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道別
子依走在醫院的走廊裏,腦海裏盡是那天許娟第一次來找自己時候的情景。那個唯唯諾諾的女人,原來,從許娟找到自己的那一剎那想擁有的,就不只是孩子,而是褚家太太的身份,褚家女主人的地位。而自己,只是順遂了這個女人的心意。她明白,自己不會忍受那個孩子,不會忍受一份被背叛過的感情。這個女人,同樣明白。
子依的心,在幾個小時的溫暖之後,又被撕碎,扔在冰窖裏,和細碎的冰碴相拌,鮮血淋漓,支離破碎。
手術結束在休息室獨坐的林亦揚靜靜的聽着這場鬧劇,耳畔輕輕的響起了那首低低吟唱的《someone like you》,他的記憶裏,有着相似的痛苦。但是,他面對的是死亡,而不是背叛。
或許,這樣的痛苦更為深重吧。還在同一座城市裏,還會有遇見。
子依的車漫無目的的在街上緩緩移動着,過了晚高峰的街道比往日多了一點霓虹流彩的悲傷。關掉手機,關掉播放着情感節目的收音機。子依沉浸在靜谧的環境裏。
慕子依,這次不會再有任何希望了吧?
慕子依,這次應該可以學着忘掉褚彥了吧?
慕子依,這次可以擺脫回憶了吧?
……
淚眼模糊間,子依還是把車開到了褚彥給她的那所房子樓下,默默的拎着剛剛放下的行李,去了附近的旅店。屋子裏,應該還有尚未完全冰冷,帶着餘溫的飯菜吧,應該還有褚彥留下的氣息。
要結束,就徹底一點吧,她想跟過去,好好的道個別。
春節,屋外的鞭炮聲吵的褚家還沒有名字的寶寶一直哭,褚彥看了孩子一眼,哄了哄,沒什麽成效。心煩的在屋子裏頭走來走去。
褚媽媽看在眼裏,心裏邊一陣陣的發苦,現在,這個家也留不住兒子了。于是,也不多說什麽,只道:“子依今天又是一個人,你一會兒去給她送點餃子吧。”
褚彥一副如蒙大赦表情,接過母親手裏的餐盒,就走了出去。
“寶兒,別怪你爸爸,這都是你媽媽造的孽。”褚媽媽抱着孩子,喃喃的說着。孩子像是聽懂了,抽噎了兩聲,不再哭了。
褚彥開車來到子依樓下,腦海裏已經浮現出子依孤孤單單一個人看春晚的場景。不覺心中一痛,三步并作兩步上了樓,敲開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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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中年女人抱着孩子開了門,一臉笑容的說:“你來……”話還沒說完,就已經發現來的人與自己想的不大相符,道:“你找誰?”
“我找慕子依。”褚彥也有些驚訝。
“慕小姐呀,她把房子賣給我們了,早就搬走了。”中年婦女道。
“她搬走了?搬到哪裏了?”褚彥問道。
“這就不知道了。”中年婦女道。
“知道了,那麻煩您了。”褚彥說道,神情低落了下去。
她賣掉了自己給她的房子,她跟過去是作了徹底的了斷嗎?她是不是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自己是不是已經成為了一段可有可無的回憶?
褚彥想着,摸出手機,撥通了子依的電話。
“喂。”子依接起電話的時候猶帶着笑意,語調輕輕揚起,周圍吵吵鬧鬧的,似乎挺熱鬧。
“子依,我是褚彥。”褚彥道。
“嗯。”子依聲音裏的笑意消失的一幹二淨,周圍漸漸安靜下來,“你有什麽事?”
“媽讓我給你送餃子,你現在在哪裏?”褚彥道。
“我在醫院,餃子不用送了,你和伯母吃了吧,我在醫院和值班的同事吃過了。”子依平靜的說,“我搬家了。”
我搬家了,可是地址不想告訴你。
褚彥聽出了子依話裏的意思,黯然的沉了聲音,道:“那你們一起值班回家的時候小心一點,我……我就不打擾了。”
“好,那祝你新年快樂。”子依說了一句。
“新年快樂。”褚彥說着,聽着電話那一端挂斷的聲音,懊喪的垂了手,輕輕的嘆氣。
“慕醫生,怎麽出來了?”小周護士端着吃了火鍋的底料往衛生間走,看着停在窗邊的子依問道。
“嗯,剛才有個賣保險的打電話,裏頭鬧鬧哄哄的聽不見,我就出來了,看見了窗外雪景,就多待了一會兒。”子依說着,跟上小周護士,一同端着底料往衛生間去了。
“慕醫生倒是風花雪月的好興致。”小周護士調侃的說了一聲,兩個人就着水房的熱水把鍋大致洗了,道,“值班的醫生傷不起,慕醫生你們又不用值班,幹嘛不回家?”
