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九審·白夜(四)
引:
叢嵘,擁有這個名字的男孩,可一點都沒有一副從容的性子。
他有個如此峥嵘的名字,也有不下于名字的倔脾氣。從小到大,只要誰敢欺負他一點,叢嵘就會毫不猶豫地揮着拳頭打上去。
他出身不好,他家裏貧窮,他是鄉下來的孩子,可這都不是那些人欺可以任意其辱他的理由。
每一次,只要那些小孩敢在他面前嘲笑他,叢嵘咧了咧牙,撸着衣袖就沖了上去。久而久之,班裏的那些小惡霸們,也不敢對叢嵘出手,他們選擇了另一方法,無視他。
明明在同一個空間,明明每天都在一起上課,但是其他人都将叢嵘當做空氣,毫不理睬。長而久之,在學校裏叢嵘活得就像一個透明人。但是他不在乎,以他的牛脾氣一點都不在意這些,就任人家搞孤立去吧,他叢小爺一個人也快活着呢。
話所如此,卻有一個人總是讓叢嵘不得不在乎,甚至每每看到對方那軟弱好欺的模樣,他都會氣得牙癢癢,恨不得和那群人一起上去揍他一頓。
這個人就是徐明宇,與叢嵘一樣是外地來的小孩,叢嵘看他不順眼好久了。
對于這個懦弱好欺,總是任由其他人嘲笑的“同類人”,叢嵘覺得無比的讨厭。
直到有一天,他發現了那個懦弱的徐明宇的一個秘密。
這個秘密,也改變了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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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端正地站在門口。
時鐘已經過了晚八點,但是王晨依舊沒有回來的跡象。威廉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對于殿下這一次難得的晚歸,他有何感想?
着急?不,一點都不急。
身為這位年幼的候選人的輔佐,威廉最清楚王晨難以馴服的脾氣,和時不時發生在他身上的意外事件。所以威廉覺得,對于王晨這次不經通報的晚歸,他真的一點都不應該去擔心。他相信殿下,已經能夠處理好這些小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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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管家。”
一旁坐在沙發上的周子慕淡淡開口,“你已經那麽站在門口等了兩個小時了,如果真的那麽擔心,不如親自去尋他如何?”
威廉轉過身來,冷峻的臉龐一如既往地,毫無表情。
“殿下在外有他的自由,我無須幹涉。”
“……”周子慕翻開報紙的下一頁,不打算再去理睬這個自欺欺人的管家。
他有時候真是不明白王晨和威廉的相處模式。說是主仆,但是有時候王晨卻還得聽從威廉的建議。說是亦師亦友,但是他們倆之間卻沒有那種氣氛。威廉喜歡掌握王晨的一切行動,然而當王晨真的超出他控制了,這位魔物管家又是一副十分別扭的模樣。像是既欣慰,又像是感嘆?他這是什麽意思,在玩魔王養成游戲嗎?
等了半個小時,把報紙全部翻完的周子慕擡頭,看見威廉還像個木頭人一樣站在門口,他眉毛跳了跳,終于忍不住出聲。
“我一直都很想問,對于那位殿下,你究竟是怎麽看的?”
威廉轉眸看向他。
“衆所周知,他不是實力最強的候選人,也不是最有靠山的候選人。如果沒有你,他幾乎沒有機會登上王位。為何你就偏偏選擇了他?”周子慕道:“殿下說你是一個利益至上的魔物。但我還真無法看出将籌碼壓在那位小殿下身上,勝算在哪裏?”
“我想看他的選擇。”威廉緩緩開口。“殿下并不算是純正的魔物,他身上有人類的印跡,但他并不是人類。既非魔,也非人類。我想知道,這樣一位候選人登上了王位,會對這個世界做出怎樣的抉擇?”
“就這個原因?”周子慕皺眉,“按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家殿下能不能登上王位還是一個問題。”
威廉沉聲道:“他可以。”
如此沉着肯定的回答,似乎王晨登上王位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這不由讓周子慕覺得,威廉身上的謎團更多了。跟在王晨身後,這位魔物管家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呢?
然而此刻,作為被他們兩個讨論的魔物,王晨卻是一點自覺都沒有。
他和姬玄按照那封信上寫的地址,來到了見面的地點。不過兩個魔物卻沒有出面,而是躲在暗處旁觀。
約定的地點是一家小小的餐館,就在一條舊街的拐角,再平常不過。而王晨和姬玄就守在暗處,用眼睛掃射着每一個進出這家小餐館的人。
柏飛跟在他們身後,實在是覺得有點丢臉。什麽時候高貴的魔王候選人,竟然也要做這種地下工作了?劉濤跟在他們身後,倒是興致勃勃。
“老大,一定是那個人!那個人夠猥瑣,一看就不是個好人。”
“看右邊路上的那個大肚子,靠,他竟然調戲美女,肯定有嫌疑!”
如此這般,劉濤興致高漲,将出入這條舊街的人都評論了個遍。要不是條件不允許,估計他很想抓幾個親自過來審問審問。柏飛對于他的聒噪已經感到十分疲憊,然而前面兩位老大都沒有發話,他能夠說些什麽呢?
“來了。”王晨突然出聲,盯着餐館門口。
一個穿着破舊的中年男子從餐館裏走了出來,他臉色不好,似乎藏着一股火氣。這人站在門口左右看了一會,便把手抄進褲子口袋裏,向拐角走了出去。
“為什麽是他?”劉濤奇問。
王晨斂眉,一副高深狀道:“他在餐館內坐了一個小時等人,但等的人卻一直沒來。他沒有打電話聯系對方,這說明他并沒有對方的聯系方式。而他最後離開時表情很暴躁,顯然對于爽約的人十分不滿。這種種條件都符合,豈不是很有嫌疑?”
