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痛

褚彥把行李提上樓,默默的離開了,只說周末陪她搬家,讓她不用擔心。子依靠在門框上,看着不敢回頭的褚彥,已經沒有了流淚的力氣。慢慢的合上房門,打開行李一點點的整理,什麽都不缺,暫時用的上的都拿上了。她忽然很難想像褚彥一點點整理這些的心情,忽然很想念過去的時光。

他們的大四,圖書館人滿為患,研究生考試迫在眉睫。她抱着一摞心理學書籍穿行在樹蔭裏的小道上。心裏還叨咕着畢業論文答辯的相關事宜,不想一個不留意一頭撞在了身旁幾十年樹齡的老槐樹上。子依被撞的眼冒金星,一時有些頭暈,索性就坐在地上收拾自己落了一地的書和筆記。

“你也真行,沒把咱們學校最老的這棵槐樹給撞壞吧?”一個聲音帶着輕微的笑意,聲音的主人似乎蹲下來幫她收拾書。正将手裏的幾本遞給她時,子依眼前一黑,栽倒下去,幫她收拾書的人哪裏還顧得上書,先一把把她拉住,不讓她那可憐的腦袋再次經受撞擊。

子依記得,她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裏,幫她收拾書的男生正在翻着她的課本,看着她醒來,微笑道:“怎麽,對自己人都下手這麽狠,在樹上撞了一下,居然撞成了輕微腦震蕩,也許我真該回去看看那棵可憐的無辜的老槐樹怎麽樣了。”

子依無奈的看着眼前的好心人,心道:你好人好事都做了,為啥就不能說句好話呢?

“你醒了就好了。”好心人起身,“我還要回去看看老槐樹是不是被撞傷了。記得傷好了請我吃飯,我是研一臨床醫學的褚彥。”

最後,子依還是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褚彥學長吃了飯,雖然最後是褚彥付賬。自此,兩人便慢慢熟悉,一步步的,仿佛水到渠成。只是……

子依不再回憶,淡淡的看着一件件整齊的擺在箱子裏的衣服用品,腦子裏突然放空了,什麽都沒有了。

周末的清晨,子依幾乎是強迫自己才踏入了褚家。将褚彥收拾好的東西放入後備箱,然後被婆婆攔住,或許應該稱一句褚阿姨,

“子依,以後沒事還回來看看,媽沒福氣留你作兒媳,就想讓你作女兒,你看……”褚媽媽說着。

子依忽然就想起了那天的情景,知道褚媽媽這一番話也許真的有幾分是因為喜歡自己,可更多的,是因為褚彥喜歡自己,她也知道自己作兒媳還算好,想多幾分破鏡重圓的機會。子依知道,以婆婆的個性,不可能讓一個高中肄業的酒家女子作了褚太太,只不過是為了那個孩子罷了。

“伯母,子依再也沒福氣叫您一聲媽了,日後大約也沒什麽時間能來拜訪。不過您要是有什麽事,褚彥不在身邊,盡管給我打電話。”子依松開褚媽媽的手,“伯母,我先走了,我們一會兒就去辦理離婚手續,這些日子,真的謝謝您了。”說罷,子依沖着褚媽媽鞠了一躬,轉身出了門。

褚彥悄沒聲息的坐上了路虎的副駕駛座,沉默的像一尊雕塑。

去民政局的路短的讓人難過,子依和褚彥都希望這條路能一直走到生命的盡頭。可他們也都明白,這只能是一種想法,從來不能付諸實際。

辦理離婚手續的人大約第一次看到這樣難分難舍的離婚夫婦,眼裏帶着各式各樣的神色。對于褚彥和子依,也顧忌不了外界的許多。經年的感情,想在一夜之間切斷又怎麽可能?

財産分割完畢,餘下的工作,褚彥都交給律師全權代理,自己陪着子依搬家,把房子收拾好。

子依看着微微擦黑的天幕,想留褚彥吃飯,又難以開口,只是背對着褚彥,低聲道:“時間不早了,褚彥,回家吧。”

褚彥怔怔的看着子依的背影,忽的走上前去,将子依抱在懷中,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低聲道:“祝你,幸福。”

子依擡頭看着褚彥,又垂下了眼睑,道:“你也一樣。”

褚彥松開雙臂,微微勾動嘴角,路出苦澀的一個笑容,轉身離開。

就此別過。

子依的心底浮現出這樣四個字,從今以後,我們都只能是對方生命裏,不能抹殺的一片回憶。再隽永,也只是一片回憶。

慕子依接到主任通知,年假沒批下來的時候,覺得大約沒有什麽比這更糟糕的了。她只是想找個地方,養養她心口的傷。卻連這樣一點點願望,都實現不了。

“主任,真的不能批麽?”子依不甘心的又問一次。

“不能。”主任為難的搖搖頭,“咱們本來就沒幾個人,過兩天還要去學習,這個時候給你批年假,實在是不行。”

“那……”子依想說什麽,終究只是說,“好吧。”

“過兩天醫院學習是打算派你過去的,多少準備一下。”主任道。

“學習?去哪裏學習?”子依問道。

“外地,具體地方還沒通知,反正不會在本市。”主任說,“你要是想出去散心,學習結束後晚一兩天回來也行的,這樣就不用請年假了吧。”

