:你怎麽能殺我?你怎麽敢殺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扔下手中的尖刀,他大笑起來。
原本只是想把刀從男人手裏奪過來,不讓他再去威吓那個已經年老色衰的女人。然而在争執中,刀尖劃破血肉,捅進心髒竟然是如此容易麽,仿佛只是一不小心,打破了一個盤子。
臉上還占着男人帶有餘溫的鮮血,他這才明白,即使是這麽殘酷的男人,血也是有溫度的,也是,會讓人覺得溫暖。
放下刀,他在那女人驚詫的目光中,舔了舔手上沾染到的血跡。
原來死亡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原來,掌握其他人的性命是這麽容易。
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他蹲下身,用手擠壓男人的傷口。
更多的鮮血争先恐後的湧出來,與之而來的,是那令他覺得舒服的溫度。
血的溫熱。
現在:
Jean走進酒吧,今夜這裏沒有客人,只有惴惴不安的服務生們和忙碌着調查的刑警。
“親愛的,你沒事吧。”他大步走近調酒師,溫柔地把其摟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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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旭擡頭,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容。“我很好,不過你的店卻不太好,老板。”
Jean大笑幾聲,“我更加擔心的是你,寶貝。”
有兩人一邊讨論着什麽一邊走過來,正是威廉和王晨。
“……難道你不會有其他感覺?”
“已經說過好多次,我們對于……的鮮血并沒有特殊的渴望。”
顯然他們正在争執着什麽,王晨是一臉困惑不解。
他看見正摟着阿旭的Jean,悄悄地對威廉說:“可是早上看新聞的時候,Jean看見屍體卻是一臉興奮。”
“那是他的惡趣味。”威廉道:“您大可不必向他學習,殿下。”
“你們兩個,又在那裏編排我什麽?”Jean大聲質問道。
王晨走過來,回道:“只是議論了一下你的特殊癖好。”
“哦?”Jean暧昧地笑,“難道這兩天相處下來,你還沒有足夠了解我嗎?”
“晚上好。”阿旭笑着對他們倆人打招呼。“看來這幾天你們一直都待在一塊,玩得很愉快?”
威廉皺眉,他不想被人誤會和Jean有什麽特殊的關系。然而他看了一眼在一邊微笑的Jean,沒有費心去解釋。
王晨毫無所覺地點點頭,“大部分時間都是Jean和我待在一起。”學習一些有的沒的。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一種炫耀,尤其是有心人的人面前。王晨渾然不覺,阿旭的臉色卻是一下子變得更白了。
站在一旁Jean笑出聲來,“你還真是遲鈍的可愛,小殿下。”
“有嗎?”
“你總讓我時時刻刻能體會到不同的樂趣。”Jean笑,“和你在一起很有趣。”
“謝了。”王晨拒絕,“比起你我更寧願待在威廉身邊。”王晨覺得他口中的有趣可不是什麽贊揚。
威廉的眉毛動了動,暫時沒有去提醒他家殿下。這話說出口,有那麽一絲特殊的意味。
幾人正在一起閑聊,一旁被刑警帶去房間詢問的服務生走了出來。
“是他!是他!”那服務生突然激動地叫了起來,用手指着阿旭,“一定就是他殺了阿武!一定是他!”他控制不住自己,就要掙開刑警的桎梏向這邊沖過來。
一邊的刑警連忙拉住他,“你冷靜點,在場所有人都有不在場證據,不可能是他!”
服務生卻是一點都聽不進警察的話,只是用仇恨的眼神盯着阿旭。
“你這個混蛋!阿武只不過是說了你幾句而已,你怎麽就可以殺了他?你憑什麽要殺了他!”
對于這番指責,阿旭露出一個有些困擾的表情。他用憐憫的眼神看向服務生,像是理解對方的悲傷,不去計較他的一時失語。
更多的警察匆匆走了過來,制着那服務生離開。
“真是可悲。”Jean看着這出戲:“也很可笑。”
“可笑?”阿旭問。
Jean回首看他一眼,“一味地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人,總是固執而可笑。”這話裏,似乎帶着更多的深意。
“是嗎?”阿旭的臉色有些蒼白,“抱歉,我想我可能有些不舒服,去一下洗手間。”
Jean看着他匆匆離開的背影,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
“我也去。”王晨突然出聲,緊跟在阿旭身後離開。
待兩人走遠後,Jean才道:“看來我們的小殿下已經發現了些什麽。”
他轉身看向威廉,“盡職的管家不跟着嗎?”
威廉淡淡道:“他不是人類也不是幼兒。”
王晨跟在阿旭身後,看見他走近洗手間後又拐了一個彎,轉身走向二樓,剛才那個服務生正是被送到二樓休息。為了怕被對方發現,王晨在樓下待了一會,才開始上樓。
二樓平日裏是Jean休息的地方,有許多小房間,王晨小心翼翼地找了幾間,才聽見了對話的聲音。
談話已經開始了一段時間,他只能從半中間開始聽起。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麽引誘他?”
“他一邊摸着我,一邊狂熱地吻我,就像平時吻你那樣?”