劉濤目瞪口呆,張大嘴。“老、老大,你好厲害!”
王晨還沒有來得及掀起嘴角,旁邊的姬玄冷冷道了一句,“只不過是聞出了那個人類身上有雞血的味道,廢話那麽多。”要知道魔物們的鼻子都很好使,警犬都比不上。
“姬玄,有時候科學的解釋能更讓人類信服。”王晨道。
“我不需要什麽科學解釋。”姬玄毫不給面子,跟在那人類身後離開。
王晨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無奈也只能也跟了上去。身後劉濤讪讪地問,“老大,你剛才那麽多解釋和姬玄說的,究竟哪個才是真的?”
“管那麽多做什麽,你聽着就好。”
三魔一人,跟在毫不知情的人類身後,很快就摸清楚了對方的家底。這個寄威脅信的嫌疑犯,住在條件并遠遠低于帝都平均水準的的一個居住區。很難想象,在這個城市,竟然還有這樣一處地方。這裏的房子大都還是七八十年代的建築物,一些角落甚至還有簡易搭建的棚屋。
姬玄剛走進這裏,便皺眉。
“怎麽了?”王晨問他。
“鐘餘義生前的住處也在這一區。”姬玄道。
“這麽巧?”王晨四處看了看,笑了下。“這麽說這個寄威脅信的人,很有可能是他的熟人了?”
姬玄沒有說話,繼續跟了上去。
他們看見那中年男人在破舊的小巷中熟悉地穿梭着,沒幾下,便鑽進了一間舊屋。低矮的屋檐,門前的破裂板磚,門口流過一道道黑漬,是看不出原樣的污水。一切都揭示着住在這裏的人生活的并不安穩。或許這就是這個男人找上鐘餘義的原因,想趁着老人還有一定知名度的時候,敲上那麽一筆?
可是鐘餘義并沒有子嗣留下來,只有幾個同樣貧窮的贊助學生,這個男人能從那些窮學生身上撈到什麽好處呢?
屋裏,回到家的中年男人扔下外套,猛灌了幾口水。
“那些家夥!一定要給他們好看。”
他氣呼呼地喘着氣,想着對于自己的威脅視而不見的人們,嘴角挂上冷冷的笑容。
“老好人,大善人?呸,虛僞!”他狠狠地罵了幾句,心裏似乎有發洩不夠的怒氣。同時又幻想着,當一切真相揭露在衆人面前的時候,所有人那副驚愕呆愣的模樣,心中就有無限的快意。
“鐘餘義。”他惡狠狠地咬牙道,“別以為你死了,我就會放過你。”
“你想不放過誰?”突然有人聲從門外傳來,男人吃了一驚,擡頭望去。待看清來人後,他才放松下來。
“是你,你怎麽會來找我?哈,是不是想到我快要發達了,這個時候來巴結我。”
來人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盡是鄙夷。
“我只是沒想到即使十多年沒見,你還是這麽沒用。”
“我沒用?哼,我再沒用,馬上也就要發達了!”男人不屑地冷哼,“到時候你可不要後悔。”
“你想怎麽發達?”來人不動聲色地問。
“說來吓你一跳。誰會知道那個鐘老頭死了以後竟然會這麽出名,我手裏不是有他的把柄麽?”男人陰陰笑着,“我就用這把柄威脅他們,就不信他們不會花錢買個清靜。”
“哦,你想威脅誰?”
“還有誰?鐘餘義沒有子嗣,當然是威脅他的那些學生呗。”
“可是我聽說,他們并沒什麽錢。”
“切,沒錢也要給我交出錢來,否則別怪我把一切都捅出去!”
“你要把一切捅了出去,那鐘餘義和他的學生會怎樣?”
“這不關我的事。”
“是嗎……”來人低低笑了一聲,“不關你的事?十年前你也是這麽想,然後把我和老媽扔下不聞不問。是嗎,父親?”
男人的眼神閃了閃。“我、我當年不也是逼不得已麽?你放心,只要這次拿到了錢,我也會分你一份!”
“啊。”似乎是無奈又憐憫地低嘆了一聲,隐藏在陰影中的人道:“你還是這麽蠢。蠢到連我為什麽來找你,都沒有察覺出來。”
“什麽意思?”男人皺眉,看着陰影中的人影逐漸走近。
“我的意思是——”聲音漸漸降低,他附耳到男人耳邊無聲地說了幾句話。男人的瞳孔慕地瞪大,不可思議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副臉孔。
“不,不可能!”驚呼聲被掩在口中,男人被對方捂住嘴,無法出聲,他更驚訝地發現自己無力反抗,全身都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樣。
低低的笑聲回響在他耳邊,“給你一個忠告,下次喝水前最好查清裏面放了些什麽。希望,你還有下一次的機會。”
黑暗毫無預兆地襲來,男人的身體軟軟地倒在地上。
“再見了,父親。”
“不,是永別。”
夜色深沉,這一幕隐藏在破屋下的詭秘,沒有入了誰的眼。
除了魔物,他們總是能窺得一切秘密。
隐藏在暗處的魔物們,揚起興味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姬玄的出現,似乎開始動搖管家大人的地位了,抓頭搔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