子依點點頭,也只有這樣了。學習的機會很難得,不能因為生活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就對工作不負責任。誰的生活不是生活呢?憑什麽因為自己的不愉快去影響別人。

一座城市真的很大,如果沒有刻意的尋找就不會遇見。

從月末到月初的十幾天裏,子依一次都沒有遇見過褚彥。

婚宴上熱熱鬧鬧的情景讓子依有些精神恍惚,半年前的他們也是如此,雪白的婚紗,大紅色的旗袍,勾勒精致的眉眼,還有甜蜜的笑意。她不斷的再回憶裏沉溺又清醒,想不去想,卻又無法抑制那些幸福的畫面出現在眼前。

小周護士的丈夫魏巍也是醫生,只是不和小周在同一個醫院。邀請的賓客除了本院的同事,子依一個都不認得。不過小周和醫院裏的護士們似乎也相處的并不十分融洽,到場的也不過兩個,都是伴娘,忙的連個招呼都顧不上打,更無暇顧及神情恍惚不在狀态的慕子依了。慕子依也明白人家的婚禮,自己也不好挂着個哭喪臉攪局,便在臉上挂上一個标準微笑,繼續發呆,在回憶裏沉浮。

婚禮結束,慕子依拐出門,就看見天上淅淅瀝瀝的雨潑潑灑灑的飄着,從包裏拿出備用的傘,撐起來就往停車場走。她是開車來的,本來就打算滴酒不沾的。

褚彥在她身後,默默的看着那撐着一把天藍色傘的瘦削身影越走越遠,消失在層層的雨幕中,一沖動就追了上去,喊道:“子依。”

褚彥喊過了,也後悔了,他想見子依,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麽。

子依聽見了喊聲,恍惚的轉過身來,就看見站在雨中一動不動的褚彥。

上學時他們吵架,褚彥為了讓自己原諒,就是這樣一直站在雨裏,站了很久很久……

子依忍住眼淚,挂上标準微笑,走上前去,把傘舉在兩個人頭上,道:“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褚彥早就看見了子依眼裏的淚光,恨不得一道雷将自己劈死在這裏,他怎麽能做出那樣的事情來傷害子依。他們曾經是那樣的相愛……

“我挺好的,你呢?”褚彥也挂上微笑,道,“今天是小周的婚禮?”

子依點點頭,說:“婚禮挺熱鬧的,沒想到會有那麽多人。”

“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吧。”褚彥建議道。

子依猶豫着,還是同意了,畢竟這麽在雨裏撐着傘站着不是個事兒。況且,她也真的想和眼前這個人多待一會兒。

路邊的咖啡廳裏,兩個人坐着,相對無言。

“你先去收拾收拾衣服吧。”良久,子依開口道,遞上了手帕和一大包紙巾,“毛巾在車上,要不要我現在去拿,不會很長時間的。”

褚彥怔怔的看着子依,一刻也不想挪開眼睛,木木的接過子依遞過來的紙巾和手帕。

子依看着一身光鮮的西服卻滴滴答答的滴水的褚彥,不由的輕笑。

褚彥就在這樣的笑意裏回過神來,默默的看着眼前女子,終于起身去衛生間收拾自己的衣服,一邊道:“不用拿毛巾了,這些就夠了。”

褚彥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看着子依獨自坐在落地窗邊,輕輕的抿着晶瑩剔透的杯子裏的純淨水,身上是乳白色的套裝,整個人幹淨的一塵不染。再低頭看看自己,帶着應酬過後的煙酒氣。忽然就覺得有幾分雲泥之別的意味。褚彥想過破鏡重圓,只是現在他不敢想了。

“弄好了?”子依大約是覺察了褚彥的注視,回過頭來說道,臉上依舊是哪個标準的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卻深入不到眼底的微笑。

褚彥點點頭,坐下來。

沉默。

忽然中斷的婚姻讓兩個人都覺得千言萬語都在唇邊,只是一句都吐不出口,似乎沒有什麽話題能談,沒有什麽話題能将此時的話題帶離尴尬的境地。

“難得你周日不加班。”子依終于找到了一個看似百無禁忌的話題,“醫院不忙?”

褚彥端起眼前微涼的咖啡喝了一口,方才道:“醫院的工作辭掉了,最近公司裏挺忙的,反倒耽擱了病人,還不如辭了。”褚彥淡淡的說,反倒像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可心裏卻明白,以前比現在忙的時候,他也能撐過去,因為總有人在背後關心理解他,替他料理好家裏的一切。可是現在,家裏的事每每都要他去調解考慮,放着一個許娟還不時的惹是生非。

他還記得,他們剛剛成了男女朋友的時候,他跟導師去外地參加研讨會,母親半夜裏忽然患了急性闌尾炎,他着急卻又無人可找,只能給子依打電話。子依就拖着高燒的身體在母親身邊盡心陪護,直到他第三天夜裏買到機票飛回來。子依見到他,精神大約松懈了下來,直接暈倒在病房,這時他才知道,從他去研讨會開始,子依就一直在發燒。後來的事情自然不必說,家裏的事,母親的事,子依都是親力親為,讓他能放心的在醫院、在公司工作。

子依問完,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捧着那半杯水,沉默着。

雨勢忽然大了起來,可不過十幾分鐘又小了下去,漸漸的停了。

子依起身,道:“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回吧。”

褚彥點點頭,也跟着站起身來。

作者有話要說: 乃們猜,他們還能複合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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