“老家的親戚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遠親,回去也麻煩。”子依微微笑笑,“跟大家在一起熱鬧啊,值不值班也無所謂。”
“嗯……”小周護士心思簡單,跟子依處的熟悉,說話也不十分注意,常常就觸及了這些令人難過的片段,自知失言,也不再多說,安安靜靜的提着鍋跟着慕子依走了回去。
子依和同事們一起在醫院守了歲,醫生們雖然不能喝酒,但吃飯聊天還是十分歡快的,中間有幾個被魚刺卡到的病人,解決的也十分迅速。看着春晚,子依就靠在沙發上睡着了,小周護士下班的時候才把子依叫醒。天已經蒙蒙亮了,大概是六七點的光景。值班換班,子依也打算回家睡一覺。
屋子裏依舊是那副冷清的摸樣,沒有半點年味。子依站在門口,怔了一會兒才進去。坐下就摸出手機訂購了回家的機票,既然到哪裏都是一個人,不如回家陪着父母,哪怕是兩塊墓碑,也好過一個人停在這空蕩蕩的房子裏。
許娟離開褚家,憑借漂亮的外表出現在各式各樣的酒桌之上,不過短短三年,就得了酒桌妖女的“贊譽”。等到再次在酒桌上遇見時,褚彥已經人不大出這個曾經在他和母親面前唯唯諾諾的女人。妖冶的眉眼,用厚厚的粉撲出來的慘白的皮膚加上腮紅。褚彥拿起自己的酒杯,狠狠的喝了一口,才抑制住自己摔門離開的沖動。
許娟媚笑着坐在對方老板身側,一對眼睛秋波頻送。
這就是時光的魔力吧。
即便清純是裝出來的,可也是從裝到不裝,其間作用的,便是時光。
褚彥望着窗外的霓虹華彩,窗外的燈火從未變過,只是身邊的人……褚彥笑着在心底搖搖頭,子依離開後,自己也變的這麽傷春悲秋了。
褚彥嘆息歸嘆息,可臉上的笑容沒有一刻消散,應酬的話也一句沒有少說。放棄了最愛的醫院工作,他選擇投資生産藥品來彌補心裏的空缺,眼前這個肥頭大耳,年過半百的人,就是他要搞定的一個重要客戶。至于他懷裏的那個女人,與自己無關,與褚雲義也無關。褚彥從來都沒有打算讓許娟成為褚太太,從來也沒有打算讓他成為自己的孩子的母親。
酒局散了,客戶摟着另外一名女子上樓開房,而先前他摟着的許娟正站在褚彥身側。
“褚彥。”許娟道。
褚彥停住轉身欲走的腳步,問道:“你有事麽?”
“沒有事就不能叫你了麽?”許娟輕笑着說,“好歹我也是雲義的媽媽。”
“你配的上媽媽這兩個字麽?”褚彥嗤笑,“沒事我就走了。”
“配不配的上雲義也是從我肚子裏鑽出來的,況且,你難道就配得上爸爸這個詞?”許娟話音一轉,卻妖嬈起來,“怎麽,甩了我也沒有追上你那個慕子依?”
褚彥舉步離開,一句都不想多聽。
許娟跟上,語氣輕佻道:“她不是離了婚還纏了你一陣子,現在攀上更好的人了,大概也不願意聯系你了吧。”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褚彥猛的停住,轉身抓住許娟問道。
“我什麽意思?你猜我是什麽意思?”許娟笑道。
“快說。”褚彥手上的力氣更大了,臉色也陰沉下來。
“我沒什麽意思,不過是試探試探你。”許娟用力想甩開褚彥的手,卻沒成功,“都三年了,一提起那個下堂婦你就着急,至于嗎?你就這點出息。”
褚彥送了手,知道自己中了許娟的下的套,轉身大步走開,沒作一刻的停留。
“不過,我倒是真的看見慕子依和一個男人吃飯,怎麽說呢,那個男的看起來可不比你差。”許娟調笑道,滿意的看到褚彥的背影僵了一下,卻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漸漸走遠。
當初,她确實是因為褚家的地位才留下了那個孩子,試圖母憑子貴。可這其中,也不乏有幾分對于褚彥的真心。唯唯諾諾的一個月的努力,卻被褚媽媽和褚彥踐踏在地,她不甘願就這樣下去。可三年後,在光鮮亮麗的名牌服飾和濃豔的妝容之下,她未嘗不想找個人安定下來。但是,她已經得了酒桌妖女的名號,混跡的圈子裏沒人願意娶一個這樣的女人,而圈外的人更不願意接受她。她不知道,年老色衰後的自己該會有怎樣的生活。
許娟初中時候有一個同學,其貌不揚,為了一個暗戀的男生接近自己作朋友,最後卻被自己害的被孤立。可仔細想想,從小學到高中的整整十二年裏,只有在那個同學身上才體會到了真正的關懷。現在,連這個朋友都嫁給了一個比較成功的設計公司的老板。而自己……每每夜深人靜時,許娟總會想到老了以後孤苦伶仃的生活,就一陣陣的害怕。但是,她只能硬着頭皮走下去,因為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夢夢說:時間是最好的醫藥