王晨聽見一個笑聲。“或許比對你的吻還要激烈。”
“不可能!阿武不會親你,他讨厭你!”另一個激動的聲音說着。
“呵,他讨厭我,但是顯然他并不讨厭我的身體。”第一個聲音開始壓低,露出有些魅惑的音調。“我們度過了很快樂的時光。而我選擇在他最快樂的那一刻結束他的生命,是不是很體貼?”
“果然是你殺了他!”
一陣愉快的笑聲。“不是我,是他自己。而現在要奪取你性命的也不是我,是你自己。”
“你!你怎麽敢,這樣警察一定會懷疑你,你敢殺我?!”對方的聲音裏已經有了些恐懼,不斷顫抖着。
王晨有些疑惑,被制住的那個人為什麽不大聲呼救?現在樓下有警察,他若是呼救一定會有人聽見。他心裏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卻暫時無法理清思路。
再次側耳傾聽的時候,屋內已經沒有了聲音,一切陡然寂靜下來。
果然有點不對,王晨後退了一步,想要離開。然而黑暗中兀地伸出一雙手,把他用力拉進了屋內。
對方緊緊地捂住他的嘴,帶着笑意道:“對我的表演還滿意嗎?”
表演?王晨一眼望見屋內一個胸口被洞開的屍體,看那模樣已經死去了多時。那麽,剛才在屋裏說話的人又是誰?
【你怎麽敢殺我?!】
又一個熟悉的帶着顫抖的聲音響在王晨耳邊,正是那個服務生的聲音。不過,說出這句話的明顯不是躺在地上的那具屍體,而是兇手本人。一切都是他的自編自演。
身後的人拽着他走到屍體面前,嘲笑道:“臨死前這個家夥也只會問些愚蠢的問題。我為什麽不敢殺人?你說呢?”
他轉過身來,那陽光般的笑容一如既往,正是阿旭。
“哦,抱歉。”阿旭略帶歉意地笑笑,“忘記你現在不能說話,這樣正好,就只聽我說吧。為了滿足你的窺視欲,我費盡心思的表演了一場。”
“是不是很有優越感?”那帶着笑意的臉湊過來,“一個瘋狂的殺人狂,一個求生的可憐蟲,你比我們好上了許多,是一朵受盡保護的花,不是嗎?”
王晨敏感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同。掩藏在阿旭笑容下的瘋狂,還有目前彌漫在這間屋內,一種充滿誘惑力的味道——那是人類靈魂扭曲的味道。王晨下意識地被這味道引誘地動了下喉結,而阿旭只把這當成是他害怕的表現。
阿旭笑,“可憐可愛的小花,你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我是不是該給你一個體面的死法?”他在王晨耳邊吹了一口氣,輕笑。
【我和Jean一直待在一起。】
這一次他模仿的是王晨的聲音,阿旭道:“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小惡魔。難道不知道你一句話,就可以輕易地毀掉一個人的心嗎?”
他丢下王晨,走向角落的屍體。這個人已經瘋魔了,他絲毫不在乎樓下的警察,也不在乎能束縛他的其他世俗法則。鮮血勾起了他嗜血的欲望,從父親那裏繼承來的,殘忍的欲望。這個小小的充斥着血腥的房間,是只屬于他的世界。
手指沾起地上流淌的血跡,阿旭道:“真是有趣,不管本身有多殘酷多醜惡,人類的血都是溫熱的。”
“你知道他的第一句話是什麽嗎?”阿旭微笑,踢了踢腳邊的屍體。
“他說,只要讓我陪他睡,就不會把秘密洩露出去。”阿旭困惑道:“我還以為他是愛着阿武,想要找我報仇。沒想到這麽沒趣,他只是想要幹我。”
将沾滿鮮血的手放到嘴邊,伸出舌頭一根根舔舐着手指,阿旭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每次殺人總讓我驚喜,毀掉他們虛僞的面具,暴露出來的赤裸裸的欲望。一次又一次地證明愛情這種廉價品,根本就不存在。”
“那你為什麽愛上Jean?”王晨突然開口,看着驀然沉默的阿旭。“你愛上了Jean。”
下一瞬間,他感覺到臉頰一陣刺痛。用手撫摸過,只摸到一片濕潤。
尖刀擦過他的臉頰,深深地插進背後的門板中。
“我沒有愛上他。”掩藏在黑暗中,阿旭的聲音有些古怪。“只是……不想讓他擁抱其他人。”
王晨道:“你以為我和Jean在一起?你想獨占——”
冰冷的刀刃抵在脖子上,讓王晨咽下了下半句話。此時他有些後悔,之前為什麽沒有詢問威廉,魔物被割破了喉嚨還能不能活下去?
“看來是我對你太客氣。”阿旭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應該早點送你上路。”他冰冷的怒氣顯而易見,帶着扭曲的不願意被人看破的內心。
下一秒,刀尖帶着冰冷的殺氣,劃破肌膚!
“呲——”尖刀劃入血肉,飛揚的鮮血濺在牆上。
多美麗啊,美麗的紅色,染紅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